第33章 虚妄之境3
一月前。
天帝听闻在妖魔大战中失踪数日的不染神君近日回到了神界，便前往神界探望。却是被不染神君的师弟岚临拦在了穿云墟外。
“穿云墟近日不见客，帝君请回吧。”
天帝双手负立，脚踩祥云俯视着岚临，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跟随帝君一起来的天将白起见状立刻说道：“听说不染神君受伤未愈，帝君专程来探望，你们穿云墟此举未免失了礼数。”
岚临却是双手抱胸，直了直身子，挡得更严实了一些，喊道：“我是我，穿云墟是穿云墟，你休的把我的事情冠到穿云墟头上。”
天将白起想起传言中上神的两个弟子一个比一个桀骜不驯，现下看来，传言不虚。
“既然代表不了穿云墟，那便让开。”帝君没有多余的话，飞身擦过岚临直直入了穿云墟。
岚临哪里能乖乖由得他乱闯，起身追上去。
白起忍无可忍，直接亮了兵器，两人剑拔弩张，开启了一场神仙打架。而帝君转眼已经消失在了岚临的视线里。
神界人少，上神居住的穿云墟更是鲜有外人来，帝君刚一落地，就见一姑娘托着腮坐在屋外，嘴里还百无聊赖的吊着一支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狗尾巴草，逗弄着怀中一只肥嘟嘟的猫。
帝君饶有兴致的走到她面前，她这方才看到来了人。
“噫？”她歪着头看她，与天界的仙子不同，她看他的眼神，清亮又平静，像是在欣赏一件货物。
“你也是这里的神仙么？”她见帝君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就先开了口。
帝君想了想，点了头。
“那你可是来找上神的？”
帝君又点了点头。
“那可不巧，上神不在，你怕是白跑一趟了。”
“你是穿云墟的神侍？”帝君对她产生了好奇，开口问道。
“嗯”她歪着头，想了想，答道：“算是，也不算是。”
“不染神君可在？”
听到不染两个字，她的眼睛忽的亮了一下，连带着怀里的猫都斗了一个激灵。
帝君盯着她的脸，眼神肆无忌惮。
侍女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若是有外人来问，就说不在。”
“那你缘何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守在外面的岚临神君没有与你一同回来，这说明你是偷偷溜进来的。”
帝君闻言摇头。
“我猜的不对？”
“我不是溜进来的，我是闯进来的。”
侍女脸上露出轻微的诧异，帝君以为她是不信，但她却是在想，有什么人，能从岚临神君面前硬闯。
她无视帝君投来的目光，只自顾自的思忖了片刻，忽的抬起头，眼神直直的对上帝君的视线，说道：“你这般看我，可是心悦于我？”
“心悦？”帝君先是一愣，而后仰天大笑，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那侍女仿佛看不出他脸上戏谑一般，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看你长得好看，器宇不凡，想必也是个不简单的神仙，但是我还是不能与你在一处的。”
帝君收起笑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想了想，告诉他也无妨，于是开口道：“凉子，善本凉子。”
他昨日收到秘闻，说不染神君从人间带回来一女子，还强行给开启了灵脉，为此神脉受损。
现下看来
“那你叫什么名字？”
帝君看着她，心中邪念陡然一起，嘴角漾出一抹笑，答道：“墨居岚。”
凉子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男子，世人形容美貌女子一笑倾城，她不曾想，这天上也有如此这般一笑倾城的男子呢。
“你饿么？”凉子忽然开口问道。
帝君先是一愣，而后又是畅然一笑。
凉子忽然想起了什么，也莞尔一笑，道：“倒是忘了，你们神仙是不会饿的。”
这样想着，凉子看着他，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怅然，她的厨艺可是极好的，不染都还没机会吃过自己亲手做的饭菜呢。
“既然不染神君不在，那就麻烦你转告他，我改日再来。”
凉子极力隐藏的一丝失落，还是被帝君收入眼中，他站在云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留来了一句“你说的心悦，我会回去好好考虑的。”
而后扬长而去。
凉子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发呆了许久，直到岚临怒目切齿的回来，她方才收起脸上的复杂神色。
“不染怎么样了？”面对岚临的横眉竖眼，凉子也不气恼，在穿云墟的这些日子，她习惯了。
不染一意孤行的给了她一半仙骨，以至于神脉受损昏迷不醒至今，岚临与不染一同修行相识几万年，自然会对她颇有成见。
她只当是全了他那无处散发的邪火。
凉子淡淡的回答道：“还未醒来。”
“你今天还是不打算离开穿云墟对么？”
这话岚临每日都要问一遍凉子，今日，刚好是凉子回答的第九十九遍。
“我不会离开这里。”凉子抚了抚怀中的猫，面上不见惧色。
岚临似是早就知道答案，也不多做动作，径直略过她进了屋子。
屋内陈设素雅，白石嵌壁，侧边案上铺设文房四宝，所见装饰不过只有一支冬梅横叉在墨色净瓶内。青玉石雕刻的拔步床上此时正躺着一个男子，棱角分明的面额线和犀利的剑锋眉让其安宁的睡颜加了几分清冷。
这便是穿云墟的大弟子，不染神君。
“你躺着倒是清闲了。”岚临捏了捏床上人的脸，嘟嘟囔囔的：“大家都以为师父是去云游给你找仙骨，这三界哪来的仙骨，师父强行给你修复了神脉受了反噬，闭关了。你倒好，现在还好意思睡。”
床上的人没有丝毫的反应，乍一看，倒真像是睡着了。
“真不明白那女人有什么好，有我好么？”岚临对着铜镜审视了一番自己的容貌，这让天界仙子神魂颠倒的脸，怎么就被一个凡间的臭丫头比了去？岚临又是微微叹了一口气，轻手轻脚的上了床榻，小心翼翼的躺在不染身侧，微微转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岚临呼吸变得有些紊乱，急促的内息在体内乱撞，他紧张的轻声在不染耳边说道：“你再不醒过来，我可就亲你了。”
他的声音极轻，几乎是微不可闻。屋内安静的只剩下他深深浅浅的呼吸声，他深吸一口气，嘴唇蜻蜓点水的划过不染的脸颊，然后向被烫到了一般从床上弹跳下来，挥手逃离消失在了屋内。
凉子坐在院子的梧桐树枝上，视线望着屋内刚刚发生的一切，她两条腿荡来荡去，神色中看不出情绪，眼神里却难掩狡黠。
她轻飘飘的从树上跳下来，纱裙在空中被风掀起，摇曳着跳转了几圈。
此时没有人发现，床上的人缓缓地睁开眼，伸手在自己脸颊上摸了摸，眼神里透着复杂的慌张。
正值不染醒来的第十日，亦是岚临离开神界的第十日，自那天蜻蜓点水之后，他便闲游人间去了。所以，他并不知道不染已经醒来。
倒是天帝，在得知不染醒来之后，时常来神界探望，这一来二去的就连天界都在传闻，帝君与不染神君的关系非比寻常。甚至还传出了三角恋这样不堪入耳的谣言，惹得仙官不满，合力劝解天帝，应以三界事物为重，不宜过分亲近神界。
天帝自是不会将其放在心上，毕竟他来神界，可不是为了什么不染神君。
穿云墟下有一片上古时期战争损毁的荒芜之地，因积存怨念久杂，灵力稀释薄弱，鲜少会有仙神踏足。
此时这荒芜之地，一男一女正依偎相濡，缠绵悱恻。
翻云覆雨过后，女子贴在男子的胸膛，笑脸红扑扑的，正是粉嫩骄人，她缓缓的开口问道：“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好？”
男子狭长的眼睛里露出邪魅的眼神，反问：“你不喜欢？”
“自是喜欢。”女子毫不犹豫的就点了头，眼神里还未消散的亮光还闪烁了几分。只是想到穿云墟中的那个男人，心中难免会有不安。
“凉子，你记住，就算是神仙与这世间而言也不过须臾，应当做自己喜欢的事。”
闻言，女子缓缓抬起脸望着他，心中暗自隐隐升起一抹微凉，但转瞬又被他火热的眼神杀了回去。
他是天界帝君，总有一天，她会成为帝妃。凉子安慰着自己，心中刚刚冒头的忐忑，又渐渐消散了。
“好了，该回去了。”帝君起身，凉子给他整理了仪容。
“墨居岚，你打算什么时候纳我为妃？”凉子抚着他的眉眼，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她没有像往日一般称呼他为帝君，而是温柔的唤了他的名字。
男子闻言一顿，良久，才开口道：“过些时日吧。”
得到回答，凉子“嗯”了一声，再无它言。
回到穿云墟，不染正追着黑猫满虚空跑，这黑猫沾染了仙气，这几日刚学会了说话，大抵是新鲜，嘴贱的很，对凉子也是冷言冷语爱答不理的，常惹得不染扬言要把它炖了烧汤。
“你主人回来了。”见凉子回来，不染抱着黑猫迎上去。
黑猫翻着猫眼，露出宝石一般的亮光。“头上都长草了，还乐颠乐颠的呢。”
“你养的猫可能是有病了，最近净胡言乱语，一会儿说我头上长草，一会儿说我头冒绿光。”不染边说边挠它的下巴。
凉子心中一凛，眼睛瞪向黑猫，锐利的眼神一闪而过，黑猫喵的一声从不染怀中逃窜出去。
“你看，是不是举止异常。”不染没有发觉凉子脸上的异样，只是亲热的拉着她的手进了屋。
“在这住的可习惯？”不染问道。
凉子轻轻的点点头，想起来还在人间的父亲。
不染见其神色，便是猜到了几分，道：“若是想家，我们就回去看看，可好？”
“当真？”不染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这有何难？”不染说道：“不如，现在就去可好？”
不染宠溺的看着凉子，但见她的开心没有维持多久，失落又爬上眼眸，她犹豫道：“可是你才刚醒来不久”
见凉子是在为自己担忧，不染内心趟过一阵暖流，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道：“无妨。”
都说迟钝不过局中人，不染哪里会想得到，凉子脸上的担忧，是担忧自己不在的日子，那天界帝君会不会就把自己忘了。
“是我修为不够，不能带老人家一起。”不染叹息道。
这个当两个人相依相偎气氛融洽之时，一道强光带着闪电惊雷朝着两人霹雳而来，不染拦腰抱起凉子，一个转身轻飘飘的躲过。
凉子如惊弓之鸟一般躲在不染怀中，不染却隔着迷雾是看着攻击的方向，无奈的笑了笑。
“舍得回来了”
迷雾中一个身影闻声穿云而来，埋怨道：“醒了为何不给我传信？”
原岚临得知不染醒来的消息匆忙赶了回来。
不染看着这个师弟，想到那天心中升起一丝不识，但脸上却还是面色如常的说道：“我不给你传信，你这不是也回来了么？”
“那怎么能一样”岚临委屈巴巴的捏着袖口。
不然见状故意说道：“怎么不一样，你师兄还躺于病榻，你就去有神玩水了。”
“我那是去”岚临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腰间，看着凉子那娇羞的模样，叹了一口气，说道：“算了，醒来就好。”
“我打算下界一趟，你回来了也好，师父闭关，穿云墟也不可无人看顾。”
“我又不是看门狗”岚临翻了个白眼，不满的说道：“你去哪，我也要去。”
不染看了一眼凉子，见她眼神闪烁带着一丝不安，他不动声色的伸手在背后安抚着她，转头对岚临说道：“你留在家里好好看门，什么看门狗，看门狗哪有你这般顽劣的。”
见岚临还要说什么，不染打断他道：“呐，这只猫留给你作伴，它最近矫情的很，你让着它点。”
“我看它不是矫情，是发春了吧，到了配对的季节了。”岚临看着远处那睁着圆溜溜的双眼，匍匐在房顶上偷看它们的黑猫，长的就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你这是从何处学来的粗鄙之语？”不染无奈的看着他这个师弟。
“你身体没好，就不要随处去了，这人间有什么好。”岚临说着忍不住就瞪了凉子一眼。
这一眼刚巧就落在了不染的视线里。
“她在人间这些年，吃了不少苦，你不要再欺负她。”不染严肃的看着岚临，语气也长离平常温和。
“你别怪不染神君，他只是不喜欢穿云墟住进外人来罢了”凉子小声说道，露出一副温婉的模样。
不染看的只觉作呕，开口呛道：“知道自己是外人就好。”
凉子闻言低下头，轻轻啜泣了起来。
不染见状将牵她的手又牵紧了一些，颦眉道：“她是我的人，就是穿云墟的人，以后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
说完，不染便带着凉子下界了。
徒留岚临站在原处目瞪口呆。他似乎看到凉子消失之前，有意无意的朝自己笑了一下。
一直潜在屋顶上的黑猫见状，恨铁不成钢的跳了下来。
“本以为你回来就能改变现在的局面。”
见黑猫说话，不染没有多做表情，他还沉浸在刚刚的场景中没有缓过神来。
岚临不可置信的问黑猫道：“他刚刚是生气了？”
黑猫迈着性感的步伐在他面前走了几步，点点头。
“他竟然为了那个女人和我生气？”总算回过神来的岚临当即怒不可遏，只觉心中被一团无名火烧的灼热。
黑猫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想了想，那嘴边的话，最终化成了一声“喵”，原本就要脱口而出的秘密就这样又被隐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