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尼伯龙根的指环
“对于长生种们来说，眼泪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啊，那可是无价的宝物。
因为每一次流下的泪水都意味在看不到尽头的寿命中，能够打动它们内心的事物又少了一样。
这一次流泪代表着遇到下一次流泪的时间再一次延长，一次又一次，直到再也无法被触动”——《阿希礼手札》
紫发的少女站起身来，身旁是曾经的族人们，但她却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如今的她已经可以和过去憧憬的人肩并肩了。
在这个世界，带有感情的长生种们往往都会迈出步伐，踏上旅途，用不断的学习、旅途的见闻、不可避免的争斗……来丰富自己那漫长不见尽头的岁月时光。
但对于艾拉来说，她的人生只是不断重复着幻境中的一天又一天。
待在这没有生命，没有未来，没有变化的循环之地，是一种连长生种们都无法忍耐的酷刑。
但艾拉早已在这片幻境待上了数万年时光，因为魔法的缘故，身体的成长受到了影响，依然保持在龙人的年轻形态，但她的精神，早已腐朽不堪。
还没来得及成长，没有机会去认识世界，便靠着一个信念支撑着幻境中的数万年时光。
楚三柒还记得刚遇见艾拉时，艾拉曾向他露出过笑容，只是隐藏在艾拉笑容之下，她的精神，早已在这数万年的时光不断磨损，宛若一根被拉紧随时会绷断的弦。
长生对艾拉来说是一个诅咒，一个她对她自己下的诅咒，她不允许自己自杀，即使最后老死，她也要抱着复活族人的信念一同朽烂。
好在，她坚持到了今天，心愿没能完全实现，但她至少再一次见到了族人。
“艾拉，你终于长大了……”
“现在的艾拉，比小时候漂亮极了，不像以前……”
“艾拉，敢不敢再跟我比试一次，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输……”
幻境中只有风声不断，但艾拉听见了，曾经所熟悉的每个声音，那熟悉的话语，听着他们对自己的祝福、思念、嘱托……
“啊……是啊，我一直都知道……你们一直都在，一直都在我的身边啊……”
艾拉努力露出微笑，她不断用双手擦拭脸上的泪水，尽力克制着，但声音中的颤抖却如何都无法掩盖。
“啊，真是的，为什么擦不干净呢？”艾拉笑着用一只手轻轻捂住自己的脸庞，那包含着种种情感的泪珠顺着手掌滴落到地上。
一阵更为猛烈的风刮过，楚三柒连忙稳住身形，抬头一看，是涅黛的身影，只不过比起之前和楚三柒精神对话时候的样子，此时的涅黛的身影就像随时会被吹散的雾气。
“母亲大人……我有好好听你的话哦！”艾拉站了起来，腿上布满碎石瓦砾带来的伤口，但凭着龙人的与生俱来的身体自愈力，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你看……我好好地，活到了现在，活到了今天……再一次见到了你们”艾拉张开双手，像是玩耍一番之后回到家的普通小孩子一样，想让自己的母亲检查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有没有弄脏。
“艾拉，你做的很好了。”
涅黛低下头，艾拉像是要拥抱自己母亲一般，扑倒在涅黛头上，感受着涅黛呼出的鼻息，在艾拉的印象中，自己很小的时候还曾经坐到母亲的头上，让她带着自己飞的高高的。
“艾拉，将来你也要继续好好地活下去，哪怕离开了这里，也要做到知道吗？”
“可是……母亲大人，我好累啊……”艾拉垂下了头，像是想要依偎到涅黛身上。
“艾拉……”涅黛哀伤地叹息着。
“但这是母亲大人的要求，我……会做到的，母亲大人。”当艾拉再次抬起头，她依然保持着微笑。
“这样的话……我们之后也能放心的离去了。”
银龙与龙人少女，再次立下约定。
艾拉松开了抱住涅黛头颅的双手，再一次抹去脸上的泪水，那照在艾拉笑容的阳光，似乎真实了许多。
涅黛抬起头，看向楚三柒，示意他去神殿的地下室，“我们即将离去，在我们离去之后，这个地方也会因为失去支撑它的根源而坍塌，到时候这里的一切便将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去看看那些我们约定好的交易之物吧。”
楚三柒点点头，无声地牵起奈莫儿的手，示意艾西卡跟着他。
进入地下室之前，楚三柒回头看了一眼，涅黛的身旁聚集着艾拉和那些曾经的族人，那位中年村长，那位教导艾拉射箭的精灵男人，还有那些形态各异，不同种族之间的个体，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微笑，仿佛不曾经历过那场绝望痛苦的抗争。
……
走入了地下室之后，艾西卡轻声打破了沉默，“主人，怎么艾西卡不太明白现在的情况了，明明来到这里之后艾西卡基本一直跟在主人身边，可是主人好像经历了好多艾西卡不知道的事情？”
艾西卡的声音中透露着一丝丝委屈，她总感觉身为主人的楚三柒独自遭遇了很多事情，这样的想法让她心头涌起了奇妙的不甘。
楚三柒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该从哪说起，来到这个幻境之后发生的事情，可以给奈莫儿讲一周的睡前故事了。
在这无言的短暂时间，楚三柒走到涅黛所说的位置，在那里的书架上，确实格格不入地摆放着一个盒子。
楚三柒拿起盒子，那是个简陋的木盒，没有他想象中装着神器的容器应有的豪华外表。
木盒看着简陋，却意外的保持完整，没有腐朽或者损坏，不知道是因为幻境本身的性质，还是制作木盒材料材质的原因。
楚三柒打开盒子，盒子中央静静放置一枚古朴的铜色指环。
楚三柒轻轻拿出那枚指环，指环在黑暗的地下室中，似乎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宛若被微光牵引，脑海勾勒出了新的景象，耳边仿佛听见了水流的声音，思维似乎下沉到水底，眼前是荡漾的碧波，最底下传来斑斓炫目的金色光芒……楚三柒仿佛沉浸在洋流中，却没有窒息的实感。
「这枚指环，带着诅咒，在赐予你至高无上权力的同时，也会带给你无穷无尽的灾祸」
像是有人直接在自己的脑海里警告着自己，楚三柒听不真切，幻觉中，他感觉自己变成了其他人，他们挥剑似乎斩断了某样东西，眼前的是一幅巨大的骨架。
他们将武器收起，捡起遗留在骨架间的这枚指环，似乎都有着自己的想法，也许只是想试试，也许是真的喜欢，像是无形之中被什么引诱，他们最后想法都是，要不带上试试？
戴上戒指的他们兴奋，狂欢，任凭欲望高涨，眼眶发红，他们不断抓挠着自己的皮肤，身体发红的爪痕下，一道道新生的鳞片开始出现，双角自脑后蜿蜒而生，最后，人类的躯体开始碎裂，黑色的巨龙从中诞生。
视角转换，发狂的黑色巨龙不断袭击着人类的国度，收集黄金来装饰着自己的身体，为此，人们饱经磨难。
黑龙那膨胀的欲望，也一并影响着楚三柒的神智，他感觉身体血脉喷张，呼吸声变得粗重，空气是如此闷热灼人。
残暴的黑龙最后得以被英雄斩杀，但它的执望与邪念，在它逝去后却没有消失，即使身躯已经倒下，欲望却宛如侵蚀的火焰般灼烧着它死去的身心，像是不堪忍受这般苦痛的折磨，黑龙再次苏醒过来。
从它口中喷吐而出的怨恨气息，充满了欲望，围绕住了它所在的地方，英雄不慎沾染上，但无畏的他依然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将邪龙再次斩杀。
这一次，邪龙真正的死去了，它的身躯迅速腐烂，最后只留下一具巨龙的尸骸，英雄小心翼翼地收起武器，走过去，在骨骸之间，静静地遗落着一枚指环。
「我背负着贪婪之龙的恶名，然而我最为渴望的却是我永远无法触及之物。」
……
“不要戴上它……你不需要，也不应该。”
脑海里再次响起的声音令楚三柒得以从那令人不适的幻觉中清醒过来，只是他注意到，自己的左手正拿着那枚指环，右手的无名指已经伸进一小段到指环之中。
之前看到的幻象让他连忙缩回自己的右手，他看着那枚指环，死里逃生一般咽下一口唾沫。
敏锐的艾西卡注意到楚三柒的慌张，“主人，你没事吧？”艾西卡熟悉的声音令楚三柒安心了不少，他回过头，两人依然站在他的旁边，带着好奇的目光看着他。
楚三柒摇摇头，微笑着让她们放心，之前看到的幻觉……大概是这个戒指带来的吧？把它放回去就好了，没必要说出这种事，让大家徒增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