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可是不想嫁给他
回宫的马车上，江年打开了卫萋萋送给她的檀木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串海黄手串，表面极其温润光滑，想来一直被人盘绕把玩在手心。
海黄产量稀少，是很多的宗教中的圣木，其木屑还有治疗风湿和神经痛及消炎化淤的功效。由于其香气特殊，花纹形似鬼面，其燃烧的香烟笔直的上冲云霄所以人们认为它的种子来源于神界，是一种可以和神界沟通的神木。
这手串江年也不陌生，她只记得那年新春大雪纷飞，红烛燃个不休。身怀六甲的卫萋萋跪坐在蒲团上，一心为卫狸祈祷的时候，手里握着的就是这串海黄手串。
江年之所以能够这么确定，是因为这串手串下还坠着一颗不起眼的菩提子，那是卫狸幼时亲手绑上去的，这串海黄手串对卫萋萋所言，意义非凡。
江年把手串拿了出来，她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嫩白的手指缠绕上佛串，她的思绪已经渐渐飘远。
魏岱又做噩梦了，尤其是这几日，离他和卫萋萋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他时常分不清楚，自己究竟在何处，是现实亦或是他幻想出来的梦境。
他暴躁易怒却又时常患得患失，他偶尔会想起自己那温润如玉，如天之骄子般的三哥，偶尔又不能忘记提心吊胆，如过街老鼠般的七弟。究竟哪一个是他？
或许他应该问问自己到底是谁：是生病的魏岱？还是过世的魏穆？
他已经快要分不清了。没日没夜的梦境像厉鬼一般缠着自己，它们在他的脑海里嘶吼，翻腾，魏岱觉得自己好像是生病了，又好像是没有。他总梦到自己居住在冷宫里，那宫里没什么人气，枯树，残枝，没人用的水井和满是淤泥的池塘。
魏岱低头看了看自己身边还有个瘦瘦弱弱，脏脏小小的弟弟，这偌大的冷宫里只有他们两个相依为命。而自己的弟弟因为恶仆长期故意克扣每日的饭食营养不良，导致身子孱弱，稍微跑两步就会气喘吁吁，直冒冷汗，可是弟弟很依赖自己，只有和弟弟在一起的时候，魏岱才能感觉到自己是被需要的。
没有饭食兄弟俩就活不下去，所以魏岱只能去偷，去抢。那些皇子公主剩下的残羹冷炙对于魏岱和魏奕来说就是难得的好饭好菜。运气好了才可以吃到。但是好运气可不是每天都有的，他们经常吃的还是剩饭剩菜混成的泔水桶。可就算这样，魏奕还是很开心，他觉得自己有哥哥就足够了。
可是魏岱不甘心啊，他放不下的不仅仅是皇子的一切，还有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小女娘。
农历七月初八，宜嫁娶，祭祀和塑绘。今日正是大魏三皇子魏岱和卫府大小姐卫萋萋大婚的日子。可惜莫子彻因为公差，前日就已经出城去了，听太后说，他这一走，至少要半月才能回京，具体是何事江年也没多过问。
许是那日莫子彻在花园的那一番话传进了太后的耳里，从那以后每每江年去到太后那里，老祖宗看她的眼神都显得格外复杂：好像带着三分疑惑七分惋惜。
每每这个时候江年就装作没看到。这次她又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把莫子彻的行程透露给了江年，江年也没有多大反应。这让太后她老人家觉得莫不是是那个臭小子一厢情愿？太后：真是可惜了，俩人这么好的底子生不了个娃娃给她玩。
三皇子府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红绸四处，囍贴门楣。江年和黎阳提早一日就去了卫府，三个小姑娘在江年的提议下准备给卫萋萋庆祝最后一个“单身夜”。卫老将军本就是沙场男儿，没那么多规矩。何况是自己女儿在卫府待的最后一晚。于是他也不再拘着卫萋萋，甚至当晚派人送来了两壶上好的桃花酿。
夏夜蝉鸣伴着蛙声一起煮沸，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卫家的后院里，三个女郎已然喝得烂醉。
“萋萋阿姊，祝你新婚快乐！”江年摇摇晃晃地举起酒杯，朝着卫萋萋，“虽然人们常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但我还是想敬你一杯，希望你能过好婚后的每一天！”
“阮阮，莫不是喝多了，你在说什么胡话？”这三人之间，只有黎阳是微醺，她因为自己身体的原因，不能过度饮酒。
“阮阮说得没错，婚姻就是爱情的坟墓，情爱什么的都是假的。”清冷的女子一反常态，也学着江年高举酒杯。
“萋萋阿姊，你怎么醉得也这么厉害？自古酒后吐真言，看来阿姊也不是很喜欢魏岱嘛。”江年趴在小桌台上，身上披着的纱衣微微滑落，漏出半面如玉白的香肩。
“我都说了情爱靠不住的，爱一个人不一定能和他成亲，不爱一个人有时候也不得不和他成亲，那能有什么办法呢，卫家不能因为我就……”后面几句黎阳没有太听清楚，只是觉得此刻的卫萋萋有点不正常，“萋萋阿姊，你怎么了？”
“可我没办法，”卫萋萋还在自顾自地说着，甚至眼里还渗出了点点泪光，“那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那是我戎马一生的阿父，卫家的荣耀是他们拼着性命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杀出来的，是无数将士用命换来的，我真的不能，真的不能，不能因为我，真的不可以……”
“阿姊，阿姊，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黎阳抱着一直落泪的卫萋萋，有些不知所措。而卫萋萋这样也把江年吓得酒醒了一半，她赶忙从桌台上爬了起来。
“萋萋阿姊，你是心里有什么事吗？你有什么就讲出来，讲出来就好了，你可是想卫狸了？还是…你不想要嫁给魏岱？”
卫萋萋听到这句话猛地抬头，看着眼前一脸关心的两人，她有些恍惚，面前好像又出现了魏岱那张发狠的脸以及发红的眼睛：“你别想离开我”“那就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好了！”“卫萋萋，你只能嫁给我！”
“阮阮，你在说什么胡话？”哪有人大婚前一日问新娘想不想嫁给新郎的？“我瞧着你喝得也不少，白荷，快来把你家主子扶回房间休息，叶桂你和我一起扶萋萋阿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