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连天火
回去路上总是莫名压抑。
游安坐在面包车后座，颀长的身体略显拥挤，双腿别在前边座椅下边，十分别扭。
刘妈则躺在副驾驶睡觉。
刘爸边抽烟边开车，似乎是不想让刘妈好好睡，特意开得很快。
但即使这样，刘妈也睡得很香。
三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往“家”开着。
到的时候。
由于惯性，坐在副驾驶的刘妈身子往前一送，揉着脑袋醒了过来，像是还没清醒似的，又是打哈欠又是抠脸。
“到了啊？”
刘爸恨铁不成钢抽钥匙熄火下车。
“天天就知道睡，哪天睡死过去了自己都不知道。”
刘妈也没在意，抱着东西下车。
游安像往常一样安静地跟在他们后边。
开门进屋。
刘妈放好东西，就自顾自地坐在土炕上数钱。
刘爸则找出自己的电话，跑到后院去大声讲电话去了。
游安自然而然地走进厨房，开始日复一日的工作，烧水做饭。
饭很快做好，炒了两盘菜，都是家常的土豆丝大白菜。
他纷纷端到桌子上，刘妈闻到香味，笑着从土炕上跳下来。
“饭做好了啊。”
“嗯。”
刘妈在桌子边坐下，摸起筷子，也不管其他人，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刘爸打完电话，进到屋里，同样找地方坐下，正准备吃的时候。
看见旁边游安也要端碗筷上桌。
瞬间来了脾气，眉毛皱紧。
摔掉碗筷。
“你还好意思吃？！”
游安知道这又是来了，抱着碗筷待在原地，沉默地垂着头。
“花了老子那么多精力，还要吃饭！也不看看是谁把你养这么大的！今天你要是再晚回来一点，断的就不是这筷子而是你的腿了，听到没有！”
“嗯。”
刘爸看着他心烦，捏了捏鼻梁，凶神恶煞道，“今晚不许吃饭了。去后院待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进来！”
游安温顺点头，放下碗筷，来到后院，找到往日睡的干草堆上坐下。
天越来越黑。
只穿老头衫和黑色短裤的游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却也不敢违抗里面人的命令。
因为能手脚健全的活着已是天大的福分。
逃离和自由更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他如傀儡一般在这世上活着，没有感受，没有知觉，连温暖都是奢求。
渐渐的，房子里的声音小了下来。
应该是都睡着了。
游安却躺在干草堆上，怎么都睡不着，时不时就要坐起来搓搓手，缓解发僵的手指。
夜越来越静。
前院的犬叫声没有了。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游安都以为自己快被冻晕过去时，后背突然传来一股暖意，如白日里的太阳那样温暖。
他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下一秒，前院的狗狂吠不止。
游安意识到这不是幻觉，从昏睡中吓醒，抬头看向房顶。
熊熊大火如同黑夜里的太阳，张牙舞爪，噼里啪啦，不由分说地照亮这方天地。
游安感觉胸腔在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
周围在变化。
他的眼睛映下火光的影子，越来越亮。
一时间他呆坐在原地，分不清是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就在他愣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
围墙外的那棵大榕树的树叶突然煽动，下一秒，一黑影从树间跳上围墙，手一撑，帅气翻过围墙，轻巧落地。
顶着冲天火光直奔他而来。
跑到他身边。
……一脚将他踹翻，啪啪给了他两响亮的耳光，拽着他的衣服恶狠狠问道。
“胆大包天的狗崽子，姑奶奶的钱呢？”
游安被打懵了，张着嘴巴，痴呆似的，盯着眼前从天而降的少女。
李柚白皱了皱眉毛，“你是傻了吗？”
游安当然没傻，只是以他十八年来的经历，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幕？
他是在做梦吗？
或者说他已经被冻死了？
不对。
刚才少女打他的力气虽小，但还是有点疼的。
他没有死！也没有在做梦！
眼前的一切就是实实在在正在发生的！
钱？
他想起来了，他从火车站出来的时候，出于职业本能，顺手扒了一个钱包回来。
只是因为今天是第一次和刘爸分开跑，他没有立刻交给刘爸。
而是在外边找了个地方藏起来。
这也是今天他为什么会回去的这么晚的原因。
游安愣愣看着眼前少女，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所以说这是钱包主人找上门来了？
李柚白不惯着他，又是一巴掌拍向他头顶。
“问你话了，姑奶奶的钱呢？”
游安被这巴掌打回神来，呆了半晌，指了指房子外的地方。
“我……我藏起来了……”
好不容易找到这里，又给她说没在身上。
李柚白怒火中烧，恨不得把眼前的人立马撕碎，扑倒少年，坐在他身上，去掐他脖子，虽然这力气对游安来说只不过是挠痒痒。
“你藏哪儿了？！”
她的话音刚落，少年还没来得及回答，屋子里突然传来女人惊恐的叫声。
“救命！要死了！老头子着火了，快起来啊！”
里面的人已经醒了，李柚白知道再待下去肯定被发现。
一把把地上的人拽起。
“你，起来，带我去找。”
带着少年跑到之前爬进来的地方。
“蹲下。”
游安全程一脸懵。
“啊？”
“啊什么啊？你想姑奶奶我死吗？”
“噢。”
游安乖巧蹲下。
李柚白踩上他的肩膀，手脚用力，飞速爬上围墙。
上面还是有点位置的，她找好姿势，稳稳坐住，转过头来，向底下的人伸出手。
“上来。”
游安站起身，没有第一时间动作，而是怔怔盯着少女伸来的手，半晌没有反应。
李柚白急了，恨不得再次跳下去抽他。
“愣着干什么？”
游安呆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身后火势越来越大，温暖的火光照亮围墙上少女的身影。
他犹豫三秒后，咬牙，像是下了毕生的决心，终于握上了少女的手。
李柚白使出吃奶的劲儿，拽住游安的胳膊往上拉。
“你他妈是吃石头长大的吗？怎么这么重！”
好不容易把少年拉上围墙。
后院门徒然传来开锁的声音。
李柚白拉着少年匆匆跳下围墙，来不及顾及身上的伤，爬起身子，就拉着少年往前跑。
“要死了！老头子！那小子跑了！”
围墙里的人在尖叫。
围墙外的人在叛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