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余下的日子, 谢惊寒每日都隐去气息，躲在予芙所建院落对面, 视线最好的那棵树上，放出灵视和灵闻，每天看着他们的生活。
小橘子有时化了形去小镇撒野，有时则变回原形，在院外的河边扑蝴蝶。朔月倒是安静，无论每天予芙做什么，他都静静地爬在一旁。而高源，面上依旧挂着当日在血污池最后的那个笑容，一直立在予芙门外，仿佛一尊注视着院中安宁的雕像。
只是阿芙却不知道在做什么，去山林里砍了好些木头运回来，这几个月，每天都在院中做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
有些他知道, 比如给小孩子玩儿的小木马。有些他却叫不上名字。比如那个有一屋之高, 一面是楼梯, 一面却是类似轨道的东西。还有好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
这些东西做累了, 休息的时候, 她便去镇上，买一些书籍回来, 一摞摞的搬进屋里。
谢惊寒只觉奇怪, 阿芙做这些是做什么用？
但转念一想，毕竟阿芙曾经不是此方世界中人，这些奇怪的东西，许是她过去一些熟悉的东西。
他本没有多想，可直到有一天, 予芙在屋中整整一天一夜未出，等出来的时候，手里抱了个极小的娃娃，将她放进阿芙之前做好的一个木质小床里时。
谢惊寒方才恍然惊觉，那一刻他坐在树杈上，只觉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他本觉得不敢相信，可无论是算时间，还是用灵视去看那个孩子长相，无一不在证明那是他的女儿。
那分明就是他的女儿！他有女儿了？他这样的人……也会有女儿？
孩子出生时正值盛夏，院中阳光极好。那一日的下午，谢惊寒的灵视，一直流连在摇篮中孩子的面容上。
奶娃娃的小眼睛、小嘴、小鼻子，还有那双乱抓的小手，都叫他心里腾起一股浓密的喜欢，仿佛小姑娘的身上，对他有宛若蛊毒般的吸引。
万分喜爱的同时，他心里又充满浓郁的不可思议，怎么想都觉得格外不真实。这是他的女儿，是他和阿芙的女儿！他居然有女儿了！
阿芙给他们的女儿取名阿暖。他也极爱这个名字！很适合他们盛夏出生的女儿！
可当他见到小橘子将阿暖抱在怀里，一个劲儿让阿暖唤舅舅时，手不自觉地握空，只觉怀里空落落。若非当初做下那些蠢事，此时他也能抱着阿暖，教她唤爹爹吧。
可惜他不能，他连陪在他们母女身边的资格都没有。能这般远远的看着，已是上天格外的恩赐。想来阿芙……也不愿意阿暖有他这么个爹爹。是魔尊，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该活着的人。
谢惊寒的目光从未这般如水，一直流连在阿暖的面上。分明是第一次见到小姑娘，可是仅仅片刻功夫，他已好爱好爱阿暖，好想把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这些日子来，谢惊寒每日都等予芙睡下后，在树上合一合眼睛。
可是今夜，他却睡不着。他怕所有人的都睡着了，阿暖若是个有什么，没有人能及时发现。
果然，三更时分，月沉西窗，阿暖醒了过来。
她也不哭闹，就睁着一双黑丢丢的大眼睛，吃着手指看窗外。
谢惊寒看着她这幅小模样，心里头愈发的喜欢。他实在忍不住了，好想摸摸阿暖肉嘟嘟的小脸。
念及此，谢惊寒看了一眼其余几个房间，见小橘子已经睡过去，而朔月已然入定，阿芙也在沉睡。便跳下树，藏好气息，悄无声息的进了院中。
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踏进这个院落。
每走一步，都是这些日子来看到的阿芙在院中的动向。他悄悄来到窗边，将窗扇拉开了一条缝隙。
阿暖的小床就在窗边，小姑娘一见到他，黑丢丢的大眼睛一亮，朝他伸出小手去。
谢惊寒顺势伸出食指，小姑娘小小的手便将他食指握住，掌心温热而又柔软。
谢惊寒的心当即就化成了一滩水，暖入阳春三月的笑意在他唇边缓缓绽开，露出一排洁白的皓齿，他压着嗓音，轻声唤道：“阿暖……”
小姑娘听罢，“呀呀”的回了一声，谢惊寒的泪水当即落下，模糊了双眼，唇边的笑意却愈发深邃。他俯下身子，勾起食指，将小姑娘握着他食指的小手拉至唇边，合掌盖住，亲了又亲。
若是有机会，他一定会将曾经爹娘不曾给过他的，都给阿暖！在她哭的时候抱她在怀里，在她孤独的时候，就带她去她最想去的地方玩儿。给她买最好看的小裙子，还要带她去妖域，给她选一只和她一样可爱的小妖，陪着她一起长大。
他小心拿起窗边的之前予芙做好的一只木头小鸟，逗着阿暖玩儿了好久，直到小姑娘再次合眼睡去，方才将她的小手从自己食指上取下，小心塞回了被子里。
他抬起眼，目光落在不远处予芙的面上，月色透过窗，倾洒在她的侧脸上，让她的睡颜更显静谧。
他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她。自他们相识以来，一直都是匆匆忙忙，不是打杀缠斗，就是在各种危险的地方逗留。他何曾看过阿芙这般静谧的睡颜。
其实细算起来，他和阿芙单独相处的时间真的好少，除了在血煞幻境中，还有青冥魔宫里，他们一直都在奔波，从未细细的了解过彼此，也从未坐下来，安静的和对方说过话。
想来正是因为这般，当初他才会误会阿芙的心意，造成那般难以挽回的局面。
这世间的一切，若能重来该有多好？
谢惊寒就这般在窗边呆了许久，直到天快亮时，才将手里的木质小鸟，小心的放回原位，悄然离去。
余下的日子，谢惊寒每夜都会潜入院中，陪夜里醒来的阿暖玩儿一会儿。若是小姑娘不醒，他便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们母女俩。快天亮时再悄悄离开，回到树上。
然而这样的日子，没维持多久。也就半年的功夫，就因阿暖长得实在过快，而不得不终止。生怕小姑娘发现他，然后告诉予芙。
连予芙都忍不住惊叹，仙界的小孩了不得啊，真会给她当娘的省力。才半年功夫，就已经差不多是人间小孩子三四岁的模样。一口一个娘亲，一口一个朔月舅舅，橘子舅舅，叫得那叫一个欢畅。
予芙看着一柜子奶娃娃的衣服，真是又无奈又欣慰。无奈的是，做了这么多衣服，到底没穿几件，白费功夫。欣慰的是，既然阿暖现在已经是三四岁的模样，就不必再送去上清宗给师尊照料，留在这里，让朔月和小橘子看好她，她便可以抓紧回妖域，去找寻谢惊寒魂魄的下落。
这日清晨，谢惊寒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树上，看予芙在屋里给阿暖穿衣梳头。边看，自己手底下也在比划，模仿着予芙给阿暖梳小揪揪的手法。不为别的，就希望在阿暖长大之前，他也能给阿暖梳一次头发。
这样的机会，对他来说，就算有，可能也只有一回。所以他一定要抓住机会，给他的女儿梳一对极可爱，极漂亮的小揪揪。
等给 阿暖穿戴妥当，予芙从柜子里翻出都快落灰的碎尘，领着阿暖走出了院中。
她将阿暖交到小橘子手里，然后对他和朔月道：“我和高源去妖域，怕是得去些日子，你们俩，帮我照顾好阿暖。”
阿暖闻言，小脸皱成了一团，奶声奶气的抱怨道：“娘亲要去哪里啊？”
予芙闻声一笑，在阿暖身边蹲下，捏捏她的鼻尖，哄道：“去办一件很要紧的事。”她不敢告诉阿暖是去找她爹爹，若是找不回来，平白惹女儿失望。
阿暖闻言，小嘴嘟得更高，两手拧在胸前，晃着小身子，一副极不情愿的模样。
予芙见状，捧着她的小脸，将她拉到跟前亲了亲额头，而后宽慰道：“阿暖听话，娘亲这次去，无论结果如何，回来都不走了，会一直陪着阿暖。”
若能找回他，便是最圆满。若是找不回，这么久了，且他们又有了女儿，哪怕只是为了阿暖，她也得学会向前看。
阿暖闻言，和予芙拉钩约定，然后牵着她的手，将她送出了院外，奶声叮嘱道：“那娘亲你一定要注意安全，阿暖等你回来。”
予芙点点头，复又俯身亲亲阿暖的额头，和高源一起，御剑离去。
谢惊寒的灵视和灵闻一直在院中，也是听到了方才他们的对话。当他得知阿芙有要紧事要去办，第一反应便是陪着去。可当他看到院门口一丁点大的阿暖，便又有些不放心。
思来想去，他在高源身上下了个追踪契，若是予芙又危险，他便能及时赶去。而他自己，就留在这里，帮着一起照顾阿暖。
毕竟刚才看阿暖那么舍不得予芙，委委屈屈的小模样，叫他心疼的紧。纵然阿暖不知道有他的存在，但爹爹和娘亲，总得有一个在她身边陪着，她还那么小。而且……朔月的稳重没得说，但那只臭猫可就说不准了！
可怎知予芙刚走，才没过多久，接下来在院门处发生的一幕，当即叫谢惊寒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