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歪嘴巴
春凤看上去比我要大好几岁，虽然穿着洁白的长裙子，但还是有一股淡淡的风尘气息。
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女人穿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踢踏作响，我则一身粗布衣衫，不由自主的落到了她身后。
她回过头来问：“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多大了？”
我马上警惕起来，反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春凤撇撇嘴，摆手说道：“算了，不问你了。”
“新片上映，新片上映，大刀王五，高山下的花环，今晚七点电影院准时播映，门票五十一张……”
快到饮食店的时候，大喇叭宣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春凤吃惊地说道：
“看两场电影这么贵？上次放少林寺才一毛钱，他们疯了吗？”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这个票价就是个筛选门槛，一般人不让进。
“老娘一单生意才几块钱……”
春凤不知在嘟囔些什么，说着便到了饮食店。
老板的半边脸还肿着，见到春凤时笑得像个猪头，带着一丝不怀好意迎上来揩油，春凤也不躲闪，笑骂道：
“母老虎不在家？”
老板嘘了一声，大拇指指了指后厨。
“老板，要两碗米粉。”我不想看他们俩人嬉闹，直接道明了来意。
老板这才注意到门口站着的我，扭过头来吃惊地说道：
“哟，贵客您来了？”
贵客？我有些纳闷，贵客是叫我吗？
后来才知道，老板叫我贵客的原因是谷长风留下的那二十块钱。
两碗米粉很快备好，我往其中一碗里放了很多油泼辣子。
“我不要辣的，吃了长痘痘。”旁边的春凤说道。
我以为她在叮嘱老板，抬起头才发现她是在跟我说话。
这女的，不会以为我给她也买了一碗吧？
“嗯？别误会，还有一碗是我的。”我说道。
“啊？哦…不好意思啊……”
米粉五毛一份，但是老板说什么也不肯收我的钱，没办法，我只得提上东西往回走。
出了饮食店没走多远，春凤便跟了上来，很殷勤地要帮我提东西，顺势挽住了我的胳膊。
“老板，你是做什么的？”她满脸热切地问道。
我甩着胳膊想挣脱，并不是讨厌她这样，而是走在大街上感觉有些难堪。
奈何她勾的太紧，我一时间竟然没甩脱，迎面走来几个下班的矿工，见我俩拉拉扯扯，忍不住指指点点，其中有个尖嘴猴腮的家伙还吹起了口哨。
“老二，你看看人家，这么小就会吃花酒了…”
“啧啧啧，不得了…哎？那不是舞厅的小姐吗？”
“可不是嘛，上回领工钱我…是有点眼熟哈！”
这群人说话毫不避讳，我有些生气，瞪了一眼春凤，低声喝道：
“放手！”
见我语气不善，春凤这才放开手，我刚松一口气，准备加速往回走，她的手又搭到了我肩膀上。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我恼羞成怒，毫不客气地一巴掌将她的手拍了下去。
春凤一下子愣在原地，脸上微微泛红，目光游离，下意识地用袖子擦拭被我拍开的那只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别再缠着我了，神经病。”
骂完我正要走，一辆二八大杠欻地停到旁边，车座上一名男子单脚撑地，用手指着我对春凤问道：
“怎么回事？他不给钱？”
这男的我认得，叫歪嘴巴，是镇上小有名气的混子，三十来岁，头上留着中分，额头上总是有两道抬头纹，小眼睛，鼻头一颗大黑痣，痣上杵着根黑毛，一枝独秀。
要不是他嘴巴总歪向一边，活脱脱一个胡汉三。
“不是，我还没上班。”
春凤摇摇头，从刚才的局促中恢复过来，没有多说什么，低着头就要走，却被歪嘴巴从后面拉住：
“给我拿点钱，晚上看电影，我钱不够。”
春凤停下脚步，淡淡地问道：
“还差多少？”
“五十。”歪嘴巴边说边伸出了手。
春凤皱着眉，只拿出十几块钱放到了歪嘴巴手里。
“怎么这么少？”歪嘴巴显得有些不耐烦，抬头纹顿时多了两道。
“都说了我还没上班。”
“你真他娘没用。”
歪嘴巴嘟囔着将钱揣进兜里，眼珠子转了两转，然后把目光投向了我。
他用脚在地上划拉两下将车骑到我旁边，小眼睛瞪着我上下打量一番，歪着嘴说道：
“老板，你先把钱给了，我可以给你打个折，收你四十怎么样？”
我一愣，没明白怎么回事，这家伙难道要敲诈我？虽然他是个混混，时不时还带着几个小弟跑到我们学校去耀武扬威，可现在的我并不怵他，便反问道：
“什么四十？我为什么要给你钱。”
歪嘴巴冷哼一声：“你少装蒜，我刚才都看见了，想吃花酒哪有不给钱的道理？”
我正想反驳，春凤走过来抢先说道：
“他不是客人，你别跟他要钱。”
歪嘴巴一瞪眼，用力将春凤推开：
“滚一边去，没你的事。”
然后他又指着春凤对我说道：“她是我对象，你刚才碰到她没有？碰到了就要给钱。”
我又好气又好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知道讲道理肯定没用，便说道：
“那我要是不给呢？”
“不给？操！你不想活了？”
歪嘴巴骂骂咧咧下了车，站到我对面，用手指顶着我的额头使劲戳：
“你知道我是谁吗？不给钱信不信我让你进去坐几天？”
他开始威胁我，也并不全是威胁，早听说歪嘴巴在镇所里有点关系，可我依旧不怕，而且我一向讨厌被人威胁。
我打开他的手，毫不客气地说道：“我管你是谁，我又不是你爹，凭什么你开口我就要给？”
“哎？你他娘敢这么跟我说话？”
歪嘴巴气得嘴更歪了，小眼睛瞪的滚圆，大骂一声后便抬腿朝着我肚子踹来。
我正要躲开，一道人影闪过来挡在我前面，结结实实挨了歪嘴巴势大力沉的一脚，然后便弓着腰瘫了下去。
我定睛一看，这人正是春凤，她捂着肚子，满脸痛苦，嘴里发出压抑的呻吟。
我对她的态度并不好，甚至还嫌她脏，可她为什么要冲到前面帮我挡下这一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