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灵魂
沈厌站在分分钟钟要塌的实验室里，看着相拥的两人，一脸麻木。
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明明在他严谨低调的计划里，没有轰炸整座天空城这一项！！！
这次行动的目标很明确——
重启黎明，救出宗朔，弄清当年真相。
这是一项秘密潜入的低调计划。
没错，关键点在“低调”！！！
可自从两位作天作地的祖宗跳楼开始，整个计划跟低调就没什么关系了。
尤其是戚暖昏迷后，时狗犹如脱缰的恶犬，彻底放飞了自我！
因为需要实验室为戚暖调配药剂，时狗把目光锁定了天空城最大最显眼的实验基地。
什么借助黎明的掩护隐秘潜入，统统不用。
时狗命令手下的一众副审，轰炸天空城，四处放火行凶，扰乱系统的视线。
要不是这一暴露，沈厌甚至不知道时凉这些年在天空城四处埋了这么多炸/弹！！！
怪不得囚徒岛的兵工厂24小时生产，仓库里的存货却不多。
最后，曲老和外婆凭借着当初001和002从死亡游轮上带出的那包永生病毒，成功调配出了适合戚暖的药剂。
在戚暖睁开眼的瞬间，时狗终于冷静了。
呵，装得跟个无辜的小白羊一样！
刚刚注射药剂后，戚暖迟迟没醒过来，时凉已经下令轰炸整个实验基地，只给曲老等人最后十分钟离开。
这会儿可好了。
人也醒了，炸/弹也启动了！
曲老和外婆这两位老年研究狂正高兴得手舞足蹈，001和盛放在一旁抹眼泪，没一个指望得上的。
沈厌看了眼手腕上的智脑，闹心道：“距离整座实验基地夷为平地还有8分33秒。”
脑袋还昏沉的戚暖一个激灵，皱眉道：“什么夷为平地？”
时凉尴尬地咳了两声，二话不说横抱起她，“我们先走。”
戚暖下意识双手环住时凉的脖子。
那人似乎生怕她再多问一句，抱着她就往外冲。
001和盛放一人背起曲老，一人背起外婆，急忙跟上。
沈厌断后。
之前几波爆炸已经基本上毁了大半个实验基地，走廊里浓烟火舌交织，一行人走了没几步。
黎明的声音突然从戚暖的智脑里传出：
【暖暖，有不明能量体接近！】
大佬一挑眉。
啥玩意？
两秒后，盛怂怂用高了十八度的嗓门，生动地给她解释了一下“不明能量体”是什么。
“鬼……鬼……姐，有鬼啊！！哇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这里会有鬼！为什么我到哪里都会撞见鬼！！！”
“……”
大佬揉了揉耳朵，朝前方的走廊看去，不禁皱眉。
一个半透明的人影以一种诡异的速度逼近，用“飘”来形容更为贴切。
看着……确实不像人。
沈厌脸色骤然间变得极其难看，“钱多进？”
时凉的表情也颇为僵硬。
那半透明的鬼影矮、挫、胖，还秃顶！
但周身的气势很强，目光如炬地落到戚暖身上。
大佬恢复的零星记忆里没有钱多进这个人，对这个名字的印象仅仅来源于旁人的口述，似乎……确实长得这般辣眼睛。
这时，鬼影开口，嘶哑的声音像老旧的风箱。
“好久不见。”
他模糊的身影和黎明的虚拟投影有些类似，但隐约又散发着一股奇怪的能量波动。
这种能量波动让戚暖莫名熟悉。
似乎在废城的那片玫瑰花海，也就是察觉于归的母亲时，她感受到过相似的能量波动。
戚暖刚要张口，却发现时凉浑身紧绷，朝她摇了摇头。
“怎么了？”她小声问道。
时凉警惕地看着飘到眼前的人影，“钱多进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戚暖一惊。
沈厌走上前，将戚暖挡在身上，厉声道：“黎明，检测一下，他是虚拟投影，还是长夜搞出来的其他东西？”
【都不是。暖暖，他真的是钱多进。】
对面的鬼影诡异地笑了笑。
“没时间了。长夜已经把外面包围了，你们出去就是自投罗网。”
他的眼珠机械地转了转，看着戚暖，“去这所实验基地的地下室看看吧。”
与此同时，黎明发出惊喜的声音：
【叮！暖暖，我刚刚检测到这座基地地下有一处全钢化的防爆停尸房，穿过停尸房，有一条通道直通郊外，可以用来躲避爆炸和长夜的追捕。】
戚暖心里觉得一阵古怪。
停尸房？
停尸房至于修建成全钢化防爆的吗？
“跟我走。”
钱多进已经“飘”在前面引路，回头看了看他们说。
戚暖拍了拍时凉，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盛放哆哆嗦嗦，牙齿打颤地盯着鬼影，生怕他姐脑子一个不清醒，还没来得及张口嚎。
他姐一个箭步就追上了钱多进。
他姐夫妇唱夫随，紧随其后。
沈副审更是一个犹豫也没有。
盛放：“……”
他的弱小、可怜和无助，终究没有一个人懂！
……
五分钟后。
爆炸声的轰鸣和剧烈的晃动从头顶传来，盛放站在弥漫着寒气的地下停尸房里，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乡巴佬。
这是停尸房？
一座高约三四十米，长宽过百米的巨大地下空间呈现在面前，冷白色调的金属墙壁，各种精密仪器似乎还在运作，最醒目的是中央一排排整齐摆放的休眠仓。
沈厌的目光扫过一个个休眠仓，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这些人怎么回事？”
他问钱多进道。
“死了。”
那人“飘”到一副休眠仓前，低头瞧着里面的尸体。
又怂又好奇心旺盛的盛放偷偷摸摸地瞟了一眼那副休眠仓，然后猛地瞪大眼睛，指着里面的尸体，又看了看“飘”着的钱多进，然后……
砰——
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那休眠仓中的尸体赫然长了一张和钱多进一模一样的脸！
沈厌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沉着脸道：“原来，他从来没有放弃过这项计划。”
曲老和外婆两个研究狂正围着一副休眠仓，神采奕奕地探讨着。
大佬更是连头都没回，“什么计划？”
沈厌：“未来永恒计划的一个分支目标——灵魂永恒。”
后面的001惊呆了，嚷嚷着：“咦，没人关心一下吗？”
时凉面无表情道：“我记得，我在档案室里看到过，审判七年初，灵魂永恒的实验好像出了意外，禁制令还是程厉亲手签发的。”
“不是，这货晕了……真的没人关心一下吗？”
001还在挣扎。
钱多进硬着一张鬼脸，麻木道：“所以，现在这项计划的背后实施者不是程厉，而是长夜。”
“掐人中管用吗？要不扇一巴掌？哎哎哎……醒了醒了！！”
001高兴道。
戚暖无动于衷，沉思道：“那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钱多进神色复杂地笑了一声，“从某种方面来说，灵魂永恒计划是成功的。从科学理性的角度来说，我的脑电波被长夜从肉/体抽出，融入了它自己的程序中，实现了一种另类的永生。系统在，我就永远在。当然，从封建迷信的角度……哦……就是从躺在地上的那个小伙子的角度来看，我现在应该算‘鬼’。”
说着，地上的小伙子和他来了一个“深情对视”。
“别别别！不是，大兄弟，你看钱多进干嘛？你看看我啊，看看我……”
001悲痛欲绝道。
然后，刚醒没一分钟的小伙子又华丽地晕了过去。
001：“……”
毁灭吧。
没救了。
钱多进冷淡地收回落在盛放身上的目光，“审判元年前，以人类的文明科技可能没有办法解读‘灵魂’这样东西。但审判元年后，天空城最顶尖的研究员每年把一人高的研究报告放在你的案头，我想你应该不会不能理解。”
“……”
大佬无语。
她真的不能理解。
对于一个失忆人士来说，别说一人高的研究报告，一楼高的研究报告……她也一个字都不记得。
戚暖尴尬地眨了眨眼，看向沈厌。
沈厌解释道：“精神力的诞生正是‘灵魂’强大到一定程度的表现，或者用专业的术语来讲，该称之为‘生物电磁’。‘生物电磁’所产生的磁场越强大，精神力也就越强大，反之越弱。人类处于三维世界，而‘灵魂’属于高维空间，所以难以捕捉。科学界曾一度达成共识，相对于肉/体的勉强延续，‘灵魂’的永恒才能称之为真正的永生。”
作为初代曾经的秘书，递送给审判官的所有文件，沈厌都看过。
而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灵魂计划因何启动，又因何终止。
“灵魂永恒计划最初是程厉制定的。因为你七岁后身体越来越差，体内的r病毒一度无法抑制……他担心你会死去，所以想把你的‘灵魂’永远留在身边。只是实验进展并不顺利，从鲜活的肉/体中抽离出完整的‘灵魂’，过程异常痛苦，甚至稍有不慎，‘灵魂’就会消散。程厉舍不得，最终放弃了，但……”
钱多进阴鸷一笑，“长夜并没有放弃。它通过庞大的数据计算，终于发现了高分贝的纳声波磁场可以将人的‘灵魂’轰出体外，再将磁场与数据网络连接，进而吞噬人的‘灵魂’。”
戚暖看向密密麻麻的休眠仓，“那这些尸体是？”
钱多进：“仲裁庭的全部成员。”
沈厌神色凝重，想到了什么，“三年前叛乱失败后，仲裁庭曾一度关停，再之后那些元老就从未再出现在公众面前，只下达政令，那个时候就……”
钱多进：“是，想不到吧，长夜被背叛后最先吞噬的不是它的敌人，而是它的绝对拥护者、被视为人类最高智慧的仲裁庭。”
时凉的目光扫过一排排休眠仓，嘲讽地勾唇一笑。
“人类最高智慧？这群糟老头子？”
仲裁庭成立后搞了多少事情，九大区这么乱有一半是仲裁庭的功劳。
钱多进耸了耸肩，“长夜认为活得最久的人类最聪明，主张‘智者’老而不死，所以它最先将永生的恩赐给予了仲裁庭的元老们……”
说着，他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
“可惜，你们没能看到，当长夜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这群老家伙的时候，一个个吓得都大小便失禁，疯狂地想逃出仲裁庭，最后都被生生抽出了‘灵魂’。”
沈厌不关心这个，他担心的是……
“灵魂抽出后，你们可以借助网络自由行动？”
“不能，所谓灵魂永生，不过是将我们囚禁于虚空的程序世界里，成为系统的一部分。我之所以能摆脱系统的控制来见你们，是因为……”
钱多进看了一眼时凉，“某个疯子不分青红皂白轰炸整个天空城，有一枚炸/弹不小心落得离系统核心近了一些，由于受到冲击，长夜的自我防御减弱，我才……”
沈厌激动道：“系统核心？你知道系统核心在哪儿？”
钱多进“嗯”了一声，点头道：“不过，我只知道一个大致方位，在k13区。这也是我千辛万苦从系统中逃出来的目的，当年葬送了那么多人命没有成功的事情，我希望……”
钱秃顶不亏是曾经在仲裁庭混出名堂的人，嘴里吧啦吧啦，一番慷慨激昂之语说个不停。
戚暖挑眉，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太过顺利了一些。
她打断道：“我问个问题，你说被吞噬的‘灵魂’成为了系统的一部分，那你现在是钱多进，还是系统？”
钱多进一愣，就像程序卡顿了一样，原本半透明的身影如同接触不良般闪烁了一瞬。
他叹息道：“你不相信我很正常，毕竟这些年来你我的关系一直不好。”
大佬并不吃这套，“你说了这么多，一直没提到过长夜吞噬人类‘灵魂’的用意。它为什么要吞噬人类‘灵魂’？”
在她为数不多的记忆里，长夜傲慢独断，视人类为低等生物，那种轻蔑与偏见仿佛是刻在程序里的本能。
它应该不屑于吞噬人类。
钱多进凸出的眼球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原因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长夜一定想吞噬什么，那一定……是你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