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怀表
那一刹，戚暖什么都没有说。
她看了时凉一眼，然后缓缓垂下眸，再度伸手，想将人从地上拉起来。
时凉笑着握住她的手，起身时故意踉跄了一下，趁机搂住她的腰，唇瓣吻上那人好看的眉眼。
戚暖一怔，却没有推开人。
时凉将下巴搭在她肩上，温柔低语道：“暖，别对我垂眸，别不开心……”
——在我想起一切前的每一秒，我都想用来爱你。
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还在发烧，按照之前的经验，下一次烧昏过去估计会想起更多的事情。
他很害怕。
害怕爱她的时间所剩无几。
但戚暖不知道，放任他抱着。
001惊讶地发现，大佬对他家老大的态度变了。
居然没一巴掌将人抽开！
他之前偷偷问过大佬，为什么总是一副不喜欢他家老大的样子。
大佬当时回了句：本能吧。
001很疑惑。
大佬补充说：你见了牲口会喜欢？
001作为他家老大的脑残粉，当即就炸毛了，心道有这么帅的牲口吗？
但也不得不承认，说得真对。
他家老大是挺牲口的。
瞧瞧，“牲口”用他的花言巧语成功拐走了大美人儿。
……
咚咚咚，有人敲门。
002看了看左边没魂的001，又看了看右边死机的盛放，果断决定自己去开门。
门外是管家塔纳托斯，他脸上挂着标志性的微笑，往房间里看了一眼。
“原来901、903的客人都在这里。游轮上有规定，6点后客人们还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比较好。”
他指的是001、002和盛放三人。
“不过，今晚可以通融一下，因为8点公爵会在三层的宴会厅举办假面舞会，所有的a类客人都可以参加。几位刚好都是，面具在这里。请客人们准时出席。公爵是一个很重视时间观念的人。迟到的话，公爵会生气的。”
有仆人捧着托盘，将五张精致的面具放到屋里的桌上。
每个托盘上都摆放着客人的名牌，面具一一对应。
戚暖从卧室里出来，看到那张她专属的面具，眼睛差点被闪瞎。
五颜六色的宝石镶嵌在上面，庸俗土气，审美喂狗。
明明男士面具均是简洁大方，怎么到女士面具就如此……难以形容呢？
002诧异道：“晚上8点？不是12点要举办葬礼吗？”
塔纳托斯一笑，“不冲突。倒是各位客人，请务必穿上先前准备好的礼服，以及佩戴面具。公爵对这两点要求严格，犯了错误的客人会麻烦一些。”
另一边，时凉倚在卧室的门上，见戚暖盯着面具气得脸发绿，不由心情甚好，懒洋洋问道：“哦，哪里麻烦？”
塔纳托斯：“最简单的来讲，不能参加假面舞会和葬礼。”
戚暖闻言皱眉，不参加怎么逮公爵？
她见人要走，急忙叫住，“等等。”
塔纳托斯回过身，“客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大佬脸臭得要死，“给我换一套礼服和面具。”
塔纳托斯：“客人对礼服和面具有什么不满意吗？”
大佬：“……”
又是这个见鬼的问题！
那辣眼睛的东西有哪里可满意的？
大佬直接道：“我要一套男士礼服和面具。”
塔纳托斯想了想，还是恭敬道：“好的，稍后给您送来。”
时凉正拿着那“雍容华贵”的面具欣赏，眼中全是戏谑的笑意，评价道：“我觉得挺好的，尤其很配你的粉色公主裙。”
戚暖翻了个白眼，“套你身上试试。”
时凉笑了，调侃道：“啧，真噎人。我一直想问，你对谁说话都这样吗？”
戚暖看着他，目光凉凉的。
时凉：“还是只对我这样？如果是这样，我会很高兴的。我喜欢被你区别对待。”
戚暖：“……”
咚咚咚，又有人来敲门。
002自觉揽起“门神”一职，再度开门。
外面是病鬼、双胞胎兄弟和季叔父子，他们皆是一脸惶恐，各个手里拿着一张面具，宛如拿着烫手的山芋。
一众人精神恍惚地进了屋，求救式地看向戚暖。
大佬略有惊讶，“你们都被邀请了？”
抱着儿子的季叔先了开口，满眼焦急道：“我没有，但小途被邀请了。”
季途，季叔的小儿子，半人高的小屁孩儿。
公爵邀请人家去跳舞。
这不扯淡吗？
病鬼咳了两声，盯着手里的面具犹如盯着死亡通牒，一副惊得不轻的样子，“听说只有a类客人能被邀请参加舞会，我觉得……船上的检测机器是不是坏了，咳咳咳咳咳呕……我这个样子初始值居然有70，刚好过a类及格线……啊咳咳咳咳……”
双胞胎默契地伸出手帮病叔叔顺了顺气，哆嗦道：“我们也是，初始值75……”
季叔满面愁容，将怀里的小儿子抱得紧紧的，“小途的初始值是80，那个鬼管家说，小途是潜在的金系精神力者，可能再过几个月就会觉醒。”
“金系？”
一旁的001来了兴头，两眼一亮，“我也是金系。小弟弟你几岁了？”
小季途模样生得圆润可爱，尤其是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瞧得人心软，糯糯道：“七岁。”
001惊呆了，“天呐，这么小的金系精神力者。小弟弟你的80初始值来得不冤，精神力者觉醒越早，潜能越大，未来不可限量啊！”
季叔闻言撸了撸头发，更愁了，“我今天到船上打听了一圈，听说越是厉害的客人死得越快。我大儿子还没找到，就剩下这么一个小儿子了，万一舞会上有个三长两短……唉……”
病鬼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叹息道：“不止是我们，连吕老爷子和祝愿都在邀请之列。但他两情况特殊，老爷子年纪大了加上晕船，祝愿是动了胎气，都卧病在床。所以管家说，他们两个可以不用参加。”
戚暖瞬间直起了身子，皱眉道：“动了胎气？她现在怎么样了？”
病鬼摆了摆手，“没大事，纯粹是上鬼船后吓的，老板娘正照顾着呢。幸亏你之前打劫黑市的时候带回了不少安胎药，正好用上。”
戚暖松了口气，又问道：“跟咱们一起来的人中还有被邀请吗？”
“没了。a类客人不多。”病鬼期翼地看向戚暖，“哥，有办法吗？”
“？？什么办法？”
“保命的办法。”
“早晚都要死，费什么劲。”
病鬼做了个西施捧心的动作，哭丧着脸道：“哥，你这话说的就扎心了！”
嘀嘀嘀嘀……
001的智脑突然响了起来，他脸色一变，“不好了，曲老他们出事了！”
大佬：“？？？”
时凉：“？？？”
001赶紧解释道：“你们白天上床……呸，那啥的时候，曲老等不及了，带着手底下的研究员开始四处寻找游轮的实验室在哪儿，后来发现了5层是公爵的私人领地，守卫森严，还有系统监控。实验室在那里的可能性很大，所以……”
大佬挑眉，“他们闯进去了？”
001：“没有，船上的系统很厉害，一踏进5层就会被发现。曲老带着一帮研究员从通风管道钻了进去，刚才他们的信号突然断了，估计被发现了！”
大佬：“……”
她低估了这群研究员为科学献身的热情。
平常各个文文弱弱，怂得跟鹌鹑似的，这会儿倒是胆大得出圈！
死亡游轮都敢乱逛！！
这不是瞎添乱吗？
戚暖一阵头疼，正琢磨怎么救人。
一股海风迎面扑来，在夜里吹得人微冷。
她往窗边一瞅，时凉挺拔的身影靠窗而立，一只胳膊慵懒地搭在窗沿上，往下看了一眼，“5层是吧？”
戚暖微微皱眉，“你想干嘛？”
时凉笑道：“目测了一下距离，跳下去比爬通风管道快，缺跟绳子。”
他朝001看了眼。
多年的默契让001知道他家老大一个眼神杀过来，是要脱裤子放屁，还是要提鸟上阵，当即出去找绳子。
戚暖稀奇地看着时凉，“你愿意帮我救人？”
“亲爱的，别说得这么无情。我一直挺热心的，如果你能给点奖励，我更愿意。”
大佬：“嗯？？？”
时凉痞笑走上前，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大佬脸色一秒就变了，在红与绿之间疯狂转换，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
时凉不退反进，把脸凑到她跟前，眼睛贼亮地看着她。
大佬反而有点下不去手了，最后缓缓放下巴掌。
忍了！
时凉笑了，看向002，“你有没有办法黑了船上的系统？”
002囧道：“老大，我是机甲合成人，不是专业的黑客。”
“我我我……”
病鬼自告奋勇地举起手，“我可以。”
时凉质疑地挑眉，“你？”
病鬼：“不是哥，你那啥眼神？我是专业的，我以前可是三区的特级程序员！！啊咳咳咳咳咳咳……季叔快帮我捶捶背，不行了……咳咳咳咳咳……”
时凉：“……”
病鬼：“哥，真的，你别看我病成这样，我脑子号称三区最强！堪比系统！！你给我一台电脑，我连长夜都黑得了。”
时凉给002递了个眼神。
002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一台微型电脑，让病鬼现场发挥。
还甭说，病鬼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操作，代码在屏幕上横飞，挺像样子的。
戚暖若有所思地低头。
会不会太巧了点，这次被选中的a类客人都是她从废城带出来的猪队友。
时凉看向她，“怎么了？”
大佬表情略懵，“在废城的时候，我以为我带领了一队老弱病残。”
“哦？”
“……现在看来，我可能带领了一队王者。”
时凉被逗笑了，“能被抓进废城参加选拔的，本来也都不是什么普通人。”
很快，病鬼就潜入了游轮的监控系统，调出了曲老一行人在5层的录像，展示给众人看。
“他们十分钟前，进入了一扇金属门，录像到此就中断了。门里面是非监控区域。”
001惊讶道：“兄弟，你有这本事，之前怎么不说？”
病鬼：“啊？之前也用不上呀？再说了，就我这身子骨，每多思考一秒都会减寿的！当然是要少动脑子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辞去程序员的高薪工作，当然是保命重要了！！！”
001：“……”
头次遇见这么惜命的人。
戚暖盯着电脑屏幕，拧眉道：“非监控区域？难道真让曲老他们摸到了实验室？”
病鬼：“我刚才翻阅了一下系统记录，发现5层没有响起入侵警报，好像是有人故意把曲老他们放进去的。”
“？？？”
大佬更疑惑了。
刚好，001效率迅速地找了根绳子回来。
时凉接过绳子，将一端绑在一处结实的地方，对戚暖笑着说道：“想什么？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大佬点了点头。
002提醒道：“老大，8点有舞会。”
时凉“哦”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块老式怀表，啪的一声翻开。
与此同时，耳畔响起另一声“啪”。
戚暖也拿出了一块老式怀表，正低眉看时间，淡淡道：“6点35，距离舞会还有1小时25分钟。时间足够。”
“咦！”
病鬼的目光徘徊在两人手上，惊奇道：“一模一样的怀表。不是，表盖的花纹好像是互补的，情侣款？”
001闻言眼角抽了抽。
他无法想象，初代和自家老大做情侣的样子。
说实话，他到现在还有点接受无能。
但看他家老大那混蛋样儿，不像是第一天和初代搞上的。
不然怎么连定情信物都弄出来了？！！
001以一种极其复杂的心理，辩解道：“巧合吧，撑死算撞衫，谁丑谁尴尬的那种。”
戚暖扭头看向时凉，利落甩锅道：“那肯定是你丑。”
很神奇，时凉居然没回怼，只是笑了笑，眼中有转瞬即逝的一抹苦涩。
“原来，我送出去了。”
“嗯？？？”
“表盖里侧右下方刻了一串字母。”
戚暖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这块怀表是她失忆醒来后，身上唯一携带的东西。
“whan，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戚暖没说话。
她不知道，因为whan根本不是一个单词。
时凉站在窗边，指尖勾着绳子，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他的眸子很亮，目光从幽深寂静到波涛暗涌——
“我很爱你。”
话音落，人抓着绳子跳了下去，消失在夜色中。
那一瞬间，戚暖的心跳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