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恶魔夫妇（6）

    刘淮安才花了一天的时间就让刘丽霞把全部都招了。

    审讯结束时，刘淮安答应在刘丽霞行刑前，每周都给她送来院子里种栀子花，刘丽霞感动得跪地痛哭，嘴里连说着谢谢。

    据刘丽霞交代，她和丘升是这样相识的。有一天她出门办事，回家路上刚好下大雨，村内的道路全部都是凹凸不平的土路，一下雨就变得泥泞不堪，出行极为不便。

    刘丽霞骑着电动车刚好在丘升家门口滑倒了，摔的膝盖直流血。丘升听到声响就出来查看，见到刘丽霞受伤了，便赶忙冒着雨把她背进屋里。到了屋里，丘升细心帮刘丽霞处理伤口还给她干净的衣服换，对她恭恭敬敬且举止沉稳，让刘丽霞不禁对他另眼相看。雨停了后，丘升还贴心地把刘丽霞送回家。后来刘丽霞为了表示感谢，就过来帮丘升收拾屋子，干农活；而丘升也经常给她送自己种的菜和水果，一来二去，两人就好上了。

    结婚后，刘丽霞在家种菜养猪，丘升则到镇上打工，两个人相敬如宾，日子平淡却幸福安稳。后来二人有了孩子，日子更是幸福美满。由于二人都经历过不少风雨，加之两人都已过了不惑之年，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安稳日子。

    但是好景不长，孩子三岁时，突然查出患上了白血病，夫妇二人带着孩子四处求医，最后花光了所有积蓄还是没办法留住孩子。

    孩子没了后，刘丽霞的精神世界彻底崩塌，患上了抑郁症。孩子刚离世那会，刘丽霞日日夜夜抱着孩子的尸首不肯放开，尸体腐烂了都不肯将其火化。

    丘升苦苦劝解后，刘丽霞才同意他将孩子埋在院子里。刘丽霞患上抑郁症后不仅无法料理家务还要长期吃药。由于刘丽霞需要人照顾。丘升只能一边做着散工一边照顾刘丽霞，为了让她开心，他在孩子埋葬的地方种起了栀子花。栀子花的花语是快乐欢喜，坚强勇敢，默默守护，永恒的爱情。这是丘升对孩子及妻子默默的爱，他将爱都种进了花里。

    自从种了栀子花之后，刘丽霞每天悉心照料，浇水、除草、施肥，有了寄托，她的精神状态也日渐恢复。本来已经有所好转的刘丽霞在家重新种起菜养起猪，生活开始恢复正常，丘升也找到了一份工资较高的工作。

    眼看日子慢慢有了起色，可天总不遂人愿，一年多前她下地窖时不小心踩空，摔到地窖底下去，把腿摔断了。丘升好不容易凑了钱想带刘丽霞去市里做手术治疗，可坐车的时候包被人划破，一万多块钱都被偷走了。报了警也没能找回这手术钱。那可都是他们的血汗钱，无可奈何之下，丘升只能到处去借钱，刘丽霞怕他压力太大便执意回家不肯接受治疗。

    但是丘升始终没有放弃，继续努力攒钱，希望有一天可以让刘丽霞去市里接受正规治疗。可就在去年年底丘升所在的工厂裁员，丘升被迫下岗了。

    于是，丘升和刘丽霞商量着，把厨房隔壁的屋子收拾下拿来出租。但是由于地处偏僻，一个月500都租不出去。

    房子租不出去，工作找不到，家里那点可怜的积蓄就要花光了，刘丽霞还需要吃药治疗。生活的压迫、命运几次三番的作弄，让丘升彻底变成了一个恶魔。

    有一天，丘升突然带回来一个年轻人，看样子刚毕业不久。丘升租给他一个月300 块钱，收取了半年的租金和押金，一共2400块钱。一开始，刘丽霞还埋怨丘升把租金降得太低。

    当天晚上，刘丽霞在睡梦中被出租屋里的声响吵醒了，走过去查看，差点没被满身是血的丘升吓晕过去。原来丘升早有预谋，他先是以便宜的租金骗这些在寻找出租房的人回来家里。骗取租金后再伺机将其谋害，好再寻找新的租户。这样一来，就能在最短的时间收到最多的租金。

    刘丽霞一开始是害怕并且反对的，可慢慢地就麻木了。丘升是她的全部，是她的世界，她只能跟随他的脚步，他上天堂，她跟着，他下地狱，她也陪着。

    丘升每次杀害了人，刘丽霞就帮着收拾屋子。据刘丽霞交代他们在短短的三个月内，前前后后杀了八个人，其中有一个是痴呆老人，丘升看他身上的项链值钱，所以把他哄骗回来，其余的七人均是租户。夫妇俩除了骗取租金，还会搜刮他们身上的财物，值钱的东西就拿去变卖。

    第二天，刘淮安趁热打铁，一早就提审了丘升。

    他满头灰发，脸色蜡黄，形体消瘦，坐在审讯椅上，低着头。

    刘淮安先和丘升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跟他聊这么多年都是怎么生活的，做过什么工作，可丘升总是冷冰冰地盯着地板，用简单的一两个字敷衍刘淮安。

    刘淮安接着将几名死者生前的照片放在桌上，然后一一对着丘升做起了介绍。“你看这个，叫陈泽，财经学院毕业，才20岁出头，小伙子长得多精神，刚刚毕业出来找工作，犹如鸟儿出笼，正要展翅疾飞！财经学院啊！多好的学院，多好的专业，原本应该是大好前途，可惜！可惜啊！”

    刘淮安又指着另一张照片，“这个，叫徐志贤，家里的独生子，医学院毕业，理想是当一名医生，悬壶济世、救死扶伤！这孩子非常优秀，毕业时所有科目都是a等，而且，就在他被你杀害的第二天，绿洋市最大的三甲医院，给他发来了录用通知书。他的父母来认尸的时候，不知哭晕了多少回，培养了二十几年，疼了二十几年的孩子，这么优秀，这么有能力，却长眠在冰冷的停尸间里。

    还有这个孩子，孔友武，出生在农村，是他们村难得的大学生，不仅是家里人的骄傲，村里长辈也寄予厚望。 据说这孩子老实孝顺，打小是奶奶一手带大的，如今孩子没了，父母还一直瞒着孩子奶奶，只说是工作繁忙没空回家，怕老太太承受不了这打击。”

    刘淮安一边摇头一边叹息道，他的这些话看似轻描淡写，却字字如刀，直插丘升心里。他想起了自己也曾经历过丧子之痛。儿子死的时候，他自己也跟着死了一回。他的孩子是被病魔夺走了生命，可那几个孩子的性命却是被他这个恶魔亲手扼杀。丘升一直回避刘淮安的眼神，极力地克制着脸上的表情。

    刘淮安看看时间，已是下午一点钟。从一大早开始审讯，大家都还没吃午饭。刘淮安决定暂停审讯，自己则到外面买了两份煎饺、带了一碟蒜泥辣椒醋回来。他把一份煎饺给了丘升，和他一起就着同一碟蒜泥辣椒醋吃了起来。

    丘升见刘淮安竟然陪着他一起吃饺子，还在同一个碟子蘸着蒜泥辣椒醋，顿时心生感动。他咬了一口饺子，似乎回忆起什么来，眼眶红了，眼睛湿润了。

    刘淮安边吃边说：“昨天和刘丽霞聊了很多，她说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就是和你一起吃饺子就着蒜泥辣椒醋，这是我在外面买的，可能没你老婆做的好吃。”

    丘升顿时觉得眼前的每一颗饺子都弥足珍贵，他强忍着泪水想要好好地品尝，可喉咙却发硬变得异常干涩，饺子含在嘴里怎么也吞不下，眼角的泪水也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他用颤抖的手捂住眼睛，可泪水还是从指缝溢出缓缓流下，终于他抑制不住号啕大哭起来，一直以来积攒的所有情绪，终在这一刻尽数爆发了出来，喉咙里还发出沙哑的嘶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也不想这样的，我也不知道这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

    刘淮安没想到一个在短短三个月便杀害了八条人命的恶魔竟然这么快就破防了，他哭得像个孩子，哭声是多么地悲凉。不是他心理素质差，而是他本性里的善仍未泯灭。刘淮安轻轻拍了拍丘升抖动的肩膀，同情地看着眼前这个瘦瘪的男人。

    丘升的供词和刘丽霞的差不多。

    据他供述，第一次萌生歹念的时候，是这样的。

    有一天他去找工作，刚好遇到正在办理离职手续的余晖。经理一直好言挽留，劝说余晖留下。可余晖却态度绝决，坚持要辞职，理由是工厂的活太累太脏了，他不愿意干，还说宿舍已经退好了，要另外去找房子租，再另外找份干净体面的工作。

    丘升上前抢着跟经理说只要肯招聘他，他什么脏活累活都愿意干。可经理就是瞧不上丘升，直接婉拒了他。

    丘升看着余晖在自己面前数着离职的结余工资，心里很不是滋味。自打出生以来，他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一直安分守己，他勤勤恳恳，不怕苦不怕累，换来的不是周围的人的白眼和唾弃就是命运的一再作弄。只有刘丽霞，从来没有嫌弃过他。于是，就在那么一瞬间，他萌生邪念，他叫住了余晖。

    被害者都是在正在找工作或找房子的时候被丘升盯上的。只有杨威是因为从杨果村出来后迷路了，丘升见他身上的项链价值不低，又有些智障，才把他骗到家里，谎称会找机会把他送回家。

    他把人骗来家里后，夫妻二人都表现得非常和蔼可亲、热情厚道，以降低他们的警戒心。等到夜深人睡着了，就潜进去用锄头猛击头部，把他们敲死，一般敲几下人就不动了。由于丘升常年干农活，手劲很大，三个月来还未曾失过手。每次杀完人，刘丽霞就负责洗床单被褥，清理房间，丘升则把死者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搜出来拿去变卖。

    之所以杀人杀得这么频繁，是因为丘升想尽快筹钱给刘丽霞治疗腿伤。他知道犯法的事没办法干太久，所以一直在加快速度。丘升以为即使伏法了，刘丽霞因患有抑郁症加之其从未亲自动手，只是帮忙善后，不会被判刑。可是他错了，在量刑中，抑郁症并不是减轻处罚的情节。

    刘淮安将丘升夫妇的审讯记录整理好交给了专案组。

    刘丽霞在审讯结束时说了一句话：谁都讨厌恶魔，而我却成了恶魔，行走在地狱间，我不奢求被原谅，只希望死者的家属能尽快走出悲伤。

    到此，此次510丘瘄村特大杀人案告一段落，晨昊、朱志、石头即将回到了原先的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