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回应
第四十章 回应
韩晧自然知道这是大贤良师张角对他的一种试探。
因此他也思忖了一番,才开始自己演说。
“《周易》有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荀子天论》有言: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孔子有言:贵其不已。如日月东西相从而不已也,是天道也。不闭其久,是天道也。无为而物成,是天道也。已成而明,是天道也。
……”
下面众人听着,想着这娃娃年纪虽小,见识确实不错。
引经据典,确实有过人之处。
就连台上的评委也连连点头,露出孺子可教的慈祥笑容。
“然则河清岛地处平舆东面,隶属汝南境内,可谓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俊采星驰。今日更是千里逢迎,高朋满座。就论前人之言,难显今日气象。”
听到这番话,在场的人心中舒坦。
谁不喜欢捡好听的话听。
听这娃娃的意思,除了前人之言,还有别的可说。
自然提起了兴趣。
“天地载道,道存则万物生,道失则万物灭。
天道之数,至则反,盛则衰。炎炎之火,灭期近矣。
见一落叶,而知秋临;睹洼中之冰,而晓天寒。
然则人世之间,也有因果。
一贵一贫,方知世态;一死一生,乃知交情。
自知者智,自胜者勇,自暴者弃,自强者成……”
说的是世间万物都要遵循天地发展的规律,人也是如此。
这与太平道的《太平经》中天人一体,人的一切能够影响天道的思想,有些类似。
许邵在一旁暗中琢磨,这娃娃果然与大贤良师一脉,甚至怀疑是大贤良师张角的传人吧。
他瞟了一眼,见到张角在一旁闭着眼睛,好似在认真听,也看不出什么。
韩晧又说了一通关于天人感应,相互影响的话。
看见下面的人不住点头,也有的在思索,觉得火候已经到位了。
“天人一体,即为如此。
可各位是否想过,人事尽到极致,天道也会改变,可谓人定胜天……”
下面的人听到如此的言论,都不禁唏嘘咋舌。
汉武帝独尊儒术之后,儒家学说就是汉代学术高地。
道家学说一直都是民间最有影响力的学说,尤其是《太平经》的出现,使道家学说达到空前的高度,甚至可以与现在的儒家相互媲美。
然而二者都有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天人感应”。
前者,儒家使用上天给皇权套住最后的枷锁;
后者,道家使用上天给人民带去最后的希望。
都是上天大过人间,神灵主宰世间。
人要因为上天的行为改变自身,听从神灵预言。
这娃娃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许邵又偷偷看了张角一眼,只见他还是闭目养神,只有眉间的微小动作表示着他的内心。
“武王伐纣,算卦大凶,然人心所向,亦可克敌制胜,此其一;
大禹治水,水神无情,然人有真情,亦可海晏河清,此其二;
……”
还没等待韩晧继续列举。
就有不少卫道的学子跳出来反对。
“武王伐纣,乃纣王失德,上天降罪。”
“大禹开九州,通九道,陂九泽,度九山。岂可凡人视之?”
这场面,也韩晧在意料之中。
毕竟是道家和儒家的主场。
他不急不徐的回答:“纣王恶行累累,怎不见上天早日降罪于他。反而暴虐无常,却将近活到甲子。若不是武王以周代商,长命百岁也有希望;
至于大禹因人成神,可见人神并不割裂,人可因功成神,神也可以因错成人。”
韩晧的话使得台下更加热闹了。
听得懂的士人相互之间交流讨论,大多都是反驳,也有对小小年纪有此见识的赞许。
听不懂的平头百姓则感觉更加热闹了,之前这群人说的东西高高在上,他们听不懂,只觉得高雅,听多了却有些无趣。
现在两拨人吵起嘴来,还不是和他们一般,面红耳赤的,因此感到亲切有趣。
“敢问小韩道友学的是哪家的学问?道家?儒家?法家?……”又有人跳出来给韩晧挖坑,想从他的师从入手,找到漏洞,或斥责他数典忘祖。
韩晧自然不会掉到这个坑里,因为他崇尚的学说在这个时代还没出现。
他回答:“诸子百家,各有所长。小子不才,学的是科学一门。”
“科学?又是哪家学说?从未听闻啊!”
“该不是这小子瞎胡诌的吧!”
台下的士人无论寒门还是贵族,听到此话,都炸了锅。
这娃娃年纪这么小,要是真有门学问叫科学,那不是说明他们的见识还不如这娃娃?那不是很难为情?那不是很难收场吗?
“科学简单的说,就是一门研究的学科,研究的对象包括宇宙万物变化规律的一切。”
“闻所未闻……”
“我看就是嘴上说的玄乎罢了!”
“是,我也觉得,这娃娃大多是故弄玄虚。”
台下的士人依然议论纷纷。
张角自然也没听说过有“科学”一门,只是觉得小韩道友在拒绝,自己发给他的同道邀请罢了。
韩晧也可以选择大谈后世程朱理学的进阶儒家学说。
也可以选择投其所好,阐述后世道家的观点。
但他都没有这么做。
原因无他,儒家掌握在世家大族手中,已经变成压迫寒门学子、无知百姓的工具,这让他感觉不舒服。
道家的观点没有对错,可是张角是马上要造反的人物,虽然不少人目前都看好他,但韩晧知道黄巾起义随着张角的死去快速失败。若是离得太近,被当成残党,可是不妙。
即使韩晧已经告诉张角有内奸的消息,但他心底还是很不看好太平道。毕竟首鼠两端的儒家可是墙头草,在已知的历史之中,黄巾起义爆发后,在灵帝去除党锢之祸,重新使用儒家士人以后,儒家头也不回的背叛了道教,转投到了皇权的怀抱。
比较二者本就有些学术之争,只是因为一时庙堂之上的共同利益才临时聚在一起。
或者很准确的说,不是道家和儒家合作,而是道家和代表儒家的世家合作。
“天是否圆?地是否方?为何万物只有少数能飞翔于天空?雨、雪又是如何形成?科学都能给你答案。”
韩晧又抛出了重磅炸弹。
台下的人还想继续反驳,却被主持的许邵打断。
大贤良师在场,许邵又怎么敢打断他请来的“小韩道友”演说呢?
原来,大贤良师张角此时不再闭目养神。
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缓缓睁开了眼睛。
既然得到了小韩道友的回答,那就好了。
至于小韩道友说些什么?他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管,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看。
可惜啊!不然让小韩道友继承我道也可!
惋惜的情感只在张角脑中出现片刻就消失了,因为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