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七十章 云飞儿之死

    此处临近一个水潭，眼前是一个瀑布，山崖上的水飞流直下，落入下方的水潭之中，气势恢宏，煞为壮观。水潭中央突起了几块巨石，仿佛浮桥一般，直达瀑布之下。王师远终于可以认定，此处便是争天谷的入口之处。

    段无涯见王师远他们已经恢复元气，便主动招呼道：“王兄，你们怎么也到这边来了？方才好生危险，你们都无大碍吧？”

    王师远凝神看他一眼，见他眼神澄澈，无丝毫矫饰、躲闪，心中暗暗感到惊异。段兴城从摘星楼逃出，于华山杀死西门霆，江湖上已经传得风风雨雨，他不可能不知道，他更不可能不知道他与西门山庄的关系，但他仍能主动对自己表示关切，足见段无涯的光明磊落。

    王师远道：“我们都没事，受了点轻伤而已。”他看了看段兴城，又看了看他，迟疑道，“你和他——”

    段无涯刚见到他的时候，便隐隐感觉到王师远一行是追踪段兴城来到此处，听到王师远这么问，自然可以确认无误，但他还是爽快答道：“他是我祖父。”迟疑了片刻，他又道：“他与西门山庄的事我听说了，我虽不知他为何要杀西门前辈，但此间必有缘由，况且你们绝不是他的对手，又何必枉送性命？”

    王师远见他如此坦白，对他好感又深了一层，道：“大义所在，又何以顾惜此身。段兄，往日恩情不敢或忘，我也一直将你当做朋友。但涉及段兴城的，我们也是不得不拼上一拼。你还是赶紧到他那边去，省得他误会你。”

    段无涯叹口气道，朝向西门长恨道：“西门兄，他毕竟是我的祖父，我不好说他的不是。但就我个人而言，我一向敬重西门前辈。”他顿了顿，朝王师远、颜敏、西门长恨一抱拳，道：“保重。”说着，头也不回，朝段兴城走去。

    段兴城一行将段无涯围在中间，似乎在询问他们之间的对话。恰在此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条绳索，绳索的一头似乎坠有重物，竟硬生生插入一棵树中。接着，便有两道人影，似乎从虚空中走出一样，在众人注意到时，便出现在了绳索之上，再一晃眼，两道人影便到了地面之上，站在了王师远一行和段兴城一行的中间。

    王师远叹了口气，来的人竟是徐书婷和云飞儿。

    徐书婷自从西门山庄短暂现身之后便飘然离去，想必是直接回了争天谷，看样子，封尘却还在找寻颜敏的路上，尚未遇上他们，也未回到谷中。

    只是，云飞儿与屠天罡有说不清的关系，如今她先行回到谷中，是否为屠天罡带路？否则，就凭段兴城二十年前的记忆能如此快地找到入口？但此地毕竟又是云飞儿自小长大的地方，她会不会帮着屠天罡对付自己昔日的主人？

    王师远知道徐书婷的性格，虽然极为护短，从西门山庄抢走云飞儿；但同时，她的眼里又容不得半点沙子，因此便抢先道：“徐姑娘，又见面了。我来给你介绍两个人吧。”

    说着，他指了指屠天罡，道：“这位便是屠天罡，沧州沈家庄前，曾与你远远见过一次，当时便是他和云飞儿一起陷害我和封尘。再往前说，便是他亲手杀了封尘的父亲，封寒。”

    徐书婷听他说起，脑海中也有了印象。王师远继续说道：“只是，今日很奇怪的是，这里如此隐秘，若没有人带路，他们是如何这么快地找到这里的？”说着，他的眼睛便瞬也不瞬地盯着云飞儿。

    云飞儿一开始还不在乎王师远说什么，听到他后半句才知道他是怀疑自己是内鬼，先行潜入争天谷，好让屠天罡等人找上门来。

    云飞儿自幼随此间主人生活于此处，本对此处的位置极为熟悉。但自从昔年徐书婷的父母身故之后，其祖父便将此处原先的山门封闭，花费大量心力从瀑布之下重新开口，作为进出之口。因此，这个新入口，便是云飞儿，也并不清楚。

    她立即拉着徐书婷，辩解道：“小姐，我没有。我根本不知道屠天罡为何会跟他们在一起，他们是谁我都不知道。”

    徐书婷又看向王师远，王师远叹道：“我们这次是偷偷跟着他们几人过来的，并且还不是你上次带我们的那个山口。他们一路之上，对道路显得颇为熟悉，要不是有浓雾阻隔，兴许早就到了这里了。”

    其实，王师远根本不知道云飞儿是否偷偷给屠天罡他们通风报信，他也根本不在乎。云飞儿在西门山庄大放厥词，明着全是大道理，但句句都是诛心之论，眼下，王师远不过将这一切奉还给她而已。

    徐书婷本来也不相信云飞儿会通风报信，毕竟云飞儿是在西门山庄被她临时起意带回来的，她不应该有充足的时间来谋划什么。但是，她此次带云飞儿进谷的路，确实与上次她带王师远的不是同一条路。况且云飞儿与屠天罡合谋杀死封寒，她表面虽然因为母亲之故对此毫不在意，但她见封尘郁郁寡欢，渐渐地便也想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为了稍稍平复封尘心中的伤痛。

    人就是这样，信任你的时候，你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她都可以不在意、不过问；但只要这个信任被撕开了一条口子，那么，你做得再好，说得再漂亮，也终究是一场空。

    云飞儿见徐书婷脸色阴晴不定，便知她对自己起了疑心。她素来性格要强，从不把自己置于险地，当下也不愿再多说，反而朝着段兴城等人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说着，还朝前走了几步。

    屠天罡在一旁将王师远的话听在耳中，早已做好了准备抢人，此时见云飞儿朝他使了个眼色，哪还不明白她的用意，也向前走了两步。

    就在这时，云飞儿忽地身形闪过，轻功掠起，向前伸出一只手，同时屠天罡也伸出了一只手，就在他们两人的手指刚刚碰上的一刹那，云飞儿仿佛被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道，重重跌倒在地上。

    云飞儿跌倒在地，低头看去，才发现腹部一片血迹，再看徐书婷，正漫不经心地拿着一块手帕，轻轻擦拭着手中的剑。这时，云飞儿才感觉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全身席卷而来，她开口想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再过得片刻，她的眼睛逐渐无神，渐渐闭上。

    其实，这次徐书婷倒真的是误会了云飞儿。云飞儿确实是她临时从西门山庄带回来的，她根本没有提前预谋；她更不知道屠天罡在外面丢了易空剑，追着段兴城来到了这里；段兴城能来到这里，纯粹是凭着他多年的模糊记忆，误打误撞；再说，其实他们尚不知道瀑布后面才是真正的入口，他们逗留此地不过是为了休息片刻才好继续找寻出路。

    不过，没有人关心这些。在江湖上搅风搅雨，四处煽风点火的云飞儿，终于死了，却是这么稀里糊涂地死在了这里。

    王师远看着徐书婷面不改色地擦拭着剑身，不得不重新认识一番她。第一次见她时，她出现沈家庄外，一身修为惊人，即便面对封尘，也是不假辞色；争天谷中，封尘对她也是又敬又怕。当时他便暗暗诧异，既然她和封尘是旧识，自幼一起长大，为何知道了云飞儿是杀害封寒的凶手之一，却又对云飞儿放任不管？

    前几日，西门山庄前，他和西门两兄弟要杀云飞儿，她为何又要阻止？若她真的在意云飞儿，眼下为何又怎会仅仅因为他的几句话便要了她的命？

    王师远思来想去，结合她平时的言谈举措，只得出了一个结论——徐书婷自视甚高，根本不在意别人的死活。这个别人，或许是除了她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因为她不在乎封寒，或许暗暗的，对封寒还心有怨尤，所以对封寒之死毫不在意；因为她不在乎云飞儿，所以即便她只是有一丝背叛的可能，她也可以毫不犹豫地以绝后患。

    王师远和颜敏对视一眼，暗中叹了口气，面对此人，日后或许能做的，就是尽量离她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