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六十章 段天成之死

    忽然，王雯耳朵动了动，她似乎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人不多，但够急，当她抬眼望向前方时，她已看到了马背上的人。

    王雯看到王师远的瞬间，王师远也看到了她。王师远一看她浑身是血地坐在地上，似乎嘴角还挂着笑，心里一颤，泪水差点夺眶而出。他再一看段天成正和雌雄双煞斗在一处，雌雄双煞明显处于下风，再不援手，十来招之内生死可分，也顾不得先下马查看王雯伤势，借着马的去势，瞬间拔剑，朝段天成当头劈下。

    段天成与雌雄双煞斗得正酣，眼看再有几招，玄武煞和朱雀煞就要被毙于掌下，谁料王师远突然出现。他一直耳听八方，王师远刚出现时，他便已发觉，王师远拔剑的瞬间，他便已移形换位，避了开去。

    王师远占得先机，哪肯放过如此良机，一招未歇，一招又起，全身真气狂涌，覆雨剑剑影弥漫，空气中剑气纵横，一时之间竟将段天成笼罩在其间。

    段天成眼力极高，手中短刀接连挥舞，竟将大多数剑光一一击溃；待他将要反击之时，王师远的刀光又闪现过了过来，等他堪堪挡住王师远刀光之时，王师远竟然将剑插于地上，欺身上前，一双手掌如同天边云朵捉摸不定，十掌便有六掌落在了他的身上；忽地，掌法又变换为拳法，一对铁拳刚猛霸道，似乎连空气都热了几分，极速攻势之下，段天成的短刀竟被王师远击断，最后更是一拳正中段天成胸口，段天成登时被击飞出三丈开外。

    王师远本就是精力最为充沛的时候，又是挟盛怒而来，一见王雯浑身浴血，更是勃然大怒，出手毫不留情；而段天成与王雯及其侍从、雌雄双煞激战许久，耗费了不少体力，兼且被王师远占得了先机，以快打快之下，迅速落了下风。

    段天成恶毒地看了王师远一眼，心知事不可为，保命要紧，一个字也没说，顺着去势，在地上翻了两个跟头，忍着剧痛，向西逃去。

    王师远哪肯纵虎归山，拔起插在地上的剑，顺势就是遥遥一剑，一道剑光极速而去，正中段天成大腿，段天成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王师远喝道：“左一左二。”

    左一左二在一旁早已看的热血沸腾，大声应道：“在。”

    王师远道：“去把他给我带过来。”

    左一左二应道：“是。”便提刀朝段天成掠去。

    段天成此时胸口受了重创，肋骨也不知断了几根，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大腿上又被刺了一剑，想要逃跑实数万难；何况左一左二眼看王雯浑身浴血，也是怒火攻心，因此，交手不过数招，段天成便被左一左二制服，带到了王师远面前。

    王师远扶着王雯，迅速在她身上点了几个穴道，止住血，又从她身上摸出一些行走江湖必备的疗伤药物给她外敷内服，这才转过头来看向段天成。

    经过半天的打斗，段天成身上的员外服沾上了不少汗水、草、泥土、鲜血，这些混在一起，显得一身衣服泥泞不堪、绿一块、红一块，再配上他那微胖的身材、细长的眼睛，显得极其可笑。

    但王师远看着他，却从未觉得可笑，他的心中充溢的是满腔的怒和恨。自从他们见面交手，他没有问他一句话，没有纠结于他为什么要背叛王破军，没有纠结于他为什么要追杀王雯，对于王师远来说，原因已经不再重要，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永远也不会再成为朋友，他必须死。

    左一左二将段天成像死狗一般拎到了王师远的面前。段天成细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挤出一个笑容，似乎想说些什么。王师远却是像什么都没有看到，捡起手边的剑便一剑刺入了段天成的胸口；然后，他才正视段天成的眼睛，淡淡道：“你想说什么？”

    段天成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刻的王师远，比他还要狠，比他还要残忍，他连一个字都还没有说，剑便已刺入胸口。喉咙口迅速涌出的鲜血溢满了他的口腔，他想要说什么，可是他却再也说不出来了。

    他的意识开始慢慢消散，他的眼皮开始止不住地想要闭上。可是，突然，他又感觉到一股剧痛传来，他勉强低头看去，才发现原来是王师远正握着剑柄，在慢慢搅动着，随着王师远的动作，他的五脏六腑被搅成了一团浆糊。

    他到死也想不到为什么王师远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为什么可以如此淡然地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就像他从未想过，他到底给别人带来了多少不幸。

    段天成终于死了，死不瞑目，可是，他暝不瞑目又有谁会去关心呢？别人关心和在意的只是，他终于死了。

    王雯在一旁看着王师远神情冷漠地搅动着手中的剑，看着段天成几乎连内脏都要吐出来，忍不住一阵恶心，扭过头去再也不敢再看一眼。就连行事乖张怪异的雌雄双煞也是脸色一片惨白，他们也从未想到过看似温文尔雅的王师远竟也会以如此残忍的手段去杀一个人。

    雌雄双煞对视一眼，吸一口气，蓄起几分力道，勉强走上前，朝王师远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来日但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师远将剑缓缓抽出，在段天成的衣衫上轻轻擦拭着剑身，淡淡道：“说起来，我还要多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拖住了一些时间，我怕小雯支撑不到现在。咱们谁也不欠谁，就当交个朋友吧。”

    雌雄双煞对视一眼，玄武煞开口道：“公子，一码归一码，我们夫妻说一不二，既然你救了我们的命，我们就欠你一条命，来日必定有所回报。”

    王师远不想与他们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他也没有将这个事情放在心上，便道：“好吧，既然这样，我们先交个朋友，来日在下遇到麻烦再请二位予以协助。我让人去追回我们的马车了，我看你们伤势不轻，要不跟我们一起走一段，等伤势好了再走？”

    朱雀煞看一眼王雯，道：“就不麻烦公子了。此处离沧州城不远，我们自行回去即可。”说着二人不再与王师远多说，施了一礼，便互相搀扶着朝西北方向走去。

    王师远看着二人的背影，朝王雯道：“你当初对他们做了什么，让他们这么怕你？”

    王雯瞟了他一眼，不说话，直接扭头看向另一边。

    过不多时，左一和最后两名侍卫驾着装有王破天尸身的马车回转过来，下了马车，左一道：“幸好他们机灵，见段天成没有追上来，便知被人拦住了，所以找了个隐蔽处藏了起来，没有走远，要不然还不知要多久才能追上他们。”

    那两名侍卫上前见礼。王师远见他们二人都受了不少伤，拍了拍他们肩膀，安慰几句，便和王雯一同乘上马车，左一左二骑马，继续回返杭州。

    就在王师远一行回返杭州的途中，林长青和王破天之死已传遍整个江湖，王破天的身份也随之曝光，再过半天，段天成死于王师远之手的消息也传了出来。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知道，王师远要回杭州为他叔叔办理丧事，而之后，他将接任摘星楼主之位。

    此时的江湖众人纷纷陷入两难的境地。林长青和王破天同时举行丧事，若是摘星楼和王师远同时相邀，他们该出席谁的丧礼？虽然林长青生前为摘星楼主，又是无数年轻人心目中的偶像，但更多的人，特别是一些江湖门派、武林世家会考虑到日后的站位问题，因此多有纠结。

    杭州距离庐州八百余里，王师远一行一路太太平平，终于于第四天中午赶到了杭州。王师远从摘星楼出发之前，便已派人提前回来知会庞威和万铁君，家中丧事礼堂早已准备完毕，就等灵柩归来。因此，待王师远一行驾着马车回到老宅时，早已有人等候多时，迅速接过马车，安排丧礼去了。

    庞威和万铁君也是在一旁等候多时，二人陪着王师远、王雯进了后宅，将最近几个月的事务详细汇报了一番。

    这几个月来，杭州分舵在庞威的率领之下，已经彻底恢复了元气，最重要的是，大家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充满蓬勃的朝气和勇猛的斗志。王师远将他往青州、沧州的经历简单讲述了一遍，重点将王雯介绍给众人。因庞威和万铁君早已知晓王雯的身份，倒并不是很意外，只是觉得如此优秀的年轻人也是王家的一员，倍感高兴。

    接着，他们简单讨论了王破天的后事安排。由于王破天二十余年未曾屡足江湖，在江湖上也没有什么朋友，王师远也对摘星楼之变后众多武林同道的反应感到心冷，因此他们一致决定，王破天的丧礼只邀请杭州分舵的门人弟子以及杭州与王家相交莫逆的少部分武林同道。

    这下，原先感到为难的众多江湖人士、豪门世家不由松了一口气，因为林长青的后事也没有大办，只请了摘星楼内部的一些高层和他的家人，几乎一个外人都没有。

    最后，王师远才迟疑着将西门山庄的变故告诉庞威和万铁君。在回杭州的路上，王师远已经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王雯，她当时虽也惊讶，但对西门山庄较为陌生，因此感觉不强；万铁君不问世事多年，更是无动于衷；只有庞威，因为久居青州，与西门霆多有交集，因此乍闻他于华山被杀，如同晴天霹雳，久久不能言语。

    西门霆作为西门山庄的家主，本身就拥有极高明的武功，另外还坐拥无数的财富，享有无限的权力，但他一向守成有余，开拓不足。他最大的愿望便是保住祖传的基业，维护西门山庄的风光和威严，至于扩大势力、将西门山庄带到另一个高度，他毫无兴趣；因此，在江湖上，他左右逢源，不惹事、不怕事，如此一来，反而更加赢得江湖同道的敬重。

    这样一个人，武学上几乎处于江湖最顶端，道义上几乎无可挑剔，但他偏偏被人杀了。这件事的意义之深、之远，实在是难以估量。

    庞威愣了半天，只说了一句话，“山雨欲来风满楼，江湖只怕从此多事。”

    王师远面色沉重。的确，他也有跟庞威一样的感觉，似乎有一个人在背后主导着这一切，这个人似乎所图甚大，但这个人是谁？是段兴城吗？他刻在摇光楼里的徐天风、徐归棠又是谁？他们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