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决战之前
这两日间，王师远没有再过多地习练武艺，反而不时登山望远，与封尘、徐书婷坐而论道，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的状态调整至最佳。
元音毕竟武功高强，修为深厚，加上元通毫无保留的耗费内力、心力全力医治，他的伤势基本痊愈。
王师远虽没有再提请求元音解除颜敏脑后孟婆针禁制，但元音何尝不知他内心真实的想法？早已于不动声色之间安排人提前准备相应事宜，王师远知道后一阵欣喜，感激涕零。
第二日晚间，石破天再次出现，拿给王师远一本书册，详细记载了他一身所学，除却王家已有的功法，另外还记载了两门自创武学。王师远粗略翻阅一遍，再次对这个叔父刮目相看。
这两门武学分别为一套拳法，名为开山拳；一套掌法，名为劈山掌，刚猛霸道，较之四时令中的翻云掌和握火拳运气法门截然不同，施展威力又是各有千秋。
石破天二十年前身中孟婆针，忘却前尘往事，一心陪伴娇妻爱女，根本无心习武，修为未有寸进，但在恢复记忆之后，仍能取得如今的成就，甚至自创武学，在王师远心中已然是神人一般的存在。
王师远暗忖自己天资有限，能将四时令发扬光大已然不易，便没必要分心去修习石破天的武学。同样，石雯的武学亦是继承于王家家传武学，且身为女子，不太适宜修习这种刚猛霸道的武学，因此王师远只好将这本书册暂且留存，日后再传授于子孙后辈。
到得第三日上午，王师远和石雯先与元音拜别，再与封尘等人告辞，下山前往摘星楼。此时元音和颜敏俱已准备妥当，若是一切顺利，则王师远回到少林时，便可见到恢复记忆的颜敏。
王师远心中的一桩心事了却，浑身更是轻松了一些，即使是面对林长青这等人物，亦不由豪气顿生。他与石雯对视一眼，便漫步下了嵩山，到山下与石破天汇合，一起赶往卫县。
山下的各路武林豪杰，此时已作鸟雀散去。他们早已得到少林的告知，将颜敏软禁于山上半年之久，作为对王师远在沧州和太行山杀人的惩戒。同时，少林为王师远做出了担保，沧州沈家和武家的人绝非王师远所杀，王师远保证将于一年之内查明真相，为沈春峰老爷子报仇雪恨；同时希望大家给予理解，同时不要听信谣言，中了别人的奸计，若再徒惹事端，则需自行承担后果云云。
少林寺作为江湖中的泰山北斗，本来无需赘言，但此次为了王师远，先是做了一番姿态，软禁颜敏，再对各路英雄好言劝诫一番，若是再不识相，则少林也不需给任何人的面子，更不会受任何人的胁迫。
因此，当王师远和石雯到得山脚下时，山下竟是空无一人。
二人四处望望，找到石破天，便一行三骑，朝卫县赶去。
摘星楼筑基之时按七星方位排布，摘星主楼居中，周边分布着通天楼、听地楼、藏剑阁、藏宝阁、藏经阁以及摇光楼。摇光楼因长久以来渐渐成为武林禁地，江湖中人对其知之甚少，便称之为摇光楼。
摘星楼占地极广，除了这七栋高楼之外，周边还密集散布着一排排单层或双层屋舍，均为门人弟子日常起居、习武之所。
王师远一行三人来到最外围的通天楼附近时，很快便有人发现了他们，他们显然是提前得到了通知，见王师远到来，也不为难，反而恭恭敬敬道：“公子有请，楼主在主楼等候。”
王师远不禁暗暗点头。林长青虽然是景教中人，是他的杀父仇人，但不得不承认，他的胸襟气度，确实了得。他们相约今日了结恩怨，不但没有安排人为难他们，反而提前让人做好准备以免引起误会。
王师远一行熟门熟路地依次通过通天楼和听地楼，来到主楼前。从楼下可以看到，林长青正一人独坐二楼，倚着窗户，浅斟酌饮。那样的一副安静而淡漠的神情，似乎他们之间不是要立马生死相向的仇人，而是已经熟的不能再熟的知己好友，他正在静静地等着他的客人。
林长青瞟一眼王师远三人，淡淡道：“上来坐。”
王师远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微一点头，便从楼下拾阶而上，来到二楼。
二楼空空荡荡的，除了靠近窗边的那张大桌子，其他东西都被搬走，此时也仅有两个随从在一旁待命。
石破天带头，走上前去，在林长青对面坐下，王师远和石雯分坐两侧。
林长青淡淡看了他们一眼，不动声色地另外拿起几个酒杯，放到他们面前，再拎起酒壶，给他们斟上酒，缓缓道：“上一次我们这样坐着喝酒，应该还是二十年前的事。”
随着他的话，石破天的思绪似乎也一下子回到了往昔的峥嵘岁月，叹道：“是啊。一晃二十年过去了。”
林长青道：“能不能给我讲讲，后来望舒的事。”
石破天没有丝毫犹豫，道：“好。”他稍稍理了一番思绪，道：“当年云台山之战前，周通海趁我不备，给我种下孟婆针禁制，安排人将我和望舒转移到了千里之外的一个无名小镇。”
“失忆后的我被望舒编了一套说辞，谎称是新婚夫妻遇到劫匪，我不小心撞伤了脑袋，才会导致间断性失忆。我信了，便和望舒一起安然生活在那个小镇，并且生下了小雯。”
林长青痴痴地看着石雯，缓缓道：“确实有三分相像。”
石破天接着道：“只是，望舒独自一人承担着所有的压力，悔恨、不舍、愧疚，加上生产小雯后的抑郁，导致她日渐消瘦，一直卧病在床，终于在小雯三岁时，不堪忍受如此巨大的压力和长久的病痛折磨，离开了人世。离开前她耗尽最后的心力解开了我的孟婆针，使我恢复记忆，后来才将小雯慢慢抚养长大。”
林长青闻言沉默了良久，才道：“师父成全了你们，却牺牲了他自己；望舒为了你，也牺牲了自己。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望舒即便当初身死云台山，也好过受如此的折磨。”
石破天难得露出一丝温柔，道：“若我能预知她会在那几年过得如此艰难，饱受折磨，我宁可从未遇见过她。”
林长青仰头喝下一杯酒，道：“好，望舒倒没看错人。近年来我的心愿已了，你有问题要问我的么？”
石破天似乎早已准备好问题，径直道：“你杀我大哥是为了报云台山之战的仇？”
林长青丝毫没有迟疑，道：“不错。”
石破天追问道：“沧州沈家、武家，西门山庄，少林寺，华山派，摘星楼都曾派人前往，你要如何对付西门山庄和华山派？”
林长青淡淡道：“当年只要参与其中的，我绝不会放过，至于具体如何去做，我却不能告诉你。”
王师远一惊，难道林长青还留有后手，要对西门山庄和华山不利？想起最近西门长恨、楚香君、西门霆都在华山派，忽然有一些担忧。
石破天看看王师远，王师远明白这是他们的最终决战，若是石破天能胜，则一切皆休，所有的前尘往事、恩怨情仇一笔勾销；可若是石破天败，非但石破天身死，自己、颜敏、石雯等人也难逃一死。
不论结果如何，王师远总想把心里的疑惑问个清楚。
王师远道：“阮十五、阮十六、屠天罡和元通都是你从摇光楼中放出来的？”
林长青道：“不错。”
王师远道：“你可知他们是些什么人，将他们放回到江湖上会造成何种后果？”
林长青一抬眉，道：“与我何干？”
王师远一窒，换个问题道：“敏敏脑后的孟婆针是你施展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长青道：“是我下的禁制。至于为什么，我不能告诉你。”
王师远想问屠天罡将颜敏和封尘置于一处，将他和石雯置于一处的用意，却又不便当场问起；想问他准备对西门山庄和华山派采取什么手段，可是又知道他绝不会说，最后只好问道：“你的师弟师妹呢？”
提到他们，林长青神色一黯，道：“子衿深受病痛折磨久矣，早已油尽灯枯，倒也是个性情中人，竟然跟随她去了。至于可仁，我对他另有安排，不在此处。”
听说为了一个女子情愿赴死，王师远心中亦是感慨万千。佛门中的翘楚，虽偏居杭州一隅，却名满天下。想不到当初他自毁一目的故事另有一番曲折，更想不到，为了一个女子，为了那微弱的执念，他宁可放弃他的信仰，放弃陪伴了他四十余年的佛祖，放弃世间的一切陪着她共赴黄泉。
石破天沉默片刻道：“好。二十年前，你一心阻挠我和望舒在一起，不止一次对我动了杀心，更有两次对我出手；如今你又杀了我的兄长，新账旧账，就在今日一并算清楚吧。”
林长青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所有的恩怨，就在我们两人身上，今日算个清楚。”
石破天道：“此处狭小，施展不开，换个地方如何？”
林长青道：“好，喝完这杯酒，我倒要看看这二十年来，你到底长进了多少。”
说着，二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起身，从二楼窗户间跃了出去，几个起落间，已然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