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少林往事

    元通忍不住打断他们，道：“谢子衿，还记得我吗？”

    谢子衿看了看他，想了想道：“哦，原来是你啊，原来你也没死？你也被你师兄藏起来了？”

    元通叹口气道：“二十年不见，你倒跟以前一样，牙尖嘴利。”忽地，他的语气转为阴森寒冷，道，“我师兄慈悲，让你苟活到今日，但我却绝不会让你再活下去。”

    谢子衿看着他道：“你对我本来就没给过好脸色，我一看到你，就知道大限已至。我在这床上躺了二十年，早就想死了，只不过心愿未了，一直舍不得而已。”她又看向，眼神中充满了温柔，道：“不过今日我还能再见到当初的这个小和尚，心愿已满，即使死了我也无憾了。”

    柔声道：“如果要死，我便跟你一起。这么多年来，我始终饱受煎熬，如今见了你，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欢喜。”

    谢子衿从未听过对她说过如此露骨的话，一瞬间竟然痴了，双眸又涌出了泪花。

    元通刚想动手，谢子衿道：“你都等了这么多年了，难道就不能再等一会儿？我反正又走不掉，你们难道不想听听当年的往事？”

    元通哼了一声，“当年的往事？当年我杀了我师父，偷了我少林武学典籍，有什么脸面要在这里说？”

    谢子衿似乎依旧是当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无视任何人眼光的年轻女子，看都没看元通一眼，径直道：“我们景教教规对内极严，但对外宽松，因此教中弟子在江湖上多半率性而为，年轻弟子更是敢爱敢恨，不过却也从没做过什么大恶，只不过因为一向不把你们这些所谓的武林正派、武林正统放在眼里，你们便视我们为魔教，实在是一大笑话。”

    谢子衿下山前，曾被周通海施加了孟婆针禁制，又在山上生活了半个月，虽未恢复记忆，却强行让她了解和记住了所有的前尘往事以及她下山后的任务。

    下山后，她在徐州偶遇当时佛门弟子中年轻一辈的翘楚人物，便为自己编造了一个身份，说是家中亲人在江湖仇杀中被杀，如今就她一人流落江湖，无家可归，以博取同情。一开始，她不过存了几分捉弄的心思，及至后来听说他要前往少林拜访玄真方丈，便心中计议一番，“意外”地让发现了孟婆针的存在。

    对景教多有耳闻，对孟婆针的霸道也是略知一二，当下他不敢擅动，并且佛门中人地位稍微高点的人都知道，当年景教刚传入中原时，曾与少林多有往来，互相交流学习，其中便有孟婆针的施展和解除方法。少林寺得知此等秘技后，觉得此法过于霸道，有违天和，因此从不传授普通弟子，只有方丈才可参阅研习。对此事了解一二，便急忙带着她求见玄真方丈，请玄真帮忙解除孟婆针禁制。

    玄真乍见孟婆针也是大吃一惊，孟婆针施展不易，需要特殊的手法；另外还要稳定、安静的环境以及极其的耐心细致，因此极为耗费心神和内力修为。既然景教如此不嫌麻烦对她施展此等邪术，而不是直接杀了了事，想必她是对景教具有威胁但又不敢得罪的人物，等她恢复记忆后若是能相助于武林正道最好，即便形同陌路起码也能结一个善缘，当下玄真便一口答应。

    玄真花费了三天时间收拾禅房，静心养神，又将孟婆针的解除手法在脑中细细温习一遍。这期间，便和玄真大弟子元音一同谈论佛法；谢子衿则在寺中闲逛，也就在这几天内，她发现暗中总有一双眼睛到处跟着她，似乎觉察出她的用心，对她颇为提防。

    谢子衿精灵古怪，这一群深居寺庙一身正气的和尚哪是她的对手，被她几个小伎俩便套出暗中的那人的身份，原来是玄真的二弟子元通。

    她粗略了解到，元通与寺中其他弟子关系不太融洽，便使了个伎俩，在寺中制造了点事端，不但支开了元通，还吸引了大批少林弟子的注意，让她得以悄悄潜入了藏经阁。

    少林寺作为佛门重地和武林中的泰山北斗，藏经阁中武学典籍和各类佛经、译文等等，浩如烟海，谢子衿只来得及边走边随便拿了几本典籍便匆匆退了出来。

    出得藏经阁，她才有空细细翻阅一番，匆忙间竟只拿了燃木刀法的武学典籍，其余十来本竟全是佛门精义，不禁大失所望。失望之余，她又生一计，匆匆找了块羊皮纸，将燃木刀法的精要誊写其上，找到，声称是自己家传绝学，感激他送她来到少林，以此相赠。

    毕竟年轻，虽安国寺门规森严，有心推辞拒绝，但好武之心甚浓，粗略瞧了几眼，便被此等高深武学所吸引，一番推辞后便收了下来。

    获此秘籍后，忍耐不住好奇，当晚便开始修习燃木刀法，只是一夜，便更觉其中奥妙，更是如获至宝。

    第四日，玄真为谢子衿解除孟婆针禁制。谢子衿遵从周通海嘱咐，提前服下凝神健体的药物，因此待得孟婆针被解除后，玄真正是心神松懈、体力透支、内力虚空的时候，谢子衿却是神采奕奕，精神饱满。

    以有心算无心，以全力一击对毫无防备，距离又是如此之近，仅一招，谢子衿便直击玄真要害，玄真当场身死。谢子衿为了嫁祸于人，发下狠来，在自己身上也拍了一掌，断了几根肋骨后晕倒在地。

    后来谢子衿苏醒过来时，才发现正坐在她的床边一直照看着她，后来少林众弟子来到禅房，群情激奋，问她可曾见过凶手模样，誓要为师报仇。谢子衿提前想好了说辞，将元通的身形、语气模仿了一遍。她虽未指明凶手姓名，但字字句句都在说是元通，加上众弟子与元通本就不和，此时哪还来得及冷静下来分析判断，一股脑全部跑去找元通索要说法。

    玄真一死，最为伤心的本就是元通。元通身世凄苦，多亏玄真将其带回山上，又悉心教导，从未有过嫌弃、怠慢，元通与其他弟子不和，更是将师父视为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他一死，元通伤心欲绝。但这个时候，其他师弟却说他是凶手，他哪能受得了这个冤屈，一怒之下大打出手。

    元通作为玄真亲传二弟子，武艺比之普通弟子强了不止半点，一番打斗之下，打伤不少同门。他又来到谢子衿住的禅房，逼问事情真相。谢子衿一口咬定凶手就是元通，元通恼羞成怒，当场就要杀谢子衿，为了护住谢子衿，不惜与元通动起手来。

    一番打斗之际，其余众弟子纷纷赶到，此时怀中的燃木刀法典籍不慎掉落，被众弟子发现，此时方才知道原来这根本不是谢子衿的家传绝学，而是少林绝技。

    这才知道，谢子衿一直在骗他。他恨自己识人不明，将谢子衿带上山来，偷学少林绝技，众目睽睽之下，更是难以辩解、羞愤欲死，竟一指插入自己眼眶，硬生生戳瞎自己一只眼睛，与谢子衿彻底决裂。

    一片混乱之际，寺中玄字辈高僧到场主持大局。元通见事不可为，当场难杀谢子衿便一路打杀出了少林。

    玄明、玄成与玄真关系最近，同为上一辈渡幻大师座下弟子，眼见玄真被杀，也是气愤不已，一番查探下来，才将焦点聚集到了谢子衿的身上。

    谢子衿心道玄真已死，已为景教除去一个大敌；元通被自己逼反，杀了七八个少林弟子，再难回头；佛门中的优秀弟子自毁一目，声名受损，自己一番心血已经得到了极厚的回报；况且既然已经身在少林，想要逃走亦是难如登天，为了免受皮肉之苦，在玄明、玄成的逼问之下，坦然承认了方丈乃是自己所杀。问到缘由时，又是编造了一堆理由，谎称自己是玄真的私生女，因玄真抛弃她们母女，暗恨在心，这才想要泄愤报仇。

    这一消息听在少林众僧和耳中，又如晴天霹雳。玄明一方面下令将谢子衿严加看管，一方面派人去谢子衿所说地址核实真相。

    当天夜里，元通偷偷潜入少林，避开重重守卫，来到谢子衿所在的禅房，杀了两名看守弟子。谢子衿伤势未复，元通又是盛怒而来，仅仅十招不到，便一掌拍在谢子衿后背，将她打成重伤。元通误以为她已被杀，又是一路向寺外闯去，但一番打斗之下，早已惊动寺中弟子，就在大雄宝殿门前，元通最终被玄明所擒。

    众人恼怒元通打伤打死大量同门弟子，想要当场诛杀他；元音在玄明、众师兄弟前苦苦哀求。后来考虑到众人被谢子衿误导，冤枉于元通，才会造成如此后果，若真细究，众师兄弟有错在先，便由玄成亲自押送，连夜将元通送往摘星楼。

    摘星楼与少林相距不过三百余里，自成立之日起便与少林相交莫逆。摘星楼自建立以来，便在摇光楼中设置寓所，专门用于关押江湖上为祸甚重却又不便杀、不能杀、不忍杀之人。玄成与彼时的楼主赵东阳一番商议，最终将元通关押于摘星摇光楼中。

    另一边，谢子衿已死，再无颜多待片刻，发誓绝不会外传燃木刀法后，当夜离开少林，刚到山脚，便忍不住放声大哭，心中悲痛。只是，连他自己都无法明白，他悲痛和伤心的，到底是因为少林方丈因他而死，还是谢子衿欺骗了他，抑或是谢子衿已死？

    自此以后，他便回到杭州安国寺，自此再没离开过杭州。

    玄明送走后，命众弟子将谢子衿收敛安葬，却意外发现她竟然未死，尚有一丝气息。按理说，谢子衿杀害玄真方丈，偷盗少林武学典籍，罪有应得，但元通从她背后那一掌，震碎她背后衣衫，露出大片肌肤，隐约竟有景教的纹身图案。

    再有半月便是武林正道出发前往云台山之日，玄明召集玄字辈众高僧，商议后决定全力救治谢子衿，逼问云台山和景教机密。另外因谢子衿自称是玄真的私生女，此等丑闻当然不便让其他人知晓，只能在寺中择一密室，将其终生囚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