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谢子衿
王师远等人均感到无比诧异,在元通方才自己的讲述中,谢子衿应该是被他亲手杀死了啊,怎么会又有谢子衿是否还活着的疑问?
正诧异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缓缓站起身来,看着四周,陡然听得元通的问话,心中也是一紧。
谢子衿?
多少年没有听过的名字了?
这么多年来,从未忘记过这个人。他也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她。
她竟然还活着?
一瞬间感觉到有些恍惚,似乎有点分不清,眼前的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而另一边的元音和元空却是明显脸皮一紧,元音宣了一声佛号,道:“师弟,当年你潜入寺中,亲手杀了那位谢施主,难道你忘了不成?”
元通紧盯着元音的眼睛,道:“我要你亲口告诉我,谢子衿是否还活着?”没等元音回答,他又接上一句,“别忘了你如今是少林寺的方丈,出家人不打诳语。”
元通一边搬出师父,暗示他不要包庇仇人;另一边又拿出佛家戒律,直让元音愣在当场,久久不发一语。
看着元音的脸色,别说元通了,就连王师远等人也敲出了端倪,难道谢子衿真的还活着不成?是谁救了她,是少林寺吗?少林寺为何要救她?如果她没死,那她现在何处?
一连串的问题萦绕在王师远等人的脑海。
元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一字一顿道:“师兄,我要你亲自告诉我,谢子衿是否还活着?”
元音尚在犹豫不决,元空却是叹了一口气,道:“师兄,谢施主确实还活着。”
元通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他上前一步,抓着元空的衣领,道:“她在哪里?”
元音上前一步,拨开元通抓着元空的手,道:“罢了,师弟,二十年了,此事也该有个了结了。”他又问道:“师弟,你先告诉我,是谁告诉你谢施主还活着?你又是否知道,谢施主的身份来历?”
元通愣了片刻,道:“既然师兄坦言相告,我也不敢隐瞒。此事是摘星楼林长青告诉我的。”
“果然,果然。”元音道,“你可知道林长青的真正身份又是什么?”
元通愣了愣,道:“除了摘星楼主,难道他还有其他身份?”
元音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王师远。
王师远双手合十,道:“按照我们的推测,林长青应是景教余孽,估计在教中的地位不低。”
元音跟着道:“王施主说是推测,倒是谦虚了,老衲现在可以肯定,他就是景教的余孽。”
王师远诧异道:“大师为何这么说?”方才元通出现之前,他们讨论时,也只说林长青九成可能是景教的人,怎么元音突然如此肯定?
元音看了一眼元通,又看了一眼,道:“因为谢子衿正是景教的人,周通海的亲传弟子。”
“什么?”在场的众人,都是大吃一惊。
尤其是,当年,他与谢子衿于徐州偶遇,后来一路同行,前往少林,一路之上,羁绊甚多。及至后来,少林方丈玄真大师被她刺杀,他才知道原来谢子衿一直都是在骗他和利用他,再后来,听说她被元通杀死,那一刻他才明白,为何那么多人愿意沉溺于红尘,为何尘世间的情爱无休无止,众生皆苦,可是,众生皆宁负如来不负卿。
从那时起,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她。
他从来不愿去想,谢子衿的来历,她为何要利用他,为何要杀玄真,为何要嫁祸元通,他甚至不愿计较,当初他因为她的欺骗,毁掉的自己一只眼睛。
他只想知道,在她闭眼的那一刻,想的是否是他。
可是,如今,元音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谢子衿是景教的人,是行事诡异、杀害无数正道武林子弟的邪教之人,是整个武林正道的宿敌。
一下子愣在了当场,似乎失去了灵魂,仅剩的一只眼睛呆呆地看着前方,找不到焦点。
不只是,其余众人也都处于震惊之中,都在默默地消化这个消息。
元音接着道:“当年,你偷偷潜回少林,找到谢施主并从她背后偷袭了一掌。其实,那一掌并未将她打死,只是重伤垂危而已。”
“当时,我们虽对她多有怨言,但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便不能见死不救,只好先行给她治伤,哪知在治伤时,却意外发现,她的后背上有景教的标记。当时,正值正道武林筹划攻打云台山的关键时候,如果能从她的口中获取更多的消息,对正道武林必有极大的益处,因此我们对外声称她已被你杀死,暗中我们则全力救治。”
“但是她受伤极重,虽然我们用尽一切办法,她也只能永远瘫在床上,整日昏昏欲睡,一天清醒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时辰。”
一下子回过神来,急切道:“元音大师,她现在哪里?”
元音老于世故,看他神情哪还不知道他的心思,但这种事情却又偏偏没法劝说,只能暗叹一口气,道:“师弟,谢施主如今也躺在榻上二十年,她即便当年偷学了少林绝技、杀害师父,嫁祸于你,如今也早已赎清她的罪过了,你又何不放下往日的仇恨?”
元通本来还为谢子衿如今的遭遇暗自唏嘘不已,听得元音此话,又是一股邪火冒上心头,道:“师兄此言差矣。除了我的生身父母,师父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尊敬和景仰的人,她杀了师父,她就必须死。”
元音叹口气道:“既如此,那我便不能将她的所在告诉你。”他又转过来朝着道:“大师,佛说,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红粉骷髅,白骨皮肉。大师是有道高僧,难道如今还参不破这其中的道理吗?”
内心无比煎熬。一方面他思念谢子衿甚深,得知她未死,极希望能早日见到她;另一方面,他自幼修习佛法,佛法精义早已在他脑海中根深蒂固,要想一朝舍弃,却也是难之又难。
元通却顾不了那么多,道:“师兄,其实当年我被你们困于摘星楼,我不但不恨你,相反,我很感激你们。师父已死,即便我还留在少林,也不过是别人心中的笑话,倒不如在摘星楼的密室中,独自潜心修行,反而不受打扰。但是,即便二十年过去,师父依然始终是我心中的最无法舍弃的部分,谢子衿也依然是我心中永远的魔障。自从我知道,谢子衿还活着的那一天起,我就发誓,谢子衿一日不死,我便一日不得安宁。”
忽地,他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一只蒲扇似的大手一把掐住的脖子,“当年,谢子衿是带上山来的,后来的一切,若是深究,逃不了干系。若是师兄执意不让我去见谢子衿,今日,我只能先杀,日后再徐徐图之。”
元音看着元通的脸色和他手中的青筋,便知,谢子衿的确已成为他的魔障,若不能去除这个魔障,恐怕,他永远无法善罢甘休。
元音沉吟片刻,叹了一口气,宣了一声佛号,道:“好吧,你将大师放下,随我来吧。”
元通放开手,跟着元音走出了天王殿,其余众人均对此事充满了好奇,纷纷跟上。
元音带着他们绕过了大雄宝殿和藏经阁,来到一处偏僻的禅房,那边住着一个又聋又哑的扫地僧,见到方丈到来,倒是明显吃了一惊。
元音做了几个动作示意一番,那个僧人才走进屋内,来到书架旁,拨动了一个机关,屋内的床便裂开一道口子,元音带头,一行人下到地室中去。
地室中的四面墙壁都有油灯照明,因此倒不显得昏暗;室内干燥清爽,倒也不压抑;王师远仔细察觉一番,能感受到有微风拂过,说明有通气口直通地上,生活倒是没有问题了。
适应了地室内的光线后,众人跟随着元音往前七个路口,转了三次弯,才来到一道石门前,道:“就是这里。”说着,轻轻推开石门。
元音率先进入,其余众人纷纷跟进。
俟一进入室内,一眼瞧见角落边有个石床,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个人头歪着朝着内侧,长发掩面,悄无声息,似乎正在熟睡。
刚想上前,元音一把拦住他,在床前三尺处站定,沉声道:“谢施主,我来看你了。”
过了片刻,元音连喊三声,依旧没有动静。就在众人以为床上那人没有听见,准备上前时,那人的头转了过来,道:“你又来干什么?”
此时众人才看清这个人的样子,一头花白的头发,脸色苍白如雪,就连嘴唇都没有亮色,倒是一双眼睛,精神得发亮,似乎藏着无数的狡黠和智慧。
元音道:“你仔细看看,是谁看你来了?”
元音退后一步,上前,仔细地打量着谢子衿。
谢子衿似乎还是当年的模样,特别是那一双眼睛,几乎没有丝毫变化;他似乎没有看到那苍白的脸和花白的发。在他眼里,似乎谢子衿永远停留在了当年的那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状态。
谢子衿也在打量着他,似乎有些眼熟。看着那光头,再比照一下记忆中那人的模样,谢子衿很快便已确认,这就是她这二十年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念着的人啊。
泪,从两人的脸颊悄然滑落。
看到对方流下的泪,哪还不明白对方心中的执念。缓缓坐在床边,轻轻牵起她的手,道:“子衿,我来看你了。”
谢子衿努力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的脸颊,深情道:“你来了。”说着还笑了一下。
那一瞬间,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笑靥如花的年轻女子,那样年轻,那样爱笑,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