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阶下之囚
不知过了多久,等王师远悠悠醒转过来时,发现他已经不在马车上了,而是躺在一张无比柔软的床上。
房门关着,屋内空无一人。四周的陈设精致但不奢华,看得出来,此间的主人相当有品位。
他伸手摸了摸伤口,发现伤口仍跟之前一样,几乎没有感觉到好转,仍然使不上半分力道;只是痛楚减轻了很多,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王师远起身下床,打开房门。
门外是一个院子。院子内有凉亭、有草坪、有假山、有水池、有树木。
另外还有一个人。
封尘。
封尘坐在凉亭中,看着水池,静静地,如同一尊雕像,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师远有心安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在他旁边坐下,静静陪着他。
过得片刻,封尘忽然道:“你伤势如何了?”
他们二人虽见过几次,接触过几次,但实在说不上有多好的关系;只不过因为此次面对的共同的敌人,双方的关系忽然亲近了些许。
“没什么,还是老样子。”王师远如实答道。
封尘转向他道:“那你不觉得奇怪么?”
王师远点点头道:“确实是有点奇怪。按理说,屠天罡完全可以直接杀了我们,可不但没有杀我们,还给我们治疗伤口,这实在不合情理。”
封尘道:“这是其一。”
王师远一挑眉,道:“哦?”
封尘接着道:“看起来他们好像在给我们上药治疗伤口,然而我完全没有看出他们用的到底是何药,更关键的是,用了他们的药,伤势非但没有痊愈的迹象,反而更严重了。”
王师远讶道:“什么?你的伤更严重了?”王师远这才注意到,就这说话的一会儿工夫,封尘额头上已满是汗水。
虽疼痛难忍、满头大汗,但封尘依然竭力保持着正常的语气,道:“他们肯定是不会真心替我们疗伤的。现在所有的一切,我猜,估计也就是为了保持我们不死,接下来他们肯定还有下招。”
王师远左手抚摸着右肩伤口,沉吟半晌,点点头道:“有理。”顿了顿,他又道:“不过说起来,我们本已是必死之局,既然留了我们一命,接下来不管他们出什么招,我们都还有翻盘的机会。”
封尘凝视着王师远的眼睛,缓缓道:“不愧是王师远,不论何时都不会被眼前的困境打倒。”
王师远却不去看他,道:“心愿未了,怎敢轻言生死?”
封尘刚想问他有什么心愿,院门开了,进来一个人。
因来人正好在背着太阳,受光线影响,王师远二人只能看到来人身形曼妙,却一时没有看清来人的面容;走得近了,王师远才看清,来人果然是云飞儿。
云飞儿美目一闪,在王师远、封尘二人身上掠过,笑道:“看二位公子精神了许多,正好,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王师远与她相识日久,尤其是摘星楼之变后,更是知道她心口不一,她说是有事相求,必是又有新的法子来折磨他们了。当下忍不住讥笑道:“封尘可是你的侄子,我更是你的阶下之囚,有事吩咐就行了,还用相求?”
云飞儿瞟了王师远一眼,笑道:“你不用提醒我。封尘虽是我姐姐的孩子,但却也是封寒的血脉。看在姐姐的份上,我已留他一命,此后我们再无渊源。”
封尘听得这话,眼神不由一黯。至此,他在这个世上的所有血脉亲人均已不在。
王师远叹道:“往昔都说你心有七窍,聪慧无比,兼且善解人意;如今看来,远远不止。”
云飞儿笑眯眯道:“哦?”
王师远继续道:“你的聪慧、体贴都只不过是你迷惑众人的手段而已;看似弱不禁风、楚楚可怜,其实都是为了掩藏表面之下的无情、冷漠和野心而已。”
云飞儿道:“看来你对我的认识倒是与众不同。不过,你觉得,我的野心是什么?”
王师远叹道:“这我倒还没看出来。不过,似你这种人,所作所为断不会无的放矢,肯定都藏有一个最终的目的,只是我还没发现而已。”
云飞儿笑道:“没想到数日不见,阿远倒是比以前想得更多想得更远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来跟你们说个正事。”
恰在此时,院外传来一声大喝:“什么人?”接着,一个声音响起,“谢老二在哪?叫他出来。”
乍听这个声音 ,王师远感觉有些耳熟,好像在哪边听过,不禁凝了凝神。
一个声音道:“谢二爷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你到底何人,再不报上名来,我等可就不客气了。”
那个有些熟悉的声音道:“老子雌雄双煞玄武煞,快快叫谢老二出来受死。”
王师远恍然,怪不得感觉有些熟悉,原来是雌雄双煞到了。王师远心知云飞儿等人必定在自己身上动了手脚,才会一直使不上力气;若是无人相助,自己想要离开实数万难。
来不及细想,王师远忽地指着云飞儿,大声道:“云飞儿,你又想要玩什么花样?我王师远做事光明磊落,绝不会跟你同流合污。”
云飞儿扭头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王师远趁机接着道:“我们现在已经身受重伤,功力尽失,你还想要干什么?”
云飞儿终究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片刻功夫终于意识到他的目的。不过她也不在乎,嘻嘻笑道:“阿远啊,你是聪明;可是聪明,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她扭头朝旁边墙角一人淡淡道:“把雌雄双煞带来见我。”
正在此时,院外传来一阵女声:“看来今天谢老二倒是做了缩头乌龟,我们先撤,下回再来。”随即传来附和声道:“好,咱们走。”
仅仅片刻功夫,院内院外便彻底安静下来。
云飞儿自顾自走到凉亭中坐下,招呼王师远和封尘道:“人已经走了,消息也送出去了,你该安心了。来,坐下,我们聊聊。”她的语气淡漠,似乎对于是否能捉住雌雄双煞毫不在意。
王师远和封尘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只能默默走了过去,默默坐了下来,等着云飞儿说话。
云飞儿瞥了他们一眼,将他们的神色尽数看在眼里,道:“你们受了伤,本该让你们在此地好好养伤的。但不巧的是,再过半个月就是沧州沈家庄老太爷的六十大寿了。”她顿了顿,又道:“阿远,你与沈太爷见面次数不多,但他一直对你关爱有加,你不是不知道吧。”
王师远默然。确实,沈家庄作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沈太爷亦是江湖上的名宿前辈。自从十年前沈太爷第一次在摘星楼见到王师远,便对他一直喜爱有加,更是在他十六岁生日那天,送给他一件价值连城的礼物。十年来,虽然见面的次数聊聊,但王师远确实能在沈太爷身上体会到一种长辈对晚辈的殷殷期盼和关怀。
虽然如今摘星楼发生了变故,但这并不能影响王师远对沈太爷的敬重和感激。因此,听得云飞儿说及此处,亦不得不点头道:“是,沈太爷的寿宴,若是有机会,我定然会去。”说完,眼睛一眨不眨得盯着云飞儿。
云飞儿笑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又不绑着你,你要去就去好了。不过——”云飞儿顿了顿,又道:“沈老太爷的寿宴,想必是极其热闹的,这样的场合哪能少得了我,但是路途遥远,车马劳顿的,我一个弱女子终究不太安全,因此,你们二人可愿和我一起上路?”
王师远和封尘对视一眼,两人均不由翻了翻白眼。他们二人伤势未复,手无缚鸡之力,本就是任人宰割;云飞儿看似给予他们自由,又以商量的口气谈论此事,实际不就是要将他二人转移到沧州,而且一路上还得自己做牛做马?
王师远脑筋一转,瞪着云飞儿道:“沈老太爷寿宴,你去干什么?难道想去捣乱?”
云飞儿佯怒道:“你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沈老太爷是武林名宿,我难道不能去给老太爷祝个寿?”
王师远心里虽然一百个不相信,但他料来此次寿宴必定江湖豪杰众多,即使云飞儿有什么想法,也不敢当着天下众豪杰的面使什么坏,便稍稍安下心来。
云飞儿似乎很乐于看到他们二人的表情,笑道:“看来你们是没有异议了,那就走吧。”说着就站了起来。
王师远和封尘再对视一眼,一脸愕然,都没想到,云飞儿慢条斯理地聊了半天,此刻却突然说走就走。
二人无奈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