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天衍望机
一向稳重的新肪居民在新年这一天放起了烟花,夜空中满是五颜六色的光点,像雨一样,孩子们在底下奔跑,在呼喊,爸爸和妈妈也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围着满桌子的吃食,嗅着诱人的香,吃的满嘴流油!
世界很欢闹,连空气都有一种热乎乎的躁动,被一家家温馨的灯火连成一片,囫囵的罩住了整个九州!
皇甫纪的谪仙居也点了一支花炮,毛小尖看着金灿灿的烟花在空中炸裂,心里也是荡开了一点温暖的。
他回过头看了看晨成,她正裹着一件黑色的棉衣站在石阶上,亭亭玉立的,眸子里映着金灿灿的烟火,她好像也在看,看那像个小孩子一样淘气幼稚的余沉微,在雪地上奔奔跳跳撒欢儿。
世界突然一静,静的连寒风都不敢凛冽了,轻悄悄的挑起皇甫纪挂起来的红色灯笼,忽而红影绰绰,惊了冬夜,换来了晨成的蓦然回眸。她发现了毛小尖的目光,轻轻的勾动嘴角,微微一笑。
“也不知道师父家乡的风俗,”晨成挽起鬓角的发丝,柔柔的看向毛小尖,“过年和我们一样吗?”
“也许一样吧,”毛小尖道,“我很久没过年了,忘了!”
“不会吧师父,”余沉微突然跳出来,用一根嗤嗤冒火的烟花棒指着毛小尖,“过年还能忘啊!”
“或许被什么人伤了心吧,”皇甫纪也是不屑的朝毛小尖翻了个白眼儿,接过话茬道:“要不然怎么年纪轻轻的却总是这么一副怨妇做派,看的人恶心!”
“你这老家伙,修了这么多年怕是只修了嘴吧!”毛小尖无奈一笑道。
皇甫纪却是嘿嘿一笑,转而冲余沉微喊道,“丫头,我还藏了几坛子好酒,要不要试试?”
“好酒?”余沉微眼睛一亮,一把丢了手里的烟花,问道:“什么酒?好喝吗?”
“唇齿留香,三日不绝啊!”皇甫纪一脸得意,“我这酒,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叫神迷心!”
“师父也喝一点吧!”余沉微拉了拉毛小尖试探的看了一眼。
“我就不喝了,”毛小尖微微一笑,伸出手习惯性的揉了揉余沉微的脑袋,道:“你们好好玩吧!”
“哦!好吧。”余沉微失望的垂下头道。
不过晨成却是没什么感觉,似乎毛小尖的拒绝在她的意料之内,一向善解人意的自顾自的走过去拉住了余沉微的手,微微一笑,推着皇甫纪一起走进屋子里。
说来也奇怪,晨成这几日总是能梦见第二天要发生的事,这种怪异的现象是从师父毛小尖自龙息山回来的那天开始的,那天下午,她还在顿悟之中时,却突然被一声水滴垂落的声音打断,她猛然睁开眼,却陡然发现世界陷入了一片迷离之中,所有的一切,她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如漂浮在水上的颜料,突然被一根木棍划拉的面目全非,天变成了一滩扭曲不定的污渍,连着漫天红霞和那一轮红彤彤的欲落的夕阳也变成了歪歪扭扭的线条,草跳起了舞,老槐树也扭着一种令人尴尬的姿势,谪仙居越来越大,大到顶上了天穹,大到令她生出了一种使人恐惧的空旷,慢慢的她发现自己的手指也在变粗,变成了记忆中被冻的皲裂的模样,还有她的腿,她的脚,以及她的头……
她发现自己变成了巨人,巨大的眼睛睁开,投出的目光能越过云端看到极北的雪山之巅,她看到了那儿有一株白色的花正在慢慢盛开,一只浑身雪白的鸟儿落了下来,收拢了羽翼,静静地守在一旁!
她盯着那朵花细看,直到那雪白的花瓣变的透明,她看到了几束亭亭玉立的花蕊,花蕊拢在一起,吃力的撑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透明盒子!盒子里浮着一红一白的两颗珠子,珠子下漫了一层雾寥寥的东西,像一床轻飘飘的被子那样,盖着山川河流……和一个正在努力张望的姑娘!
“那是我?”突然,轰的一声巨响在晨成的脑海里炸开,她只觉一阵头昏脑涨,像是被人敲了一棍,跟着那朵花开始变的支离破碎,方盒子也晃了起来,她顿时觉得脚下的土地里像钻了一条蛇,正努力的拱着那强有力的脊背要破土而出似的,晨成连忙扶着老槐树站稳,闭上眼睛,那种令人可怖的感觉才慢慢消散!
梦,也是从那天晚上开始的,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但她还是看到了一些画面,比如谪仙居大门上脱落的一颗钉子,墙角里死掉的一只老鼠,甚至……师父毛小尖几时喝茶何时打坐,她都看的一清二楚!
所以,她知道今天皇甫纪会拿出珍藏的老酒,自然也知道毛小尖会拒绝余沉微的请求!也因此,她并不觉的失望!
余沉微喝的很快,像喝水一样一杯接着一杯的往肚子里灌,像是故意要喝醉似的,扶着晨成的肩膀,吐了一口浓的让人有些反胃的酒气!
“我喜欢师父!”晨成悄悄的学着余沉微的语气一字不差的说道。
“可他不喜欢我!”余沉微一仰头盯着晨成,伸出两只冷冰冰的手贴在晨成的脸上!
“你做了一个梦?”晨成笑着为她挽起发丝问。
“你怎么知道?”余沉微惊诧的问。
“是天衍望机吧!”皇甫纪一个吸溜,将一杯酒吞进肚里道,“能看多长?”
“一天,”晨成搂着余沉微道。
“向前还是往后?”皇甫纪又问。
“应该是往后吧!”晨成略一思考,问道:“怎么,这天衍望机还能追溯以前吗?”
“这就得问你师父了,这是你龙息山的道宝,他最清楚,不过……”皇甫纪略一停顿,翻起浑浊的眸子瞄向晨成,道:“你应该也知道没戏吧!”
晨成点了点头,转而问道:“那我还去吗?”
“随你!”皇甫纪又斟了一杯酒,“你放心,没什么影响!因为无论如何,你都是知道结局的,只要不开口就行。”
“好吧,”晨成苦笑道:“那你把钱给我吧!”
“在你房间里,”皇甫纪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晨成道:“记得连那个包一起拿上,这一别,算是永别了吧!别忘了我教你的医术!”
晨成一愣,刚刚举起的酒杯重又放了下来,她怔怔的盯着皇甫纪,好像第一天认识这老头儿似的。
“来,端起来,陪我喝一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