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因由
几天前那双带着杀气的明媚有神的眼睛也不见了，深深的拢在两只宛如树皮一样的眼窝中，空洞，麻木，蒙着一层灰色的死气，他看见毛小尖时笑了笑，咧开嘴，露出仅存的一颗门牙，看上去晃晃悠悠的，似乎随时都会掉在地上，脸上还挂着两串泪痕，那是老人独有的标志，死亡已让他没了控制泪腺的能力，不管是悲伤也好，感动也罢，即便是在无欲无求的时候，那两行泪就像影子一样，时时刻刻的挂在他那张和树皮一样的老脸上。
“前辈您来了！”他声音喑哑，轻轻的拍了拍戒心，呻吟着坐在门槛上。
毛小尖沉默着看了一会儿，直到韩擒虎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这才开口问道：
“你想炼什么丹？”
“佛门舍利丹。”
“好！”毛小尖说：“那你把药材拿来，我替你炼！就在这儿。”
戒尘摇了摇头，笑着望向毛小尖，“前辈，药材就是我，准确的说是至少拥有砥砺境修为的我……”
毛小尖和韩擒虎两人不由一惊，只是还不等他们开口，戒尘那喑哑低沉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
“前辈莫要觉得可惜，本来，我佛灵山罗汉墓的事儿也算不得什么机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两位，算是博取一下同情吧。”
“师兄……”戒心有些不乐意了，他生怕毛小尖韩擒虎是铁石心肠的人，听了，权当谈资，拂袖下山，留下自己这一班师兄弟，把性命填在那一处阵眼中。
不过，戒尘倒是看开了，他心里明白，当年若不是那姑娘，他佛灵山早在晚唐时期就怕要化为焦土，他自认自己算不得什么好人，踏入修者以来，烧杀掳掠，做过的天怒人怨的事也不是一件两件，这个下场他早就预料到了，只是他自诩是一个守信的人，既然答应了那姑娘要护着她的尸身，便绝不会半途而废！
佛灵山门下的弟子这会都来了，沉默着聚在大殿前，只是门生凋敝，稀稀落落的也只围了十多个，可这，总比龙息山好的多，算上毛小尖新收的余沉微晨成两人，他龙息山传承至今，拢共也才六人。
有眼色的弟子给毛小尖和韩擒虎搬了两张凳子，两人也不嫌弃，岔开腿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
“唐玄宗大中十三年，我初破合丹壁障，任佛灵山主持，年轻气盛，所以，因传说中郭嘉留下的飞道丹和东池境的那位起了冲突，也就是在面对那位时，我纵横天下的美梦才被打破，当时，我自诩天下无敌，所以在争飞道丹时兴手杀了东池境的几位弟子，那位果然大怒，一路追杀，我本想着逃到佛灵山依着火脉赤凤大阵可以阻挡，但万万没想到，那时，那位已经砥砺圆满，只差一步便可修成道心了，眼看我派大阵即将溃散，但那位却突然收手离开了，我战战兢兢的等了好久，才见着他和一个女子御空而来。我交出了飞道丹，保住了佛灵山，但也因此应下了一个条件，东池境那位要我在九年后去咸宜观寻一具尸体，并授我纳元小衍阵，用做封存，要我佛灵山世代守护，九年后，我依约前去，见着那尸体时我大吃一惊，原来，东池境那位要我守护的尸体便是当日挽救我佛灵山的姑娘，我心生疑惑，便想着探查一翻，只是，当我神识触及她的身体时，却宛如泥牛入海，得不到半点回应。我带着尸体回到佛灵山，布下了纳元小衍阵，我这才发现，原来这阵是需要修者的元气才能维持的……这么多年，我佛灵山填进去的修者已上百，直到十年前我修为踏入砥砺境，才发现，或许这阵可以用我佛门独有的舍利丹维持，但同时我也知道，这舍利丹除了修为至少是砥砺境的修者之外，还需要生生火才能炼制，我从古籍中查到，龙息山或有生生火，但龙息山有四脉青蟒所隐，要寻它可谓是难入登天，可在那天……”
“你感知到我有生生火，便生了杀人夺宝的念头？”毛小尖问。
戒尘点点头，沉默着垂下了那颗皱巴巴的脑袋。韩擒虎似有若无的瞥了一眼毛小尖，两人基本可以确定，当年那个挽救了佛灵山的姑娘就是鱼玄机，而且，混元玉怕是就藏在鱼玄机的身上，只是这纳元小衍阵……
韩擒虎沉吟道，“东池境那位在授你纳元小衍阵时可有说过什么？”
“说过什么？”戒尘一蹙眉头，思索了片刻，突然惊道，“有，的确有，我记得东池境那位说，此处尸身且不可为龙息山及传人所知……”突然，戒尘心头一紧，警惕的望着毛小尖两人问，“不知二位……”
“韩擒虎。”
戒尘戒心心头猛然大骇，“阎王！”
“龙息山第三代传人，毛小尖！”
“龙息山！”
一瞬间，戒尘和戒心两人就像装了弹簧似的蹦了起来，面色苍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甚至，许多门下弟子连武器都拿出来了。
韩擒虎看着毛小尖微微一笑，伸出手示意两人坐下，解释道，“你们不必紧张，龙息山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辈，相反的，你佛灵山罗汉墓之下的那个姑娘还是龙息山的传人呢。”
“简直一派胡言！”戒心顿时横眉怒道，“若真如你所言，东池境那位又何必强调要小心提防你龙息山一脉，你们怕是和那姑娘有什么仇怨吧！”
戒尘也是紧皱着眉头，忽而一脸严肃的道，“前辈，不管你们有什么仇怨，人死如灯灭，想必也该放下了！”
毛小尖顿时一脸无奈，混元玉的事自然不能和他们说，可若是如此，那便解释不清楚他和鱼玄机的关系，拿不到混元玉，他看了看韩擒虎，小心的传音道：“怎么办，是硬抢还是去东池境？”
“不可硬抢！”韩擒虎立马制止道，“这二人心执，如若硬抢，他们怕会立即自杀谢罪，去东池境是来不及了，这样吧，还有五天，鬼门就要开了，到时候，我带一个佛灵山亡者去九幽狱见一见鱼玄机，让他给戒尘带个话，想来，他会听鱼玄机的，只是……他要能活到那个时候才行，我说，他到底怎么你了，你给人家的修为硬生生从砥砺境削到了生窍境？”
毛小尖无奈一笑，“这痞子和尚，当初要抢我的生生火，却还道貌岸然的说是化缘，我气不过……唉，算了，不过，他的修为我并没有削，只是下了几道愧心印，他深陷于往日的杀戮之中，修为这才跌了下去，解了就好了。”
韩擒虎点了点头，转而对戒尘道，“这样吧，既然你不相信我们，那死者鱼玄机你们总相信吧，我让她拖你佛灵山的亡灵给你带几句话，到时候，你可得让我们去罗汉墓带走我们要的东西。”
戒尘迟疑的盯着两人，良久之后，才开口质问道，“亡者入九幽即入轮回，她怎么可能一直逗留在九幽界，况且，鱼玄机是谁？我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除非你让东池境的那位亲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