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纪家小庄园是纪泽明和夫人易三宜的定情之地,小庄园在纪泽明心里有着无法比拟的地位,纪泽明根本不可能在这里举办无关痛痒的聚会,但如果是给纪悬礼订婚,那就合理多了。
易三宜喜欢蔷薇,庄园的墙便爬满了蔷薇,小庄园又叫蔷薇庄园,听说这种蔷薇一年四季都会开花,并不多见,是纪泽明费尽心思找来哄易三宜开心的。
严疏将目光从那些即使在夜色下也泛着永恒爱意的蔷薇上收回来,不管纪泽明如何,有什么打算,至少他爱易三宜是真的。
严善诚这样的人,和纪泽明待在一起,难道不会有片刻的羞愧吗?
严疏终究是无法压抑心中翻涌的情绪,抬手抚上了一朵离她最近的蔷薇,被风吹过,每一朵蔷薇都带着凉意,可又仿佛很灼热,好像很久很久之前,严疏去碰自家院子里的玫瑰也是这样的心情。
但即使后来严疏见到的每一朵玫瑰都鲜艳欲滴,含苞待放,她却再也无法得到当初的感觉了,也许她当初摸到的根本不是玫瑰,而是严善诚对妈妈的爱意,妈妈死后,爱意消散,世上就再也没有那样的玫瑰了。
纪悬礼站在门厅处,将严疏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助理适时出声,“那就是严疏,严善诚的长女。”
严疏就是严疏,站在那里,冷淡又疏离,其实纪悬礼跟严疏见过,他们还有一起长大的情分,这也是辜月猜测纪家邀请了那么多人,但其实在打严疏主意的缘故,严家和纪家都算得上是商圈里的不老树了,要是纪悬礼和严疏订婚,也是强强联合。
这个算盘打得好,几乎于纪家毫无坏处,但严疏不是牵线木偶,更不会乖乖听话。
辜月刚领着三个人到门厅,就看见有人捧了满怀的蔷薇,着急地往另一侧走,蔷薇可是易三宜最喜欢的花,今天来的宾客都是有身份的人,不可能未经主人许可就去摘花,敢这么大摇大摆,应该是纪家的人。
辜月的目光顺着那人走,果不其然撞上了纪悬礼,他穿得体的正装,即使是隐在灯光的暗面,气质也不落下风。
辜月冷哼了一声,不管纪悬礼怎么变,都还是那副讨厌的样子,纪悬礼显然也认出了辜月,他朝辜月笑了笑,没想到换回的是辜月的白眼。
纪悬礼失笑,辜月还是这个样子啊,从小到大,她都讨厌他,吩咐助理将蔷薇拿进去,纪悬礼往辜月那边走去,他要是真的想和严疏在一起,辜月这关肯定是要过的。
辜月让司珏带着橘如和江望先进去,纪悬礼很快就到了辜月面前,他寒暄道:“辜月,很久不见了吧。”
辜月可不会惯着他,“是很久没见了,最好再也不见。”
纪悬礼一下被噎住了,吐槽了句:“你脾气怎么还是这么差,就不能收一收?”
辜月勾了勾唇,不怀好意地道:“群狼环伺,好脾气的绵羊会被吃掉的。”
辜家的事情纪悬礼在国外也有所耳闻,辜长新突然出了车祸,车子翻下悬崖,尸骨无存,但好在辜月已经熟悉公司运作,能够撑下去,但等到辜长新办葬礼的那一天,什么小三小四私生子都冒了出来,明摆着是要从辜家分走一份,董事会也一直盯着辜月,谁也不愿意被个黄毛丫头压一头。
但辜月偏生自己把场面稳了下来,她告诉所有人,她的东西,想要,可以,来拿,但要是没本事,就不要怪她翻脸无情。
辜月虽然从不言当初之事,但谁都能想到其中之艰难,辜月脾气一向不好,经历过这些事之后,脾气自然更差,但纪悬礼算是个什么东西,在辜月这里根本排不上名号,凭什么来劝她收敛。
纪悬礼咳了一声,生硬地转移话题:“刚才那几个是你朋友?”
“男朋友。”辜月咬紧男朋友几个字。
纪悬礼觉得好笑,“三个人都是你男朋友?”
谁知道辜月面不改色地道:“两个男朋友,一个女朋友,有问题吗?”
说完辜月就径直往里走,走到头了,又退回来,看似好心地叮嘱纪悬礼,实际上是幸灾乐祸,“我可告诉你,严疏比我的脾气还差。”
严疏不比辜月,辜月算是外显,把不好惹摆在明面上,但严疏那些刺平时都收着,长久蛰伏的刺,扎一下可了不得。
纪悬礼没接话,显然是不信辜月的话,其实还有另外的原因,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
司珏去勾辜月的手指,辜月将手里的酒杯放下,拉着司珏去了角落,临走之前,还顺手端走一盘甜点。
橘如在一边跟程非说话,程非是陪着严疏来的,严疏和严善诚决裂之后,程非考虑了好几天,还是决定跟着严疏。
“这个做的真好,又好吃,又漂亮,就是不知道是怎么做的。”橘如将手里的布丁举起来,细细端详,它被灯光一照,更加绚丽夺目,好像在顷刻间脱胎换骨。
程非凑过去看,这个布丁显然是用了巧思,不愧是纪家的小庄园,卧虎藏龙,连小小的甜品都如此用心,程非顺了顺橘如的头发,“可以去问问。”
橘如穿纯白色带暗花的长裙,头上带着精致的发箍,橘如是第一次这样打扮,衣服是辜月挑的,妆也是辜月的化妆师画的,她有些不适应,脸蛋红扑扑的,又处处带着好奇,更像是误入蔷薇深处的小公主了,程非托住橘如的手,真心实意地夸赞:“真漂亮。”
橘如眨了眨眼眼睛,反应过来程非是在说自己,她手心里发烫,更加不好意思,明明她的笔下已经出过无数种恋爱,可落到自己头上,她还是会紧张。
江望很快变成孤家寡人,也不知道是辜月他们真的忘记了还有一个他,还是故意的,就真的留了江望一个人在原地。
严疏看过去,正好瞥见她彷徨的小男友,要是在自己身边,可能会无措地哭出来吧,最好带着哭腔求她,快回去吧,严疏恶劣地想,但她一想江望是为了她来的,心里又软的不像话,严疏正要过去的时候,整个大厅的灯光忽然灭了,只留下两盏,一盏照在纪悬礼身上,一盏照在严疏身上。
天之娇女与天之骄子,真是登对,江望在黑暗里攥紧自己的手。
严疏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就看见那道光追着纪悬礼,直至来到自己面前,纪悬礼手中拿着一个由蔷薇花编织的花环——花很新鲜,带着夜色的水汽,一看就是刚刚才采摘下来的。
严疏心里更加不悦,她几乎可以笃定,她刚刚在蔷薇花架下的一举一动都被纪悬礼看见了,严疏最讨厌有人在背后窥视她,偏生纪悬礼还在开心,他看了看手里,他亲手制作的蔷薇花环,严疏应该会感动吧。
爱意总在细节中。
纪悬礼将蔷薇花环递过去,欢快地说:“严疏,好久不见。”
严疏的指尖刚刚触到那个蔷薇花环,所有的灯就一下子打开了,像是第一道祝贺,迫不及待、猝不及防地落下来,严疏不太舒服地眨了眨眼睛,看见周围的人早就围成了一个圈,她的正前方,严善诚和纪泽明站在一起,身边还站着易三宜和林茜。
易三宜就算了,林茜她也配,她和严善诚都不配。
盛大的掌声响起,接连翻涌的欢乐几乎要淹没严疏本人。
严疏冷眼看戏,在等一个合适的爆发期,好让纪家最大限度地丢脸,算计她,就要做好被她报复的准备。
橘如想要冲上去,把严疏拉出来,辜月攀住她的肩膀,为她指了一个方向,江望在那边,在一步一步往严疏的方向走。
橘如松了一口气,“他们怎么这样啊,跟绑架有什么区别。”
辜月没说话,只是目光幽暗,很多人都这样,靠起哄赢得本不属于自己的爱情。
所有人都在见证浪漫,可是落在江望眼里,便成了,他们全都在让严疏做不喜欢的事情,严疏陷在泥泞里,却挣脱不掉,他不要严疏陷在这样的境地里,他要严疏自由,做一切她想要做的事情。
于是江望穿过人群,仿佛跨越山海来到严疏身边,周围的声音都静止了,江望听见自己说:“她不喜欢这样。”
她不喜欢这样。
江望去拉严疏的手,想要从严疏从这样令人窒息的环境中带走,他还小心翼翼地拂了拂严疏额前的碎发,认真地哄道:“不要害怕,我在这里。”
严疏觉得好笑,她分明只是这场闹剧的看客,可是江望太真诚了,真诚到,他根本不是怕严疏被其他人抢走,他只是单纯地想要严疏出来。
从这样的境地,从这样的泥泞里出来,他不染半分杂念地爱严疏,没有任何算计。
周围都在窃窃私语,都在讨论江望和严疏的关系,有人说江望是严疏的情人,严疏跟辜月一样,遍地都是情人,严善诚怒骂他们胡说八道,江望被无数双眼睛看着,手心里出了不少汗,几乎要听不清那些字字句句,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严疏的手错开那个蔷薇花环,将江望挽住,她说——
“不是情人,是爱人。”
明明周围那么纷杂,严疏却还能听见江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的,在为她跳动,她实在是太喜欢江望了。
“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