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隔着落地窗,他看见严疏怀里的那个人——
画着精致的妆容,浑身上下都是光鲜亮丽的,好像这样的人才配和严疏站在一起,两人般配到几乎烫伤他的眼,那人眉眼锋利,隐隐露着不羁,偏生在严疏身边乖巧得很,像只收敛了爪子的猫。
严疏喜欢这样的。
他的目光越发暗下来,只敢悄悄握紧手里的那张纸,仿佛这样才能让他心中异样的感觉消散一点。
玻璃窗上也能窥见他的身影,白体恤加牛仔裤,普通到没入人海里就再也找不到了,跟他这个人一样,透着从头到脚的寡淡。
像一杯白水。
“小姐。”
经理还没来得及走到严疏面前,严疏就皱了眉,经理暗自叫苦,谁都知道自家大小姐不好惹,天之娇女,能入她眼的男人少得可怜,而且她一旦分手,是绝不可能回头的。
要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找她,反倒会招致她的厌恶,甚至殃及池鱼,比如他这样的倒霉蛋。
严疏松开揽住怀中人肩膀的手,不耐烦地问:“又来了?”
“是,他说有要紧的事要见小姐,我们也不好赶他走啊,小姐您看——”
要不要见一见他呢,毕竟经理看那男人乖巧懂事,绝对跟骗子作精靠不上边。
至少,要比自家小姐怀里的这个,更好。
“不见。”严疏一如既往地果断。
要是每个人来找她,她都心软见一见,那她还怎么挑选下一个,世上男人多的是,在她眼里都是过客,过客自然留不住她。
“可是小姐……”经理有些为难,一个不见,一个赖着不走,就他两头冤。
“姐姐不想见,就让他走好了,他不愿意走,就报警好了。”那少年笑得甜美,说话却带着狠劲,“总是缠着姐姐,姐姐也会生气的。是不是呀,姐姐?”
严疏正要回答,外面忽然下起了暴雨,天地暗淡下来,连带着严疏的心情也一块儿落下去。
路人行色匆匆,都在找避雨的地方,这家咖啡馆自然也成了他们的选择,严疏一顿,忽然想到些什么,她看向身边的人,“你先等一等,我很快回来。”
“姐姐。”少年有些讶异,他自然是不愿意的,但他知道,严疏一旦决定了的事情,是不会回心转意的,她也不喜欢胡搅蛮缠的作精,他恋恋不舍地道:“姐姐,你一定要回来找我啊。”
“知道了。”
被这么个小奶狗依恋的感觉还不错,那张脸也算是数一数二,只是严疏总觉得差点意思,以至于她总是兴致缺缺,再加上少年刚才的话,他在严疏心里一掉再掉,她是烦那人总是来骚扰他,但犯不上报警的地步,也轮不到旁人来替她处置。
她身边不缺人,只是缺合适而她又恰好看得上的人。
严疏边走,边望向经理,经理一点就透,“知道了,小姐,我会请他出去的。”
严疏亲自去了门口,这一场雨来得急,门口很快就有了积水,那人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不识趣,严疏分手后,总会跟人做朋友,她是严家的继承人,是商人,商人最重视人脉,严家的产业还是会欢迎他们,毕竟严疏才是感情里的上位者,她没真切地爱过,自然也不会恨,只除了眼前这一个,严疏明令禁止,他出入这家咖啡馆。
能将向来漫不经心的严疏惹到认真,也是不容易。
严疏从不喜欢像他这样看似乖巧实际上内里逆来顺受的人,一点儿趣味也没有,她只试过这一次,就被这人无休止地缠上,开始时还是好聚好散,她主动提了分手,大大咧咧的只是玩玩而已,就跟她本人一样嚣张,这人的聊天框一直沉寂着。
他没有一句挽留的话,好像也没有太多的伤心难过,严疏这个人并未对他的生活产生任何影响,严疏难得地有了挫败感,但她很快就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一个月后,几天前,他没完没了地往咖啡馆跑,目的只有一个,见严疏。
严疏不见,他就日日来等。
严疏将门拉开,随口说了句:“你总是不带伞。”
太习以为常的抱怨,仿佛他们还在一起一样。
听见她的声音,江望的目光总算是有了焦距,“你肯,你肯见我了?”
清冷的声线中,夹杂着遮也遮不住的喜悦,他这个人一无是处,但声音还怪好听的。
严疏有些气闷,按照他这个古板性子,要是严疏不见他,他肯定不会走的,但伤人的话,严疏一句没说。
“进来吧。”
江望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他抿着唇,唇上一片青紫,显然是冷的,手还虚虚地掩在肚子上,严疏让经理去找了套员工服给他换上,她还另外吩咐经理,等他换完后,请他上二楼。
一楼是招待客人的地方,至于二楼,那全是严疏的私人空间。
不是任何人都能上二楼的,那个少年在严疏身边待了快一周了,也没能让严疏同意,让他去二楼。
严疏和江望面对面坐着,江望双手放在膝盖上,他好像有些难受,微微佝偻着背,脸色依旧很难看。
严疏屈起手指在桌子上叩了叩,开门见山:“找我干什么?”
对面一片沉默,头发上的水滴滴答答地落下来,顺着他的脸,落进员工服里,嗯,严疏往后一靠,心想,这员工服做得还算不错,他穿着总归是合适的。
等到严疏欣赏够了江望修长白皙的脖颈,他还没打算开口,明明一心要见她,甚至不惜三番五次到她严家的咖啡厅来骚扰她,此时严疏给他机会,他又一个字都不说了。
欲擒故纵还是另有隐情,严疏都不太在乎,她的耐心一点一点用尽,冷声道:“那我走了。”
她利落地起身,路过江望身边的时候,严疏的手被拽住,他的手透着滚烫的温度,江望仿若认命一般,将手上的单子递给严疏。
大医院不仅设备先进,纸张的质量也不差,就连这样大的雨,都没能让这张纸有半点损伤,上面的各项检查和结果依旧清晰可见,一目了然。
但那不代表,严疏能明白。
单子是江望的,严疏顺着名字往下,径直奔向结果,短短的两秒中,她已经猜测完了所有剧情,要是江望真的得了绝症,她不是不可以考虑出钱替他治疗。
毕竟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
但是——
“孕七周。”严疏愣住,这三个字超出她的认知范围,“孕七周是什么意思?”
“我,我怀孕了,”江望局促不安,手指嵌进肉里,他难堪又难过,后面那句话几乎是被他咬碎了牙说出来的,“我没钱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