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龙头战
“你是对的, 集体的力量的确很强大,所以我也试着成立了一个组织——为了打发时间。”
涩泽龙彦安然无恙地站在广场上,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异能力跳跃着为他解决了那些试图围上来的□□异能力者们。
“哈哈哈哈……不愧是白麒麟, 居然做到了这个地步。”
太宰治扯动着嘴角, 目光幽深。
“我稍微有些厌倦了这个称呼。我的名字叫涩泽龙彦, 为了终结抗争的毒药,为了终结死亡的死亡。这是最后的花火, 别让百无聊赖的我失望啊。”
涩泽龙彦淡淡道。
倾倒的大楼剧烈地冲击着广场, 扬起的尘埃几乎宛如风暴一样,久久未散。
那一天, 参加龙头抗争的所有组织,其总部据点的大楼都被破坏了, 并且, 他们总算是知道了敌人的真正名字。
太宰治并没有一同化为大楼废墟墓碑下的亡灵,当他在半昏半醒中察觉到自己被人扛起来时,便知道自己的计谋正在步入正轨。
但是布置计划以及执行比太宰治想象的还要累,更何况从涩泽龙彦的口中听到了荒木空世的死讯, 哪怕他知道这绝不可能发生,心笙还是为此动摇起来。
再加上大楼坍塌的冲击对他也并不是没有伤害,太宰治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最后无力地滑向了意识的深海。
而没过多久,大概也就不到十分钟,太宰治再次睁开眼睛时, 不再是属于青年的目光中,带着沧桑的睿智与冷静。
没错, 受到接连的打击, 即便青年太宰治再怎么坚定, 他也是会感到悲伤与疲惫的,因为他的意识也陷入了沉眠之中,而首领太宰治则借此机会,让意识上浮到了表层。
涩泽龙彦和他的部下们大概没有想到,在这幅躯体里竟然会有两个意识吧。
首领太宰治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很快确定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
敌人是涩泽龙彦与陀思妥耶夫斯基,光是涩泽龙彦便极难对付了,若是再加上一个陀思妥耶夫斯基,也难怪横滨诸方势力被玩弄得毫无还手之力。
幸好这一次陀思妥耶夫斯基并未下场,只是在外旁观,不然的话或许失态会变得更加麻烦。
首领太宰治的脑海里流转着不少念头,既然此刻操纵躯体的是他,那么就借年轻的自己布置下来的计划,把涩泽龙彦彻底地留在这里!
不,等等——如果留下涩泽龙彦的话,等他再次被年轻的自己邀请回到横滨,他或许可以利用那次机会,彻底占据这幅躯体?如果能够在年轻的自己濒死时占据意识表面的话……
首领太宰治这段时间一直醒着,自然也把周围的情况看在眼里,年轻的自己实在是太青涩、太稚嫩了,竟然会让荒木空世落到敌人的手中,甚至因此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若是换成他的话,绝不会让这一切发生——他会在事情发生前便让其结束!
首领太宰治和年少太宰治终归经历不同,首领太宰治的掌控欲与控制欲要比年轻的自己强烈太多了,而以荒木空世生死不知为契机,首领太宰治开始不满自己只能被压制在意识深处,无法自如地操纵着身体。
既然年轻的自己无法保护好荒木空世,那么就由他来吧。
荒木空世并不知道在自己失踪后的短短十个小时里发生了多少事,他因为力竭疲惫陷入了昏迷之中,直到再次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躺在树丛中,而是被安置到了一间明亮干净的房间里。
而织田作之助坐在他的床头,头低着一点一点的,像是在小憩。
荒木空世动了动,发出了一丝细微的叹息,这一点的动静便让织田作之助立刻睁开了眼睛,仿佛瞬间便从浅眠清醒过来了。
“你醒了?需要喝水吗?”织田作之助体贴地从一旁的保温壶里道出了一杯温水,然后小心地喂给了荒木空世。
荒木空世并没有拒绝,他的躯体的确也需要亟需补充水分,尤其是在花费了许多能量修补碎裂的骨头与裂开的内脏后。
温水滋润了干渴的喉咙,荒木空世有些疲惫地问道:“现在外面情况如何?这里又是哪里?”
“这里是一个安全的地方,你可以安心养伤——现在外面抗争已经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场更大的抗争。”织田作之助说道,“白麒麟建造出了自己的组织,然后向横滨的所有现存势力宣战了,原本组织对组织之间的争斗已经变成了各方势力对一个组织的抗争。”
“现在外面到处都在死人,不仅仅是普通平民、还有异能者、组织的干部和成员。”织田作之助曾经杀过人,但他不曾见过这样的战争,在这场战争里,所有人都像是被塞入到绞肉机里一般不管男女老少、身份高低、面容美丑,最后都会化为一具死去的尸体,甚至战况都已经激烈到了街道上横竖的尸体都无人收敛的地步。
虽然曾经想过要将自己后半段的人生重新书写,但织田作之助毕竟从有记忆开始,便在地下世界摸爬打滚,凭借着战斗天赋与异能力一路成为了金牌杀手,所以即便是洗手不干了,他也没有其他的生存本事——至少能够让他被正当企业雇佣的本领是没有的。
如果荒木空世没有雇佣他去当老师的话,或许织田作之助在久无进项的情况下,会选择去港口黑手党做最底层的收尸苦力工吧。
而也借着这一次的机会,织田作之助接触到了自己不曾接触的事物,以及那些在另一边世界里被认为是常识的知识。
他算是看明白了,就算港口黑手党是这些组织势力里不错的一个,但也是矮个子里找将军,在其他组织都在比烂的情况下,港口黑手党的人性化政策才显得那么温情脉脉,吸引力高。
但是黑手党毕竟是黑手党,一场龙头抗争不仅仅让横滨大大小小的势力显露出真形,也让织田作之助看透了黑手党这一组织形态的本质。
在黑手党,在这一方的世界里,如果继续呆在自己习惯的舒适圈里,织田作之助有预感,或许自己永远也写不出自己的小说了。
“或许这是一个契机。”织田作之助看着荒木空世,轻声地说出了自己的建议:“港口黑手党上下都认为你已经……之前你和我说过的离开港口黑手党计划,不如就趁这个时机吧。”
“现任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是一个追求最优解的人,原本他想要拉拢的也只有你,你明面上‘死去’后,想必他也不会花大精力扣留那些孩子。”
织田作之助顿了顿,又道,“只是龙之介和银这两个孩子恐怕会有些困难,但太宰在的话,应该也不需要太担心。”
荒木空世闻言看向了织田作之助,在今日之前,在荒木空世的心中,织田作之助身上最大的标签是‘太宰治的好友’,那些好意与关怀,都是建立在这个印象标签之上的,但是荒木空世没有想到,在自己孤立无援的时候,将自己带走的人会是他。
或许是因为这幅人类的躯壳受伤后,身体的脆弱也传染给了心灵,也让一直强大而游刃有余的荒木空世看到了以前没放在心上的东西,只觉得以往笼罩在自己心上的迷雾都被一扫而空。
既然自己现在是一个人类,那就按照人类的方式好好生存下去吧。
织田作之助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他松了口气,对荒木空世道:“我已经调查过一番了,虽然在那一边的世界里没有文凭实在是很难找工作,但是也有一项工作非常适合我们。”
织田作之助毕竟是当过杀手的人,早在荒木空世向他提出要离开港口黑手党后,他便开始分析思索着利弊,以及如果真的离开了港口黑手党,他们该以什么为生——曾经在找工作时处处碰壁,甚至连搬砖都比不过其他有凭证工人的织田作之助不得不未雨绸缪,尤其是荒木空世看着就是那种养起来会很费钱的类型。
织田作之助承蒙他不少情,要轮到他帮忙的时候,他自然也义不容辞。
织田作之助从口袋里拿出来折叠好的招聘广告,郑重地摊开在荒木空世的面前:“招聘异能者,上五休二,加班有加班费,底薪加提成,而且还有各种福利——最重要的是,不需要看文凭。”
对于织田作之助来说,其他的报酬与休假还在其次,不需要看文凭这一点真的非常深得他心。
被认为养起来很费钱的荒木空世眨了眨眼,目光扫过了招聘广告下方的落款“武装侦探社”,他对于这个会社没有什么印象,其实也并不需要织田作之助养,但是既然织田作之助是为了之后的未来着想,荒木空世也不愿扫兴。
“听起来不错,谢谢你。”
离开港口黑手党的工作一事也算是敲定了,荒木空世静静地听着织田作之助的话语,在他把内心所想的话都说完后,轻轻开口道:“趁这个机会离开港口黑手党我没有意见,但是我还有一笔账要和两个人算。”
“掀起这场龙头抗争的始作俑者白麒麟,以及站在他背后煽风点火的那个家伙——”
荒木空世可以说是被陀思妥耶夫斯基两次逼入到了狼狈的境地,只要一想到完成了所有目的,占了所有好处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荒木空世就觉得自己又有力气起来了。
“你伤得很重,现在还是不要乱动比较好。”
织田作之助当然不准,他找到荒木空世时几乎心都要凉了,一向干净整洁又优雅从容的荒木空世浑身凌乱、衣服上的血迹泅染开了一大片,手臂和双腿也软绵绵的,洁白的肌肤上浮现着大大小小的血肿淤青,看着着实触目惊心。
“只是看起来而已,我已经愈合了。”
荒木空世没有说谎,在好好地躺在柔软的床上睡了一觉,又喝了水润喉后,他那些断掉的骨头和扭曲的内脏已经彻底复原了,只是脸上看着苍白脆弱而已。
若不是骨头碎得实在太散,其实荒木空世应该早就好了。
织田作之助凝视着荒木空世的面庞,在确认对方的意志坚定后,他叹了口气,挠了挠自己翘了起来的红发,开口道:“我陪你一块去吧,有个人陪着也好互相照应。”
若是以往的荒木空世,恐怕会直接地说出‘我不需要陪着’,或者是‘我一个人足以’的话来,不过说出这句话的的人是自己关注过,也帮助了自己的织田作之助,再加上他在陀思妥耶夫斯基这里吃过两次亏了,小心谨慎一点是正确的选择。
对于港口黑手党来说,情势已经到了万分紧急的边缘,太宰治的失踪更是雪上加霜,唯一的好消息便是废墟中没有找到他的尸体,恐怕是被白麒麟给带走了。
但是现在他们并不知道涩泽龙彦到底隐藏在哪里,那些总部据点被摧毁的组织都无法找到他,简直宛如消失在了那神出鬼没的白雾一样。
首领太宰治一直保持清醒,而中途年轻的太宰治醒过来一次,但是很快又被他给压制了下去,不过首领太宰治感觉得到,自己能够出来自由活动的时间并不多了,所以得抓紧时间才行。
涩泽龙彦虽然建立了组织,并且向全横滨的势力宣战,但他本人却不再出现,将破坏的工作都交给了部下,然后一直待在那充满流光溢彩宝石的【龙彦之间】里。
来审问太宰治的只是白麒麟的部下——这些人都隐藏在长长的白袍里,看不清容貌,沉默寡言,简直就像是被批量复制出来的工具一样。
首领太宰治坐在满是灰尘与泥土的地面上,这些白袍人中为首的那一个走了出来,发出了宛如电子音般的声音:“你知道荒木空世的真实身份吗?”
首领太宰治几乎是这个白袍人开口的瞬间,便知道了站在他身后的人并不是涩泽龙彦,而是在龙头抗争中浑水摸鱼的陀思妥耶夫斯基。
看来白麒麟的部下将他掳走,恐怕也有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示意在内。
首领太宰治至今还记得陀思妥耶夫斯基背刺荒木空世的那一刀,以及在这一次荒木空世的失踪事件中,这个黑发紫眸的俄罗斯人恐怕也在里面起了不少作用。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首领太宰治的心头,但是他很快冷静下来,并且思索着反过来利用这个魔人的可能性。
首领太宰治不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知道了多少,他是不是也已经发现了荒木空世不是人类,而是神明这一件事,但这是机会。
虽然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但是首领太宰治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在危险边缘跃跃欲试的事情了。
在他当港口黑手党的那段时期里,能够将港口黑手党发展为就连政府也不能直面其锋芒的庞然大物,靠的不仅仅是他的头脑,还有比任何人都敢孤注一掷的疯狂与决绝。
首领太宰治知道眼前的白袍人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代言人,他淡淡地说道:“能够让魔人这么感兴趣,想必他的真实身份一定不简单吧——难不成他是外国流落道这里来的王子?啊,说起来我记得有传闻说沙俄的末代皇帝有子嗣成功逃出生天了,难不成空世是罗曼洛夫王朝的继承人?嗯嗯,越想越有可能呢,毕竟空世他是那么地高贵优雅、富有学识……”
太宰治是故意这么说的,并且他在挑衅身为俄罗斯人的陀思妥耶夫斯基。
陀思妥耶夫斯基并不意外太宰治能够看穿白袍人另有幕后指使者,对于太宰治来说,如果连这种程度也看不穿的话,他早就在之前的龙头抗争中和其他组织势力一样,化为纷争的垫脚石了。
是以面对太宰治的挑衅,他若有所思,笃定的声音通过代理的白袍人传递出去:“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啊——那么你知道,为什么他唯独对你那么特殊?”
首领太宰治目光微闪,他早有预感,年轻太宰治找到了那决定性的证据时,也不过是证实了他的预感没有错。
可是身为高维存在、堂堂神明的荒木空世,为什么要化作人类,为什么要留在自己的身边,为什么愿意和自己成为恋人——为什么,偏偏只有他是被选中的,为什么自己会重生——这一疑问在首领太宰治,以及年轻的太宰治心中埋藏得很深。
太宰治是胆小鬼,他们害怕去探究这个问题的答案后,会让原本唾手可得的幸福眼睁睁地从掌心里溜走。
所以他们下意识地都选择了回避与拖延,既然这样过下去也没有什么不好,那就继续维持下去吧。
但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没有给太宰治机会,继续当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他几乎是残忍又好奇地撕裂开了这个谜团,然后将血淋淋的问题丢在了太宰治的面前。
荒木空世对太宰治当然是特殊的,他来到横滨后根本都不曾有意掩盖过自己的行踪,哪怕是在擂钵街,也有部分人知道新神是为了寻找一个人类才降临到世间的。
他寻找的当然是太宰治,那么到底是什么让荒木空世哪怕是逆转时间,也要找到他,留在他身边?
就算太宰治很想说这就是爱情,但过于清醒的理智让他根本没办法把这个当做答案。
首领太宰治冷笑了一声,开口道:“这当然是因为我们情比金坚,命中注定,缘定三生,没有人爱的单身狗是无法理解爱情的美妙呢。”
“看来你也不知道啊……还是说,不敢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太宰治对他来说也已经没有用了。
在目睹荒木空世跳楼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确也陷入了短暂的震惊之中,虽然大部分是他装出来的,但少部分的内心他的确是在惋惜,不过很快,陀思妥耶夫斯基意识到荒木空世是不会那么容易死去的——能够在擂钵街被冠上‘新神’之名的存在,并且主动选择了跃下的荒木空世,难道不是为了离开没有去路的牢笼而做出的选择吗?
涩泽龙彦没有心思去检查荒木空世到底死了没,但陀思妥耶夫斯基却不一样,荒木空世的尸体不翼而飞,还能看到草地上被人行走踩出的痕迹,陀思妥耶夫斯基便确定了荒木空世的确没有死,并且身份值得探究。
托陀思妥耶夫斯基花费了一点功夫,帮荒木空世收了尾,并且伪造出了一具尸体,让涩泽龙彦误以为他已经死亡了——在现下的横滨里,最不缺少的身边时无主的尸体了。
而被内心的空洞不断驱使着向前、却又不知道自己缺失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的白麒麟,要比那个曾经理智而清醒的涩泽龙彦好欺骗多了,况且对于陀思妥耶夫斯基来说,一个有欲求有追逐、内心空洞的白麒麟,比能够得到安宁的涩泽龙彦要更有利用价值。
在说动涩泽龙彦为这一场抗争画下圆满的句号时,陀思妥耶夫斯基趁乱抽空在各方势力的情报系统里转悠了一圈,然后得到了荒木空世有可能是被召唤至现世邪神的结论,虽然让他颇为好奇的那个工藤优作扔下去的保险箱中放着的画作到底是什么样的,但是因为太宰治先他一步把保险箱弄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只能惋惜自己发现得太晚。
不过现在也不迟,尤其是当陀思妥耶夫斯基旁观到太宰治居然亲身上阵,来围堵涩泽龙彦时,他几乎都要捧腹大笑了,并且为上天这么偏爱他而感到由衷地愉悦,竟然将已经收集完线索的人送到了他的面前,来解答他的疑惑。
这也是为什么,太宰治会被白袍人带走,而不是和其他围堵截杀涩泽龙彦的异能者一样,被掩埋在瓦砾废墟之中的缘故,因为陀思妥耶夫斯基需要从太宰治的身上得到答案。
“真没有想到,这个无趣的世界竟然会得到那种存在的眷顾垂怜……”陀思妥耶夫斯基脸上的笑容克制不住地往上扬。
他会去调查的,调查为什么荒木空世这样的存在会对太宰治另眼相看,然后,陀思妥耶夫斯基会想方设法,利用巧舌诡计,将这份殊荣得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