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拒绝
颜鸢鸢的语气有些焦急，连带着音调也提高了几分。
“皇宫，阿娘怎么会和皇宫里的人扯上关系？皇宫戒备森严，寻常百姓等闲是进不去的，我该怎么去见阿娘？”
她来回走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亮晶晶的泪光，刺痛了闻渡一的心。
闻渡一牵起颜鸢鸢的手，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在了椅子上。
“现在还不确定老师是不是在宫里，时初说了，他会查清楚那个男人的身份的，你且等等，别太担心。”
“我怎能不担心，当初我与阿娘逃难走散时，我也想过去找。，可阮家母子根本不放我走。后来没多久，就传出阿娘遇难的消息，可我偏不信。我在阮家村浑浑噩噩那么些年，就是为了这辈子再见阿娘一次，不论生死。”
闻渡一知道颜鸢鸢寻人心切，也不好多说什么。
“当初我也是派人四处找过老师，可我怎么也想不到，线索会出现在皇宫。”
屋外的湘妃竹被大雪压的久了，便成了弯腰的形态。
一阵北风吹过，湘妃竹上的雪被抖落下来，砸在地上闷声作响。
“我要进宫去找阿娘！”
颜鸢鸢的眼里有着从未出现过的坚毅。
闻渡一没想到颜鸢鸢会生出这种想法，他不假思索的就拒绝。
“不行，皇宫那种地方，吃人不吐骨头，我不许你去。”
颜鸢鸢的目光看向闻渡一，只一秒，她又垂下眼眸，眼里无限凄凉之意。
“自从离开了阮家村，我就不知道我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既然现在有了阿娘的消息，我也算有了活下去的目标。”
闻渡一闻言，眉头一皱，心里有丝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等时初那边有了消息再说，你就安心在闻家住着，以后的路，我陪你走。”
这样露骨，这样直白，闻渡一就是想告诉颜鸢鸢，他陪她走下去的决心。
颜鸢鸢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以后的路，我自己走。
她没等闻渡一反驳，继续说了下去。
“你是世家子弟，名门之后。你有大好的前程与人生，你应该和与你旗鼓相当的女子在一起。很显然我不是，我是罪臣之后，还嫁过人，你跟我在一起，只会让你和你的家族陷入深渊，你会被人耻笑，被人拉下深渊，。我自知配不上你，也没做过飞上枝头的美梦。”
颜鸢鸢秀眉紧蹙，脸上泪迹斑斑，梨花一枝春带雨。
她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一张绝美的脸蛋，因为哭泣，变得雪白。
那泪珠好像也在贪恋美人的容颜，迟迟不肯落下来。
像是六月清晨的荷花，带着朝露。
闻渡一的心被揪了起来，颜鸢鸢的话如同霹雳，炸的他耳鸣。
良久，他缓过神来。
“你知道的，我不在乎这些，我只在乎你。”
颜鸢鸢的肩膀一抖一抖的，眼睛猩红，像是只受伤的小兔。
闻渡一伸手过去，想抱一抱她。
颜鸢鸢侧过身，不露痕迹的躲了过去。
闻渡一的手停在半空，慢慢的放了下去。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我在乎。我在乎你的名声，你的家族，你的前途。我不能因为我的自私，毁了你的一生。”
颜鸢鸢的话里，带着哭音，带着绝望。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助，我该走了，我该去走我接下来该走的路了。”
闻渡一险些落泪，明明泪花在眼眶打转，但他却抬头微笑，硬生生把泪憋了回去。
“别走。”
颜鸢鸢摇头，泪水也随着摇头的动作，滴了下来。
“你我本就殊途，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是块无瑕的美玉，干净纯粹。而我是那泥潭里的石子，藏污纳垢。我们。。。走不到一起的。”
颜鸢鸢敛住了泪，深呼吸了口气。
“今天太晚了，就在贵府多叨扰一晚，明天我便走。”
说完她就快步走了出来，一路小跑，往云雾敛方向。
闻渡一开始还在后面追，但颜鸢鸢不让。
“别追了，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这副模样，你让我静静。”
闻渡一不愿放手，他心里清楚，只要自己放了手，颜鸢鸢就会像断线的风筝一样，不知会去哪里。
闻渡一站在云雾敛的院中，看着颜鸢鸢的房间里，烛光亮了又暗下去。
他想起初次见到颜鸢鸢的景象。
她眉眼明媚，整个人好似春日的彩蝶，灵动隽逸。
再后来，他见到她无助的一面，像是受了伤的小动物，独自舔着结痂的伤口。
躺在草地上的她，狡黠聪颖，脑子里的想法光怪陆离，让人瞠目结舌。
公堂与人对峙上的她，运筹帷幄，镇定自若。
也见过她的少女心思。蛮州的晨曦里，她面上绯红，眼眸含情的看着自己。
。。。。。。
北风萧瑟，挟裹着白雪的寒意，直抵心底。
闻渡一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他的全身已经麻木了，但他还是不愿离开。
屋外的人如同行尸走肉般，屋里的人也不好过。
颜鸢鸢咬住被子，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她明白，今天以前拥有的，也是她明天要失去的。
自己就要失去照亮自己的那道光了。
是她自己亲手遮住了那道光，让自己又重新置身黑暗。
可他是发着光的美好，我不能把他拉到泥潭里，让他和我一样，失去光亮。
两人就这样，一个在屋外黯然神伤，一个在屋内强装坚强。
第二日的黎明似乎来的特别早。
白雪映着远处的青黛，娟然如拭，鲜妍明媚。
颜鸢鸢收拾好行李，准备辞别。
一开门，却见闻渡一站在门口。
他面上倦怠，下巴露出一片青色的痕迹。
显然是一夜未睡。
颜鸢鸢的心疼了起来，她的指尖掐进自己的肉里，指腹泛白。
“你。。。”
千言万语就在舌尖，眼睛一酸，把话又咽了下去。
闻渡一的声音变得沙哑。
“别走，好不好？”
颜鸢鸢不敢抬头，她怕对上闻渡一那双满是情意的眼，自己就妥协了。
她就这样看着自己的鞋尖，尽管心里地动山摇，她仍旧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