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桃花误梦
符瑾怀顿了顿，心想着，横竖都管了，彻夜长谈就长谈吧，问问她怎么了：“殿下为何大晚上出来散步？”
李煦柔：“睡不着，又怕吵到雅兰姐姐，就出来走走。”
符瑾怀：“为何睡不着？”
李煦柔默了声，说自己认床，是不是显得太娇气了呢？
李煦柔：“晚上积食，现在无碍了。”
符瑾怀喜出望外：“那我送你回去？”
李煦柔：“……”她不想回去吵醒雅兰姐姐，但也不敢在外面瞎逛了。
少年见她不应，默然到橱窗前，拿出另一床被褥，铺在外屋的长椅上，“夜已经深了，殿下若不介意，今晚就先在微臣床上凑合一晚吧。”他指了指严实的屏风内，“我睡这，你睡里面。”
见她面有犹疑，符瑾怀诚恳道：“殿下放心，微臣睡觉很安分，不打呼噜，不说梦话，也不磨牙。”
女孩和衣躺在少年的卧榻上，屏风外，符瑾怀吹灭了灯，往长椅上一靠，多出小半截腿无处安放。
他侧起身，选了个尽量舒坦的姿势，顿了顿，还是决定开口：“殿下，今晚发生的事，你若信我，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说。”
屏风内，短促的沉默，女孩臊红着脸，将头蒙入了被褥内：“我只……我没看见是谁。”
符瑾怀松下心，“那就好。”
他闭上双眼，准备歇下，只听小姑娘犹豫了会，轻声唤他，“六哥哥……”
“嗯？”
屏风内沉吟了许久，“我从来没觉得你多管闲事过。”
话音一圃，符瑾怀蓦然睁开了双眼。
便是这样一句普通的软话，李煦柔险些闪了舌头，攥了攥身下的被褥，刚沉寂下的血色再度浮上白皙如玉的面庞，变成了两抹少女独有的羞红。
可她觉得她应该说。因为，不是每个人都会在你身陷火海时，毫不犹豫地冲进大火之中。
即使是对世间万物的悲悯之心，也是他这个人难得之处。
少年嘴角不自觉扬了一下，温声道：“早些休息，殿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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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枝头，耶律赫有条不紊地将王妃送回帐中。
走时，忽施还勾了勾他的手，略有不舍，“不要忘了你的承诺。”
耶律赫提起嘴角一笑，举起她的手背亲了一下。
他悄然离去，走至河边的树后，一道黑影从树丛中跃身而下，半跪在他的面前，“大王子。”
“事情办妥了吗？”
“皆已办妥。”
“好。”耶律赫微微眯起眼角，回头望向忽施的毡帐，眼底流过一丝阴鸷的冷意。
明日，是母亲的忌日。
就让他在忽施破碎的心上，再踩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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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煦柔认床，刚来北漠那会就适应了许久，好不容易同新床和解，大火一烧，又得重新来过。
她本以为自己会在符瑾怀床上睁着眼睛躺上一夜，她确实翻来覆去了一会，他的床不像雅兰的，有一丝香薰过的帐中香，少年的床，朴实无华，只有他身上独有的一点清爽气息。
普通的皂香，加了一点他身上特有的味道，李煦柔闻着，想起当初他背她一路，她在他背后，鼻子无意间蹭到他后发际线，闻到的也是这种香气，心里不由有些安心。
后来，她竟在这种气息的围笼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却做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梦。
密林，桃花。
纷纷扬扬的花瓣顺着月光洒下，天地间一片绯色。
铺了厚实一地花朵的草丛中，依然有一对男女交颈而卧。
李煦柔再度掀起树帘看去，心口如有三面大鼓轮流敲打不停，眼前的画面缠绵悱恻，可这回先察觉她的，是花丛中的女子。
那女子抬起头来，正对上她的双眸，李煦柔豁然见到一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吓得整个人往后退了一大步，一脚踩空，摔下了悬崖。
惊愕中凌空坠落，却没有丝毫的钝痛之感，再睁眼，她躺在花丛中，成了刚刚她见到的自己。
又像是长大后的自己，身段明显要比如今纤长，更为凹凸有致。
身上男人靠在她的脖颈上，鼻息扑在她的耳畔。
她想挣脱，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天旋地转间，花丛忽然变成一张硕大的黄花梨架子床，四周张灯结彩，床头一双龙凤喜烛摇曳。
她又有了衣衫蔽体，殷红华丽的嫁衣，转而被男人用手挑开了去，一层层的剥落，落在床脚，乱作一团。
她紧闭着双眼，听到自己胸口狂乱的心跳声，羞红了双颊，却没有不情愿，任由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揉捏。
男人得寸进尺，轻咬着她的脖颈，温热的呼吸撒在她肌肤上，带着一股熟悉的气息：“既娶你两次，就不能一直有名无实。”
女孩被他搔弄的脑海一片空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男人说完，抬起她的腿。
他按着她的双手青筋暴起，侵占的动作却十分温柔。
有些感觉源于本能，情到深处，女孩咬紧的贝齿忍不住遗漏出一丝欢愉之声。
男人听得心动，捧起她的脸，要她看着他。
李煦柔迷乱地睁眼，一张熟悉的俊美面庞乍然出现在眼前，嘴角噙笑，紧紧抓着她的手，帮他扫了扫眉间碍眼的碎发，露出汗水浸湿的美人尖。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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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煦柔大叫一声，猛然从床榻中坐了起来。
一头乌黑的长发散乱在床上，女孩捂着狂跳不止的胸口，刚喘上一口气，一人于黑夜中伸手抓住了她，“殿下？”
这与她梦中一模一样的男声吓得她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抬眼再见到那闯入她梦里的男子此刻正站在她的榻前，毫不知情地茫然望她，李煦柔羞臊难抑，只恨床角没开一个洞，好让她钻进去。
符瑾怀连忙掌来一盏烛火，照亮里屋的一切，看着她煞白的小脸，“做噩梦了？”
此时的女孩是千万个不想听他说话，更不敢看他。
符瑾怀见她退到床边角落，捂着双耳，脸埋入膝中，一副怕得狠的模样，不由抬腿半跪入床边，想伸手去安抚她。
床铺凹陷下去了一些，李煦柔骇得抬头，见他忽然靠近，整个人隔着床帐贴入墙角，勒令道：“不许上来！”
符瑾怀一顿，乖乖退下。
默然片刻，他掌起床边另一盏灯，保持着她想要的距离，缓缓宽慰道：“殿下别害怕，只是做梦而已。”
却不知，她到底做了什么梦？竟吓成这样。
符瑾怀猜不出，见她平静些许，身体不再发颤，走出屏风，将外屋的灯一并点起来，“今晚的灯就不灭了。”
这样敞亮，岂不叫她更加无地自容。
李煦柔带着一点哭腔：“不要。”
她宁愿黑着，看不见少年，也没人看见她。
刚点的火苗，转而被他吹掉，符瑾怀站在她床头熄完灯，又宽慰了她一会，最后道：“微臣在外面守着，殿下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喊我。”
少年终于走出屏风，李煦柔面朝着墙面，不敢动，不敢言，再闻着他床上的气味，却是彻夜难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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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了一夜，李煦柔脑袋昏昏沉沉，好歹心情已然冷静下来。
符瑾怀唤她起身盥洗，见她从屏风出来，神色恍惚，伸出两指，轻触上她的额间，“殿下还是不舒服？”
李煦柔侧头避过，“没事。”他衣袖携来的气息，与他床铺上的一模一样。
起码现在能正常沟通，昨晚见他，当真是见了鬼似的。
符瑾怀看她精神不好，想她再睡个回笼觉也可以，他去看看烧毁的毡帐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捡回来，“那先不洗漱了，殿下再……”
“三王子出事了！”帐外一声呼喊，打断了他。
两人四目相对，掀起门帘，只见外面侍从乱成了一团，“今早士兵进牢里送饭，发现三王子昏倒在地，头上流了好多血！”
“医官初鉴是摔的，发现得太晚，可能要不成了！”
“赶紧过去看看！”
李煦柔默然了许久，呢喃自语：“怎么会……”
符瑾怀：“不是殿下的错。”
他口出此言，皆因女孩眼底闪过的一丝彷徨，原来长大后忤逆一句话，就能让对方满门抄斩的她，年少时，也曾认为蓄意放狼伤她，罪不至死。
李煦柔怔了会，不知该说什么，如实道：“我的确没有这个本事。”
别人是这片土地上尊贵的王子，岂是她一个无权无势的质子说杀就杀的？
她自然是不能，但有谁是可以的呢？
风雨欲来，符瑾怀不禁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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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兰找上门来，见到李煦柔安然无恙，可算松了口气。她一醒来，身边的女孩就不见了，紧接着听到哈摩出事，第一时间担心起她。
符瑾怀见雅兰眼眶红肿不消，不由觉得情之一字，当真磨人。
雅兰不止为情所困，今日，是她母亲的忌日。
北漠不像华洲，信奉神佛，有僧侣诵经，有法事可做。雅兰带着祭品，亲自去坟前祭拜。
李煦柔与符瑾怀陪同，他们走过毡帐间的主道，往河对岸去。
不巧遇到在三王子帐外等候的忽施，她哭得妆容尽毁，瞬间似老了十岁，一见他们手上拿的东西，当即发了狂，冲上前推了他们一把，破口大骂：“你们想干什么，你们要咒哈摩是不是！”
忽施冷冷睨向李煦柔，“都是你这个小狐狸精惹的，你母亲不是好东西，你又来陷害我的孩子！”她说着，一巴掌朝着女孩扫了下来。
符瑾怀连忙拉着李煦柔后退，雅兰带着女奴在前面挡开了她。
忽施双眼猩红，指着李煦柔，“要是哈摩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的！”她推耸着格挡在她们中间的雅兰，气她竟也敢拦她，怒不可遏，再次扬起了手。
她的手没能落下，因耶律赫在她身后抓住了她。
忽施回首，耶律赫一向温和的脸色发沉，“母妃误会了，今日是我阿母的忌日。”
忽施神色一僵，眼神飘忽了一瞬，退让两步，伸手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痕，侧头挡住憔悴的面容，不想让男子看见她现在的样子。
耶律赫并没有将目光留滞在她身上，握上雅兰的肩膀，确认她安然无恙，温声道：“你先去同阿母说会话，我随后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