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朔雪国
朔雪国以女尊男卑闻名。虽然这届的君主目光短浅,昏庸贪财,但是祖宗传下来的基业一时半会也亡不了国。
这里男女都热衷于打扮,而且国人大都容貌殊丽,高目深鼻,可以说是非常养眼。
朔雪国的都城有个说书楼十分出名,这些说书先生网罗各种奇闻异事,编撰成册,趣味性传奇性都很高。
因此凡是来到朔雪国的异国人,几乎每个人都会来这里听一听。
七州五湖发生的各种奇闻异事,新近的八卦,久远的传奇人物,甚至是妖族的各种各样的传闻也是信手拈来。
已经在说书楼喝了半日茶的周耀和阅翎,此刻正在专注的听另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大致是这样。
传说在朔雪国,建国之初力量比较薄弱,而他们的王族血脉更是孱弱,往往几代都是单传,甚至是出现主支死亡旁支继承的事。
而在那个久远的年代,有个人,名叫刘乖乖,名字起的怪,这人性格也怪,当别人已经谈婚论嫁的时候,他坚决不愿意离开家。
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直到二十五岁那年,他从雪地里捡了个人回来,这个人就成了他的妻。
但是这一举动遭到了他所在宗族的反对。在那样男弱女强的环境下,他着实强悍,带着他的妻隐居山林,不知所踪。
这事也在当时引起轰动,更轰动的还在后面。
刘乖乖的妻竟是王族之人。他想一生一世一双人,他的妻却是重振了旗鼓,做了个王族君主。
曾有人旁敲侧击,问君王何不纳夫娶侍,君王曰:我与他有十年之约,王族羽翼未成,我不得离去。
十年约满,君王禅位侄女锦绣。三个月后,东城之外,一男子独立城下,世人皆知君王之约。当日却久久不见君王赴约而来。
刘乖乖昂首进城,在宫门前徘徊多日,却不得见妻主。
十日之后,刘乖乖撞城门而死,遗言道:“吾妻已死,锦绣无德,害我二人分离,吾愿化作惊雷,劈死无道昏君。”
而后朔雪国便有了著名的雷泽之地。有人传言那里就是刘乖乖和妻主隐居的地方。
也就是现在万妖门的所在。
阅翎听着这个故事,心中有些疑惑。
其实传言大多不可信,可是传言的一部分又都是以真实事件为引。
这个刘乖乖的名字,她总觉得有几分耳熟。而这种可以指名道姓的传说也不多见,恐怕确有此人,事情却并不一定为真。
“这个人怎么就知道他的妻子已经死了呢?”周耀轻啜了口茶水。
这些故事真是空穴来风,一点逻辑也不讲。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怎么能这么轻轻易的就赴死了呢?
如果是他,才不会在死后化为惊雷,他要劈就在活着的时候劈死这个杀妻凶手。
而且就一定要死吗?那个人死了自己也就不活了?她是你的鼻子?是你的眼睛?是你的心脏?
“他和他的妻子感情一定很深。”阅翎感叹道。
“否则怎么过了十年之约,又徘徊十日才下定决心赴死呢?这十天的时间他真的只守在了宫门口吗?他活着的时候应该没有办法去复仇。”
“那他怎么知道他死了,有力量去复仇了?他如果有如此神力,那么他上辈子一定是雷神。”周耀接口道。
雷神?
电光火石之间,阅翎想起了一些事情。
话说在九重天上有一位神君,名为谢琅,主管雷火。因为不小心犯了一些小错,被罚到下界投胎历练。
这本是寻常。
不寻常的是,自这位神君回来之后,便违反了一条重大的天规。他把一件雷部的击雷法器遗落,不知去向。
而他则被关在九重天的天牢里,拒不交出法器。现在这个事还没有着落呢,这种监守自盗的行为,让许多神仙不齿。
而司命只能推算出他在凡世命运多舛,英年早逝。他的具体所在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很是让上君头疼。
为此,九重天上还搞了一个悬赏,若有提供线索者,可以得到一些奖励。
之所以会记住这个故事,是因为这个悬赏奖励里面有一颗紫竹果,对绯樱的修行有好处。
想到此处,阅翎眼睛一亮,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处雷泽不简单哪!
就在这时,周耀垂下头并低声道:“低头,那车夫找来了。”
阅翎依言低下了头,并用眼角偷偷瞟过去。
他们此刻住在二楼,而在一楼的门口,正有一个青年长身玉立,气质出众,但是他面上冷漠疏离,令人不敢细看。
正是东方维。
这身打扮和马夫大相径庭。
这人目光如电,几乎在她看向他的时候就被认了出来。
认出之后,东方维脸上挂了一抹和煦的笑,这个笑容假而僵硬,宛如一张不完美的面具凭空挂在墙上,似笑非笑,很是渗人。
阅翎眼角一抽,只想赶快逃离,和她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周耀。
这时他们知道已经晚了,只好假装镇定的坐在原处,一个喝茶,一个把糕点胡乱塞进嘴里。
东方维很快走到他们身边。
此人身形高大,长得又俊美,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卓然不群的气质,哪怕是在美人遍地的朔雪国,人们的目光也都不由自主的紧跟着他。
而在场的少数不看向他的人中便有这两位心虚的人。
随着离他们越来越近,东方维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夸张,在他们面前站定,两个人连个眼角都不给他。
“两位客人不知是否听得满意,坐了在下的车可还没有给钱呢?”笑意深深犹如恶鬼。
两人这才装作不经意回过头:“嗯,哦?”
两个人同时道:“你就是车夫?”
早就张着耳朵的人们不由嘴角撇了撇,长成这样管人家叫车夫,这两位颜色一般,没想到眼睛还这么瞎。
瞎而不自知的两位讪笑着。
东方维毫不客气地挤在周耀身边:“我赶了半日的车,饿了,你点东西吧!”
说着先喝了一口茶水。
周耀招手叫过正在一旁看戏的伙计:“给我们这桌点绿豆糕,紫云糕,芙蓉糕,海棠糕,奶枣金丝糕,蟹柳鲜果糕,炸芋丝,糖五沾,哦,这个不要。量要两份的,再上一组你们的招牌四时小鲜,再加个灵芙清茶。”
在他宛如报菜名的流畅中,周围人都睁大了眼。
这么多东西,七八个人吃也行了。
伙计好在比较专业,重复了一遍,也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复确认:“这些东西每盘都上两份的量,对吧?”
周耀还没有说话,东方维边吃糕点边点头:“如果不够,一会儿还会再加。那个糖五沾的话,就先来一份尝尝。”
周耀刚想反对就被他瞪了一眼,随即一怂:“都听他的,快去准备吧。”
一直在他们对面吃着糕点的阅翎宛如鹌鹑。
可是东方维并不打算放过她,一双美眸扫向她:“姑娘糕点太甜了,你吃多了容易发胖,还是不要再吃了吧?”
阅翎略闭了闭眼,趁此整理了一下思路。
现在她是不认识东方维的。东方维作为一个车夫,突然变成了风度翩翩的佳公子,而且对她态度恶劣,这种时候作为白头翁的绯樱该怎么办呢?
于是,她略作停顿,把矛头指向了周耀:“原来裕安你认识这位公子,怎么在此前你们两个却装作毫不认识呢?”
周耀一时无从解释。
嘴巴吃个不停的东方维随意道:“这有什么?不就是嫌我这个朋友粗鄙不堪,容貌丑陋。”
这是讽刺他们都丑的没法见人了吗?
阅翎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公子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怎么能用此等言语形容呢?既然都是朋友,那我以茶代酒敬公子一杯吧,为早上的疏忽向公子道歉。”
说着干脆的举起茶杯仰头便饮。
东方维瞟向周耀:“还是姑娘心好,不嫌弃在下,在下非常感动。”
话虽然是对她的,但是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
她微微一笑,作壁上观。
而另一边,东方维那挑衅的眼神把周耀激的剑眉微挑:“你不要在这里卖惨。这本来就是我和绯樱约好的。”
东方维略歪了歪头,像一只懵懂的小猫咪:“哦?你是觉得我不够惨吗?驾了半日的车,却发现马车里没有一个人,两位客人连一分钱都没有给我,现在却在这里听书喝茶,好不惬意,而可怜的我顶着大大的太阳走到此处,肚中饥饿难耐,几乎晕倒在地。难道我不惨吗?”
眼神懵懵懂懂,晶晶亮亮,仿佛真的充满了疑惑。
阅翎却被他的模样可爱到了,虽然从没有听他说过,但是,东方维的本体是一只猫吧?
可以高贵,可以慵懒,可以可爱,也可以伸出锋利的爪子装凶。
他做这幅情态连旁边正在生气的周耀都忍不住上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顺着他说道:“惨,一会糕点来了,你多吃点。”
那模样活脱脱一个猫奴。
阅翎估计他是想拍一拍东方维的头顶的,可是不敢。
于是他们的约会从两人花前月下变成了三人同行。他的加入让氛围变得有趣起来,东方维对故事的评价言语刻薄犀利,往往直击要害。
这时那个刘乖乖的故事又有了新的版本。
话说这个刘乖乖妻主禅位给侄女后,本想早早离宫,与夫君团聚。
却受侄女锦绣的迫害,根本没有等到与夫君的十年之约的日子,就饱含冤屈而死,此为宫闱秘闻,不为外人道也。
而这个版本显然更为香艳,受到听书人的追捧。
在这个版本中,刘乖乖的妻主有许多蓝颜知己,其中一个就是侄女锦绣的心爱之人。
这个人对锦绣并无任何情谊,却誓死追随先君主。这可惹恼了锦绣,于是狼子野心的她把自己的姑姑弄进监狱,每日里鞭打折磨。宫人将尸体掩埋时,露出森森白骨,连骨头上都是伤痕,口中无舌,目中无眼,很是惨烈。
在宫门徘徊数日未去的刘乖乖,听到此消息,一腔悲愤无处发泄,一头撞在宫门上。
不过和前者不同的是,这个说书人恐怕是权谋类型的创作者。
刘乖乖撞了宫门,却没有死。这么一撞,不过是蒙骗锦绣,之后假死逃脱。
回到家族,联合其他世家,整合了错综复杂的各方势力,呕心沥血十年,搜集证据,证实了锦绣的皇位是窃国而得,并非受到禅让。最后更是带头推翻了锦绣的暴政,确立了新的君王,最终在一个清晨从容赴死,成就了朔雪国第一位男子辅政的传奇。
而被囚禁的锦绣,在刘乖乖死后不久,就被天降惊雷劈死在自家庭院。
“众说纷纭,也不知道哪个版本是真的。”阅翎听完,荡气回肠之余,心生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