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星之光影
—两年后—
叶之境北域的某个地下溶洞中。
这是一片被暗元素结晶包裹的小世界，倒悬的钟乳石与洞底的岩石全数被吸收异化，变成了一丛又一丛暗紫色的晶簇，溶洞内一丝光也没有，只能偶尔听到地下水顺着晶簇滴落的声音，黑暗侵袭了所有感官，似乎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缓慢起来。
突然，两星交错的流光相互旋绕着，从暗元素晶簇顶端漫溢而出，飞速掠过了被黑暗笼罩的溶洞，一星雪白，一星赤红，宛如两道流淌的星光，汇聚出溶洞内唯一微渺的光芒。
然而某个隐匿在暗影中的身形比它们更快，燃烧着白焰的长刀仿佛凭空降临，带起凛冽的劲风骤然洞穿了那两缕交汇的微光。
一道轻微的咔嚓声响起，那是暗元素核心在白焰刀下碎裂的声响，同样的动静几乎瞬间蔓延到了整个溶洞内，无数倒悬的暗元素晶簇簌簌碎裂，密集的咔嚓声宛如一场骤雨，暗色的结晶纷纷扬扬而下，还未触地就已经化为黑烟消失。
溶洞内亮起照明魔法的光源，苏洛仔细地用手中的炼金盒将那两缕还未熄灭的星光装起来贴上封印符文，待她完成这一切后，在旁协助捕获的同伴们也都相继现身，向她走来。
“魔化星屑体，总算是成功捕获到了啊。”苏洛看着在透明炼金盒中飘荡的星光，语气间带上了一丝感慨。
距离当初接受玄武的提议，踏上寻找「巧合」的旅程已经过去了两年，这期间纯白耀影的身影活跃在各个被暗元素与魔化兽侵蚀的战场上，一方面帮助净化污染，缓解当地的侵蚀危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寻找完成那个「巧合」的材料。
能够让玄武拥有自由身体的巧合经过司夜的解读，确定为传说级炼金道具「星之光影」，据说这是能将星焰的光辉投射到现实并形成实体的神秘道具，制作的难点除了接近五环定式的复杂铭文符式，更需要海量涉及到灵魂之焰的珍惜素材。
某些素材在当代已经完全灭绝，然而原本再无实现可能的传说级炼金道具，却因为暗元素侵蚀现象的蔓延而有了新的机会。
被暗元素侵蚀的魔化体会将原本的生物特性无数倍扩大，因而让其中一些被严重侵蚀的魔化体有了替代那些珍惜素材的可能性。
比如在这个溶洞深处沐浴星光而诞生的类灵性生物「星屑体」，原本是肉眼根本看不见的细小微芒，却因为暗元素的侵蚀而形成了可观的规模，它能成为「星之光影」中吸引并具现化灵魂之焰的核心力量。
这两年来纯白耀影的足迹踏遍了大半个五境，从无数危险的魔化体身上获取重要的素材，直到今天。
“这样一来，制作「星之光影」的素材就全部集齐了。”手持骑枪大盾的拉缇丝走上前来，看到苏洛手中的炼金盒，目光中也生出一丝感慨。
他们能帮忙的部分就只能到这里了，然而关于苏洛所说的「第三种选择」的尝试，从现在才刚刚开始。
“嗯，辛苦大家了。”苏洛将装着两缕星光的盒子放进了炼金行囊里，一只半大的水蓝色小龙从旁边飘了过来，挥舞着肉肉的龙鳍贴近她。
约修娅在大约半年前的某场战斗中顺利孵化，个头还只是幼龙的大小，按照真龙族的生命周期，想要看她长到之前那般宏伟的身形，至少还需要上千年的时光。
苏洛笑着摸了摸小龙的头，手中的长刀弹回了光团的模样，先一步占据了契约者左肩的黄金御座，谨防某头海翼龙仗着自己的体型耍赖抢位置。
伊雷与戴维也走上前来，薇妮卡没有解除同契状态，等到捕获任务确认完成，她就会转换为天响雷霆的雷云形态，方便大家快速移动前往目的地。
“接下来就看学士的了。”伊雷在昏暗的溶洞里用力伸了个尾巴尖尖都绷直了的懒腰，“在这鬼地方埋伏了这么久，我的尾巴毛都快打结了！现在迫切需要一个热水澡以及新鲜的苹果补充体力。”
“司夜之前有说今年库兰酒庄出产的苹果已经送到贤者塔了哦？”苏洛笑眯眯地看他。
闻言炎狼一秒满血复活，迫不及待地坐上了天响雷霆的车舱。
一行人于是乘坐雷云形态的天响雷霆回到了纯白小镇。司夜没有参与这一次的任务，留在贤者塔里为即将开始的大型炼金仪式做准备，并且完成一些素材的预处理。
魔化星屑体的活性非常脆弱，即便已经使用停滞空间的炼金盒进行保存，也必须谨慎地尽快完成炼金过程。
苏洛在贤者塔的大型工作间里见到了一身白袍，带着炼金单片眼镜与防毒手套的司夜，两人只来得及交换一个短暂的眼神，司夜就马不停蹄地开始了最关键的制作步骤。
三天之后，纯白小镇最优秀的炼金术师带着一颗充斥着星辉的炼金凝息，走出了炼金工作间的大门。
等候在外的白影小队成员都围拢过来，打量着他手中那颗来之不易的传说级炼金道具。
“这就是「星之光影」啊……”伊雷歪着头看了许久，毛色火红的尾巴在身后晃悠了一下，“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嘛，跟学士你平时捏碎的那些差不多。”
“能从中感觉到星空般浩瀚的精神力，毫无疑问，这是五环定式级别的炼金产物，称之为「传说级」名副其实。”薇妮卡扶了扶半框眼镜，由衷赞叹道。
“不愧是司夜！”苏洛笑着看向他，“这样一来，就能让玄武拥有自由行动的身躯了。”
司夜将「星之光影」交给了团长，抬手抚摸了一下她精神上翘的呆毛，“这是大家一起努力的成果，任务辛苦了。”
苏洛眨了眨眼，刚刚做完一项大型炼金项目的司夜看上去十分疲惫，眼底都积着严重睡眠不足的暗影，但情绪看上去却很轻松，他难得能有这样轻快的时候，看来也对「星之光影」的顺利完成很欣喜。
她望着司夜冰蓝色的眼睛，多年的默契已然让她不需要言语就能看明白对方的想法，这是他作为「司夜」所获得的成就，他用自己的学识与力量让苏洛距离「第三个选择」的距离更近了一些，没有比这个更让司夜欣慰的事了。
……
…
安排好纯白贤者塔中的事务后，纯白耀影一行人启程前往了玖斓帝都京江。
这两年中苏洛也曾作为狩猎暗元素魔化体的重要战力帮忙玖斓稳定边界，不过进入帝都却是在京江戍卫战之后的第一次。
玄武所在的文殊院依旧精巧细致，房檐下的护花铃在风中轻响，很容易将进入这处楼阁之人带入书香与禅意的世界。
御魔司已经配合玄武的意愿提前发布了迁徙通知，此时文殊院内部没有前来借阅书籍的民众，不少人都围在朱雀中街的两岸，想要看看一座伫立在京江数千年图书馆要如何完成迁移。
苏洛将「星之光影」的炼金凝息交给了文殊院中的书侍，随后来到外围等待，没过一会儿滞留在文殊院内的书侍们也相继鱼贯而出，所有人都抬头看向了这座由巨木搭建的书塔阁楼，想象着内里无穷无尽的书阁小世界。
只听一阵细密的轻响，文殊院房檐下的护花铃全数停止了动静，某种充斥着生命活性的光点流转在阁楼之上，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连接成璀璨的星辉，刺眼的光芒笼罩了所有人的视线。
光芒之中响起了心跳般规律的节奏，文殊院的轮廓在这一道道节奏中缩小变幻，从实体建筑化为半透明的虚影，最后骤然一收，全数没入了那明亮的辉芒之中。
等到光芒散尽之后，文殊院的阁楼已然消失不见，小少年模样的玄武站在阁楼原址的最中央，穿着那身宽大的唐装，在众人的注视中站起身来拂了拂袖子。
周围的民众都发出了惊呼，不少胆子大的小孩还高呼玄武之名，小少年闻言抬头看向了出声的方向，伸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的年龄看上去很小，神态却是老练而成熟的，京江的民众不敢拂逆他，满足了好奇心之后就在御魔司的驱使下散去了。
玄武往前跳了两步，背着双手来到了苏洛跟前，抬头看向她，“走吧。”
苏洛看了看凭空消失的文殊院，又看了看拥有实体，外表与普通人类无异的玄武，好奇道，“竟然这么简单就完成了？我还以为会将文殊院连根拔起，花费很多天的时间呢。”
“文殊院是我的本体，想要变幻成任何形态都由我的意志决定，能否成功取决于这种改变是否有足够消耗的能源。”一脸大人样的小少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真正困难的部分已经由你们完成……不，应该说真正困难的部分即将开始吧。”
玄武的目光停留在白发少女与两年前无异，依旧充满活力的明亮眼睛上，将还未出口的后半句话压回了心底，“抓紧时间启程前往圣德拉戈羽学院吧。”
……
…
经过了一段不算漫长的行程，纯白耀影一行人顺利抵达了位于冰之境皇城湖畔的学园都市——圣德拉戈羽学院的所在。
身为校董之一的泉迪·布兰已经提前收到消息做好了准备，对外宣称是玖斓与学院的一次史无前例的学术交流，对远道而来的玄武与随行人员提供了方便研究交流的绝佳场地。
这是玄武自玖斓建国之后第一次离开国境，他走在圣德拉戈羽学院的小道上，神态间却并不见陌生，作为这个世界最著名的知识学府，学院的大名如雷贯耳，也让玄武得以从各个渠道获取到足够详细的情报。
小少年的脚步最终停在了连绵成片的宏伟建筑跟前，单从外形而言卡苏图书馆完全当得起学院知识存储核心的位置，看上去起码比文殊院宽广了数十倍。
不过内部空间数量就说不清楚了。
玄武仰头看了看卡苏图书馆顶端的巨大金属环装置，蓦地生出了一丝奇妙的胜负欲。
他掩饰般地咳了一声，转头看向了身后一路送他到达这里的白发少女。
“虽然到这一步再说这话也没什么意义……不过我希望你能记得，我无法保证最终能找到那个「方法」，阿洛。”玄武漆黑的眼瞳认真地看着她，“这只是一次豪赌般的尝试，即使花费了这个世界宝贵的两年时光，结果依然可能什么也没有。”
“几率不是零就已经足以让我全力以赴了。”苏洛笑着比了个圈圈，“无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我都很感谢你愿意帮忙哦，玄武。”
玄武在心中叹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像个渊族小老头一样背负着双手，独自走进了卡苏图书馆内。
“来访者身份确认，代号「玄武」——”
“准备执行拉莱耶计划项目a，打开对应权限端口——”
“正在连接中……”
“……”
卡苏图书馆拟人格管理系统的模拟人声平整地回荡在众人的耳畔，不带一丝情绪起伏。短暂的停顿之后，拟人格系统再次进行阶段播报。
“连接完毕。”
随着那道与人声相似的电子合成音落下，卡苏图书馆旁边的草坪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紧接着一座阁楼拔地而起，凭空出现在了图书馆前方的草坪上。
那是一栋带有浓郁的渊族东方风格的建筑，飞檐反宇，碧瓦飞甍，屋下悬着精巧的护花铃，是与卡苏图书馆截然不同，却同样蕴含着古老时光的人类文明知识结晶。
周围的学生们都忍不住发出了惊呼，不少人就近走进了文殊院内。学术交流活动并非只是个单纯的幌子，异地而建的文殊院停留在圣羽学院的期间，会对所有在校的学者一视同仁地开放。
距离两座图书馆完成连接交流，找寻到那个微渺的希望还需要好几天，纯白耀影也留在了学院内，忐忑地等待最终结论。
这期间似乎也没有别的任务可以做，突然多了几天无所事事的假期，苏洛干脆趁此机会好好逛一下圣德拉戈羽学院大到夸张的校园，上一次过来时间紧迫，除了司夜毕业的古代魔科学研究院，她还没机会好好看看别的学院。
司夜陪着她一起闲逛，偶尔充当解说的角色，两人挨个去了四系元素殿堂，顺路探望了塞西莉亚教授，最后回到了卡苏图书馆所在的区域。
图书馆的前方是大面积供人活动的草坪，后面则是种满了红絮树的精致小花园，青石板铺就的小道从中间穿过，氛围安静而隐秘。
苏洛坐在小道边的长椅上，仰头看向了灰白的天空。被御寒结界过滤后的风不再寒冷，轻轻吹拂过校园，两旁的红絮树响起了悦耳的沙沙声，一些玫红的落絮随着风飘入了她的视线。
司夜坐在她的身边，两人随意聊着天，话题跳来跳去，却始终能神奇地接住对方的话。
“说起来我也没想到自己最后面对的会是自然污染的问题啊……或许一开始应该走向搞基建点科技树的路线，说不定现在已经解明光暗平衡发生倾斜的原理，并找到真正解决问题的办法了。”
苏洛一边说着，歪歪头看向司夜，头顶的呆毛很兴奋地翘了一下，像是把自己给说动了。
司夜微微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对于苏洛口中时不时会蹦出来的「异世界文化代沟」词汇，他已经能凭借考古学士的专业技巧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那至少得从我复苏开始，否则不到四年时间，阿洛的基建版图大概还没能扩张出胧月森林吧。”
苏洛噗嗤笑出了声，觉得学士说得很有道理，她果然还是更适合大冒险的路线。
她看着眼带笑意的司夜，眨了眨眼睛，往他身边挪动了一点，坐得离他更近了些。
“果然还是会感到不安吗？”司夜握住她的手，慢慢把自己放入她的指缝，缱绻地十指相扣。
“应该感到不安的明明是司夜嘛，毕竟万一真的找不到答案，我只是负责动手的那个，司夜说不定会失去性命的。”苏洛的声音顿了顿，放轻了些许。
她把头靠在了所爱之人的肩上，目光下垂，落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孤单一个人的，司夜。”
“不管最终必须要去往哪里，我会跟在你一起。”
“……嗯。”司夜微微偏过头，两个人手牵手头挨头依偎着彼此，在漫天飘飞的红絮中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最后这一幕差点让我圣枪修女ptsd发作了（不是x
但洛夜一定是he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