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往事
一阵凉风掠过打开的窗户溜进了屋中，吹得床上的人有些瑟瑟发抖，季秋梓捏着被角，不一会儿，从梦中转醒。
她从床上坐起来走到窗边，雨滴斜斜地打在窗台上，空气中弥漫着汹涌、潮湿的气味。
季秋梓伸手接住雨滴，冰凉的雨水从她的指缝间滑落出去，这是今年绿海镇的第一场秋雨，天气要变冷了。
绿海镇没有海，只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湖泊·，而施琳就是在那片湖泊溺亡的。
季秋梓刚刚做了个梦，她梦见自己掉进了水中，手脚扑腾着，却什么也抓不住，最后只能让身体渐渐下沉，突如其来的下坠感让她从梦中惊醒过来。
这就是当初施琳落水的感觉吗？
看着施琳家，她的思绪飘回到施琳出事的那天晚上·，那天，和现在一样，一切都很平静，直到一阵凄惨的叫声响起。
季秋梓的睡眠一向很好，她当时迷迷糊糊地听到街上都是吵闹声，只是用被子蒙着头，继续睡了过去。
可那惨叫声不绝于耳，久久不肯散去，一声声惨叫划破宁静的夜色，听起来凄厉又绝望，直叫人起鸡皮疙瘩，之后，陆佳就跑上来把她摇醒，一脸焦灼地说道：“琳琳出事了！”
季秋梓的意识还没回笼，也不知道陆佳说的出事是什么意思，听着外面的哭声，她只觉得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都来不及穿上鞋子，就光脚跑到门口。
看着一群人围在施琳家门口，她感觉更加不好，一步一步走过去，到后来竟然迈不动步子，脚上像灌了铅似的，每往前走一步，都需要费很大的力气。
等她拨开人群看到里面的情形时，季秋梓难以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她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施琳浑身湿哒哒地躺在担架上，一块白布搭在她的身上，她闭着眼睛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儿。
这一刻，季秋梓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她腿脚酸软地跪倒在施琳身边，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碰碰她时，被苏清桐一把抓住，声嘶力竭地问道:“安安，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她为什么、为什么会去湖边啊？她明明会游泳的啊！”
苏清桐紧紧抓着她，就像抓住自己的救命稻草一般，季秋梓终于忍不住，崩溃地大哭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大颗大颗的泪珠滚下来，落在她的胸口、手上，还有盖着施琳的那块白布上。
陆佳拿着外套披在她身上，把她带回了家， 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陆佳担忧地替她擦干眼泪，安慰道：“安安，这样的事情，我们都不想看见，去休息吧！等警察的调查结果，一切都会清楚的。”
“妈，为什么会这样啊？如果、如果我和琳琳待在一起，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季秋梓紧紧抱着陆佳，似乎想从陆佳的身上得到些什么。
陆佳怜惜地摸着季秋梓的头，忍不住哭了出来，施琳可是她看着长大的，明明昨天还和她打过招呼啊！
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几乎所有人都没料到，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回家，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那天晚上，季秋梓躺在床上，街道上依旧吵闹，一闭上眼睛都是她和施琳的过往，她始终无法接受施琳死亡的消息。
直到第二天，她坐在派出所做询问笔录时，她才不得不接受，那个陪伴她十三年的女孩，真的已经走了。
“你上一次见死者是什么时候？”坐在对面的警察问完，发现季秋梓发愣的样子，又重复了一遍。
“昨天上午，课间操解散的时候。” 季秋梓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这是她第一次进派出所，里面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说了什么？”
季秋梓摇摇头，“隔得比较远，没有说话。”
“当时死者是否有异常？”
“没有，她笑得挺开心的，和平常一样。”
“她的情绪不错？”
季秋梓点点头，季秋梓的班级和施琳的班级在操场上隔了一段距离。解散后，她回班上时，远远看了施琳的一面，她和同学不知道在说什么，微微仰着头笑得很开心，没想到那竟然是见她的最后一面。
“那她有和谁结仇吗？”
施琳的性格很外向，平时说话大大咧咧，有些话不过脑子就说了出来，因此也得罪过一些人。她为了帮自己出气，还和赵苒苒单挑打过架。
季秋梓心里不敢胡乱猜测，只是把打架的事情告诉了警察，让警察去调查，经过一连串的问询后，她走出了派出所。
深冬季节，街上的行人比较少，寒风吹着她的耳朵，季秋梓冻得把脖子缩进了衣领中，她想到施琳是飘在水上被人发现的，这样的天气，她一定很冷吧！
一个星期后，警察给出了调查结果：死者系生前溺水窒息死亡，排除他杀。
轻飘飘的几个字宣告了施琳一生的结束。
警察说，有一位拾荒老人捡到岸边的外套，发现了同样在岸边的施琳，那个时候，她不知道在水中泡了多久。
老人赶紧跑到最近的派出所报了警，警察赶到现场时，施琳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
不是他杀，难道会是自杀吗？
琳琳那么开朗活泼的人，没有人会相信她会自杀。
无论结果是什么，施琳都不可能再回来。
在施琳的葬礼上，苏清桐麻木地看着来往的宾客，她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站在那里，季秋梓走上去抱住她，声音颤抖地说道：“苏阿姨，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我……”那天和她一起回家，是不是就没有现在的事了。
苏清桐脸上终于有了些许表情，她紧紧拥抱着怀里这个和她女儿相伴了十几年的女孩，似乎想从她身上汲取到女儿的气息，她微弱地说道：“傻孩子，这世上是没有如果的。”
后面那句话，仿佛也是她说给自己听的。
高考后的第三天，是施琳的生日，季秋梓带了一束红色康乃馨，她摸着墓碑上的照片，扯出一抹极难看的笑：“给你带了一束花，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以前你总说鲜花娇嫩难养活，还不如一盆仙人球。”
季秋梓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现在想想，我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你要是听到了，记得晚上托梦给我，下次给你带。”
季秋梓靠着墓碑，就像靠着施琳一样，她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话，大都是和苏清桐有关，比如她在葬礼后没多久又回到了课堂继续传道授业解惑，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哀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没人比她更深有体会了，班上即将要高考的学生是她撑着走下去的希望。
说着说着，季秋梓停了下来，泪水从眼角流下，她闭着眼睛断断续续地说道：“琳琳，我、真的好想你，穿越小说我收起来没看了，上次、赵、赵苒苒插队，我狠狠骂了她一通，你回来、夸夸、我，好不好？”
虽然过去了几个月，但留在人们心上的伤痕是时间无法治愈的。高考填志愿时，季秋梓选的是施琳中意的大学和专业。
当年，施琳扶着她走上了回家的路，现在，她想以另一种方式带着施琳向属于她们的未来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