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分科
放学后，两人直奔附近的小卖部，看见施琳捧着刨冰笑得心满意足的样子，季秋梓心里也很满足。
现在是六月，知了还在嘶鸣，她们一人捧着一碗刨冰，加上一份麻辣烫，坐在小卖部旁边的房檐下，吃得大汗淋漓，然后笑对方的狼狈样。
“琳琳，你觉得什么样的人会自杀呢？”季秋梓的声音轻且带着一点试探。
施琳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说道：“别人我不知道，如果是我，那应该是这个世界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又或者我活得很痛苦？”
这两种情况，季秋梓都想象不到会发生在施琳身上。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施琳就像一个小太阳一样，温暖着她的世界，也照耀着别人。
难道是抑郁症？
正当季秋梓想得出神，施琳一巴掌拍在她的胳膊上，大气凛然地说道：“不过，自杀这种事，我是不可能做出来的，毕竟我可是被称作‘南城小太阳’的人”
季秋梓吃痛地捂着胳膊，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相信施琳不会做出这种事，可当时警察给出的结果就是自杀。
“那你相信穿越吗？”
施琳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季秋梓，然后痛心地说道：“亲，少看点穿越小说，对脑子好。”
……
她就知道会是这个回答。
回到家里，季秋梓径直走到房间的书桌前坐下，随手拿起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下了一个日期：2012年12月11日。
那是施琳出事的时间，如果警察调查的结果没错，那施琳自杀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季秋梓咬着笔头，想得头痛欲裂也没有想出一个结果。
“安安，吃饭了。”陆佳在楼下喊着。
“来了。”
季秋梓扒拉着碗里的饭，菜也没怎么夹，陆佳察觉到不对劲，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季帆，朝他使了个眼色。季帆会意后，夹了一筷子的番茄炒蛋到季秋梓的碗里。
“谢谢爸爸。”
“最近学习压力很大吗？怎么吃饭都心不在焉的？”季帆很少在家里吃饭，主要是工作忙，经常三天两头的出差。
“不是。”季秋梓摇摇头，淡淡地说了一句。
明明是父女，可坐在一桌吃饭，却像陌生人似的。
“我听说你们分科表已经发下来了，你准备选文还是选理啊？”陆佳突然抛出一个话题。
“选文，我还是比较擅长文科。”季秋梓有些心虚地看着陆佳，十年前，因为她分科的事，她还和妈妈闹了矛盾，所以这次她估计还要经历一次腥风血雨。
“也可以，选自己擅长的学起来要轻松些。”陆佳的语气和表情看起来都和平常一样，完全没有半分生气的样子。
“你不反对啊？”
事情的走向不对啊！十年前，也是在这张饭桌上，也是刚刚的对话，可是当时陆佳分明很强硬地让她选理科啊！怎么重来一次，结果却不一样啊！
“你们班主任打电话给我，说你理科成绩不好，综合下来，你还是比较适合文科。”陆佳边说边给季秋梓盛了一碗汤，放到她手边。
“那如果老师不打电话呢？你还会支持我选文科吗？”
陆佳挑眉说道：“我看起来像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吗？”
季秋梓连忙摇摇头，然后把汤喝了，便匆匆忙忙去找施琳一起去上晚自习。
十年前，还是在那张饭桌上。
“选文，我还是比较擅长文科。”
“我记得，从你上高中开始，我就和你说过选理科的。”陆佳平时很温柔，可一旦严肃起来，身上就自带一种不可侵犯的气场。
“可是……”
“没有可是，我让你选理科是为你好，文科以后能找到什么好工作。”
看着递过来的汤，季秋梓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竟然敢伸手将它打翻，随着汤碗落地发出的清脆声，母女两人的战争一触即发。
“我理科成绩不好，你从来都只让我努力一点，认真一点，可我真的努力了，妈妈，我真的不想学理科，那些化学方程式，我看着就头疼，我求求你，在这件事情上让我自己选吧！”季秋梓在家里从来都是百依百顺，这算是她第一次这么明目张胆地表达自己的不满，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等她跑出家门，风一吹，脸上冰凉冰凉的，这时她才发觉自己刚刚哭了。
妈妈会生气吗？
当时她把这件事告诉施琳，施琳都怀疑她在说谎，毕竟她可是一个小怂包。
那天吵完，母女两人似乎就在冷战，谁也不会和谁主动说话，直到分科表要交的前一个晚上。
陆佳坐在客厅看电视，季秋梓拿着分科表跑到书房找季帆签字，季帆看了看分科表，又抬眸看了看季秋梓。
“和你妈妈多久没说话了？去，找妈妈签吧！”季帆把分科表还给季秋梓。
“可是……”
看着别扭的女儿，季帆轻声一笑，安慰她说：“其实你妈妈已经默认让你自己选了，但她又是好面子的人，你这个做女儿的，愿不愿意给她一个台阶啊？”
季秋梓接过分科表，半信半疑道：“真的吗？妈妈不是……”
“你那天都摔碗了，把我和你妈妈可吓了一跳。”
想起那天的事，季秋梓其实也很懊恼，低下头轻声说道：“我不是故意的。”
季帆揉了揉季秋梓的头，“爸爸知道，去吧！和妈妈好好说。”
季秋梓轻手轻脚地来到客厅外，却没有勇气迈出那一脚，干脆索性靠在墙边，想想待会怎么说比较好，可越想脑子越乱，最后心一横低头走进客厅，把分科表放在茶几上，没敢看自家母上大人的表情。
陆佳随意瞟了眼分科表，文科，这丫头还真是……
“头低着干嘛？摔碗的时候，头不是抬得挺高的吗？”
“对不起，妈妈，我错了。”季秋梓的语气染了哭腔，陆佳也不忍心再说她。
从茶几下面的杂物篮里拿出笔，把分科表给签了，“既然选了文科，就好好学。”
季秋梓接过分科表，“谢谢妈妈。”
说完便飞快地跑回自己的房间，看着分科表上的签名，她竟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这算不算是反抗成功啊？
“和好了？”
陆佳掀开被子躺上床，皱着眉头，不满地说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那是我闺女。”
“那你这几天不和你闺女说话。”季帆把书放在床头柜上，继续调侃道。
“我那是让她冷静几天，真不知道选文科有什么好？”
“哎！你这就是搞区别对待啊！理科有理科的好，文科也有文科的好。”
“我当年为了生她，遭了多大的罪，我这么做，还不是希望她以后过得好点吗？”陆佳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么多年，她自认为对女儿不错，主要是女儿也听话，什么事都依着她，难道是叛逆期到了？
“是是是，这个家里，你对安安是最好了。”
“关灯，睡觉。”陆佳没好气地瞪了季帆一眼，季帆想拿书的手，被她这么一瞪，只好去关灯了。
为什么事情的走向和十年前完全不一样啊？难道所有的事情都会朝反方向发展？
那这样琳琳不就不会自杀吗？想到这有点兴奋的季秋梓扭头看旁边，结果一个人都没有。
回过头一看，才发现施琳在她身后不远。
“你怎么在那儿？”
“我谢天谢地，你还能想起有我那么一个大活人在你旁边。”施琳气冲冲地跟上来，一脸的不高兴。
“季安安，你这是第几次走神了？我刚说的什么你知道吗？就是宋思佳和她男神，算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事瞒着我。”
季秋梓愣了愣，随即说道：“没有，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快上课了，赶紧走吧！”
借着上晚自习，季秋梓算是躲过了一回。
两人赶着上课前十分钟到了教室，幸好老师没有提前到。
施琳知道季秋梓有心事，她也知道这个闷葫芦，什么事情都喜欢憋在心里。
小时候，施琳并不喜欢季秋梓，她总觉得季秋梓过于软弱，被人欺负也不还手，在她眼里，这样的人很傻。
在她当了许多次暴力事件的看客后，施琳终于冲出来挡在了季秋梓面前，她拽紧拳头恐吓那帮小男生，警告他们再欺负别人就让她爸爸把他们抓到派出所。
施琳的爸爸是警察，在这条街上，没有小孩敢欺负她，当然，更多的原因是施琳很能打。
季秋梓抬头看着那个挡在她面前的小女孩，明明她也是个小孩，个子矮矮的，可那一刻，季秋梓觉得她就像个大人一样，让人很有安全感。
“你为什么不反抗呢？”施琳看着眼前这个柔弱的人，问出了她心里一直以来的疑惑。
季秋梓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眼神里满是委屈，“没用的，还有他们只会更厉害地欺负我。”
施琳有些怜悯地看着她，然后鼓足勇气揽住她的肩膀，豪气十足地说道：“没事，从今以后，我罩着你，这片地方没有人敢欺负你。”
这一罩，就罩了整整十年，后来也确实没有人再来找过季秋梓的麻烦，但她依然不爱说话，就连季秋梓喜欢傅隐这件事，还是施琳无意间看见季秋梓在草稿纸上写了傅隐的名字，她才知道的。
施琳虽然性子大大咧咧的，但她从来不会逼迫季秋梓吐露自己的心事，每个人都有秘密。
课间十分钟，教室开始变得吵闹，这和平常的吵闹不一样，有那么一丝躁动夹杂在里面，季秋梓清楚，这都是分科的事闹的。
夏日的夜晚还算凉爽，天花板上吊着的旧电扇仍然一圈一圈地转着，发出拖泥带水的嘎吱声。
季秋梓看见赵苒苒朝她这边走来，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不再怕赵苒苒了，但再次见她那笑里藏刀的恶心嘴脸，她心里还是有点怵。
“去给我买几根冰棍儿！”
打架风波过后，赵苒苒虽然明面上不再找她麻烦，私底下却是变着法地占她便宜，什么跑腿买东西的事经常发生，用的还是她自己的钱。
“不去。”
“你说什么？”赵苒苒难以置信地看着季秋梓，她没料到季秋梓会拒绝她，态度还这么干脆。
“我没钱。”
“真的假的？”
“不如你自己去买？”季秋梓不愿意和她多说，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嘴角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赵苒苒不情不愿地走开了，她自己是没有钱的，既拿不出钱也不可能自己去买。
在刚刚的一瞬间，赵苒苒竟然从季秋梓的眼中捕捉到那么一丝微妙的得意，那是从未出现在季秋梓身上的一种神态。
而且以前季秋梓也用过这种借口，她知道季秋梓还是很怕她的，所以她只要假装生气的样子，季秋梓很容易就屈服了。
难道她不怕了？赵苒苒不想花心思在这种事上，反正只要老徐偏心她，季秋梓怕不怕又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