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夜晚很快就来临了,如谢止所说,今天晚上的月亮很圆,很亮。
“浮光跃金,静影沉璧,这里虽不是洞庭湖,但也有洞庭湖的美景。”谢止与沈泽相对而坐,琉璃杯中盛满月色,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沈泽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端着酒杯,“阿止,爹娘说我从小在北疆长大,五岁时生了重病,什么也不记得了,可是,我总觉得他们在骗我。”
谢止细长的手指捏紧了酒杯,紧张的问:“为什么这么说?”
沈泽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只是最近经常梦到自己从一层层楼梯上摔下来,楼梯的顶端站着一个人,可是我没有看清他是什么样子。”
谢止身体前倾,握住他的手,“阿泽,那只是梦,别想了。”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能清楚的看见对方眼睛中自己的倒影,谢止一如既往的温情,真诚,可是沈泽原本明亮纯澈的双眼中多了一丝迷茫。
“阿止,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沈泽反握住他的手,希冀的望着他,“阿止,我不希望连你也骗我。”
“我……”谢止嘴角上扬,可是笑容充满着苦涩,“阿泽,我不知道,那时候,祖父对我很是严厉,不让我随便出门。”
沈泽失望的松开他,“也是,京城那么大,就算我以前在京城待过,也不见得会认识你。”
谢止给他倒酒,“别想了,过去总是充满遗憾,不记得也好。”
过去的事,他记得就好了,要是沈泽真的想起来,那过去的戏言如今还能当真吗?他的喜欢,早已经在十三年前离开京城的时候烟消云散,又能渴求什么呢?
十三年前他可以说喜欢,但是十三年后就不一定了,儿时戏言,反悔是常事,坚持下去的才是傻子。谢止不敢赌,赌输了,他和沈泽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为什么我会忘记啊?”沈泽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身边空了十几个酒坛子。
他喝醉了,倒在谢止的怀里,嘴里断断续续的嘟囔着:“阿止,你不许骗我!要是骗我,我就不理你了!”
谢止搂着他,又不敢太用力,“我不会伤害你,永远不会。”
沈泽的声音带着哭腔:“阿止,我想记起来,哪怕一点点。”
谢止叹了口气,轻轻抱起他,走到船舱。深夜,湖上无人,只有一叶扁舟,在湖上东飘西荡。
沈泽坐在船舱,还不安稳的乱动着,撅着嘴,好像是生气了,眼睛也半眯着,说着醉话。
“我可是神勇无敌的宣威将军!尔等宵小,速速投降!”
“呔!大胆贼子,报上名来!”
谢止纵容的笑着,一边小心的扶起他,“阿泽,乖,睡一会儿就好了。”
“我不睡!我没醉!”沈泽环住他的脖子,眼睛睁得大大,盯着他的脸,突然咧嘴一笑:“阿止,你长得真好看。”
谢止钳制住他乱动的手,耐心的哄着:“阿泽,乖一点,不许胡闹。”
可是沈泽不听他的话,还是一个劲儿的扯着他,在他怀里乱动,“我不听我不听,我不睡觉。”
谢止只好任由他抱着,反正也不会少块肉,声音暗哑,“阿泽,你这样我可受不住。”
沈泽枕在他的颈窝,呼出的气息喷在他脖颈上,热热的,激得谢止心痒难耐,可是罪魁祸首还跟个没事人一样,依然四处点火。
“阿泽……”谢止搭上他的腰,想把人推开,可是这时候,船居烈一动,谢止一个不稳,倒在船舱,把沈泽直直的压在身下。
“唔……”沈泽殷红的嘴唇无意识的张合,仿佛念着一段魔咒,勾引着谢止。
脑中最后的理智也断了,谢止眼眸一暗,俯身吻上他的唇瓣,细细的品尝着他口中的酒香。
小船轻微的晃动了一阵,又恢复了平静,谢止看着他的脸,因为醉酒的缘故,脸颊上两块酡红,嘴唇水润,还带着丝丝缕缕的酒香。
他修长冰凉的手指在他的脸上轻轻抚摸,充满磁性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阿泽,我的小老虎,你什么时候能想起来啊?”
沈泽的嘴唇略微红肿,谢止轻轻的把他放在座位上,还将外袍盖在他身上,一个人走到船头,吹着冷风。
小船还在缓慢的前行,冷风扬起他鬓角的发丝,让脱缰的理智逐渐归位,眼神又是以往的温和与谦逊。他对着船舱,眼里装着万千星河,“阿泽,今晚月色真好。”
太阳升起时,两人已经回到了客栈,沈泽下楼吃饭的时候,云之霭正在和谢止喝酒,见到他,谢止习惯性的一笑:“阿泽,来吃饭啊。”
沈泽迷迷糊糊的坐到他旁边,看云之霭在场,欲言又止,“阿止,我昨晚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谢止探了探他的额头,“你喝醉了,我就把你送回来啊,怎么,不舒服吗?”
“没有,”沈泽摇了摇头,昨晚做了个奇奇怪怪的梦,可是又想不起来梦到什么了,或许是过去的事吧,回到京城一定要好好问一下舅舅。
云之霭阴阳怪气的问:“哎呀,深更半夜,孤男寡男,一个还喝醉了,就没点别的事?”说着,还朝谢止疯狂眨眼睛。
“云叔叔,要是眼睛不舒服的话我可以帮你看看,”谢止不慌不忙,对沈泽说:“昨天晚上阿泽喝醉了,吵着闹着要去打仗,啧啧啧,那阵仗,那场面,我才发现阿泽原来如此神武。”
沈泽脸涨得通红,“下次我也把你灌醉,看看你喝醉酒是什么样。”
“他可不会喝醉的,”云之霭打击道:“谢老爷子可是对他要求很高的,德言容功面面俱到。为了不让他酒后失态,老爷子可是专门把他灌醉后再接着练,做错了事,说错了话都得挨板子。”
“这么可怜啊?”沈泽同情的看向他,“我爹训练军队都没有这么狠。”
“都习惯了,”谢止淡然处之,“我小时候挨的板子比你挨的军棍还要多。”
“你祖父为什么对你这么严厉啊?”
“我也不知道,之前觉得他是讨厌我,可是他又把他毕身所学都传给我,自我知事起,就一直跟在他身边。”
云之霭说:“你家老爷子学问人品都是世间少有,但唯独这脾气嘛,啧,不敢恭维。”
沈泽用手肘捅了捅谢止,“他这么说你祖父,你不生气吗?”
谢止习以为常的说:“天底下唯一一个敢当着我祖父的面骂他的人只有你柳叔了,他老人家脾气极大,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极为严苛,因此,在官场上得罪了不少人,幸好他弟子多,声望大,否则早被太上皇定罪了。”
说完,他又靠近他耳边悄悄说:“我爹都骂过我祖父。”
“我讨厌谢家老爷子是真的,可是佩服他也是发自内心的,敬而远之吧,”云之霭挠头,想到老爷子那张臭脸,还是觉得自己好看。
几人说话间,墨渝几人也来了。
“你们聊什么呢?”
“说谢老太傅呢,”沈泽给几人倒茶,“表哥,昨天没出什么事吧?”
“要是会出事,也就不给你们放假了,”墨渝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这次来夺鹰帮帮主的人,都是些小鱼小虾,我们要提防的是他们背后的人。”
“咳咳咳!”云之霭用力的咳嗽几声,对墨渝说:“我还在这呢,你们是真不拿我当外人啊?就不怕我通风报信,告诉那几家士族?”
墨渝佯作恍然大悟,“既然这样,那就灭口吧,韩西。”
身后的韩西应声而上,云之霭急忙抬手制止:“行了行了,开个玩笑都不行,我虽然看不上现在的朝堂,但也不至于助纣为虐,你小子,要是让你二叔知道你对我动粗,非关你禁闭不可。”
谢止劝道:“云叔叔,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你在江州会有危险,不如去京城避一避?”
“不行,江州的酒我还没有喝够呢,”云之霭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虽然不会武功,但是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墨溯听到他不会武功,吃惊的瞪大眼睛,“你不会武功?”
“对啊,”云之霭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谁告诉你我会武功的?我只是身体好一点罢了。”
墨溯结结巴巴的说:“可是,可是你不是走过许多地方吗?你……”
云之霭呵呵一笑:“如今朝堂虽然乱,但是朝堂之外的地方还是很安全的,没什么山贼强盗,至少我是没碰到,要是没钱了,就写点诗文换点钱。”自从他弃官之后,蜀中云家就把他逐出门了,他也乐得自在。
墨溯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崇敬,“那些路,都是你一个人走的吗?”他一直以为,云之霭一定是一个武功高强之人,否则怎么可能走过那么多地方,还安然无恙。
“对啊,我一个人走的,”云之霭就像是在说一件平常事一样,与墨溯的震惊与敬佩截然不同。
萧木落轻轻拍拍他的手背,温声道:“你要是想走,我也陪你走一遍,我会武功,可以保护你,不用一个人。”
云之霭:“……”非要强调他是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