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学堂
陀螺山寨的学堂里，墨溯坐在孩子们旁边，专心致志的听着萧木落讲课。
萧木落讲课并不会照本宣科，而是先让孩子们自己理解文章的意思，再讲述它原本的意思，要是遇到不好理解的，还会举例说明，一堂课下来，孩子们不知不觉间就把文章背会了。他完全不像皇宫里的那些夫子一样只会摸着白花花胡子，用老气横秋的声音，讲着那些老掉牙的故事。
墨溯双手捧着脸，听得津津有味，不仅讲得比宫里的夫子好，长得也好看，温润如玉的，行动举止儒雅风流，比大哥还好看。
青衣上没有任何花纹，墨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只用一根浅色发带扎起，皮肤就像汉白玉一样细腻白皙，五官柔和，鼻梁高挺，薄唇一开一合，明净的眼眸就像琉璃一般闪着光，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墨溯不禁看痴了。
萧木落一边讲着课，偶然间向墨溯的方向一瞥，见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看，嘴角还挂着口水。
他重重的咳了一声：“咳咳！苏公子！”
“哦！”墨溯反应过来，用袖子抹抹嘴，笑嘻嘻的说：“先生请问！”
萧木落问：“你刚才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墨溯如实回答：“我在想，先生长得真好看，比我大哥还好看！”
“哈哈哈！”
学堂的孩子都笑起来了，墨溯面不改色说：“我就是觉得先生长得好看。”
萧木落耳尖微红，忍住笑意，干咳一声，“公子还真是……眼光独到，不过上课要好好听讲。”
墨溯不服气的说：“我又不是你的学生，是你找我来教孩子们的。”
萧木落温和一笑：“好，那请问苏公子：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是什么意思？”
“额……”墨溯顿时卡壳，想了一会儿说：“是说……君子可以不对吃食和住所要求高，但做事要认真，不能说空话，和品行端正的人学习，这样才算是好学。”
墨渝从门外走进了，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君子，吃食不求饱足，居住不求舒适，于行为敏捷，于言语谨慎，近有道之人而正己，斯矣，则谓之好学。”
萧木落看向墨渝，躬身行礼，“苏渝公子。”
墨渝还礼，“萧先生，打扰了，舍弟若是有言行无状处，还望萧先生多担待。”
墨溯不高兴了：“大哥，我很听话的。”
萧木落说：“苏渝公子言重了，苏墨公子勤勉好学，刚才公子所说虽然是和先贤所著的译注分毫不差，但是苏墨公子却是按照自己的理解所说，在下拙见，苏墨公子要更胜一筹。”
墨渝问：“难道先贤所说的不对？”
萧木落摇摇头，“并不是，而先贤所著，也是按照自己的理解，每个人对这段话的理解不同，如果尽按照先贤所著的书本为模范，那这书还不如没有。正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我想，先贤作译注的本愿是让后人对这句话有更好的理解，而不是把这本书作为范本。”
墨渝好奇的看着他，说：“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萧木落张口就说：“出自《论语》为政篇，主张以德与礼治国。”
墨渝又问：“那你的理解呢？”
萧木落沉吟道：“在下的想法与这句话有所不同，在下认为，治国，是法与德的结合，法是德的保障，德是法的体现。如果只讲德，不讲法，百姓只会对德敬而不畏，而如果只讲法，不讲德，那百姓只会对法畏而不敬。”
墨渝点点头，接着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萧木落接这着说：“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墨渝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又说：“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萧木落依然不慌不忙的接着他的话：“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高下、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
墨渝还不罢休，又换了《楚辞》：“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萧木落淡定笑道：“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天时坠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两人你来我往，看得墨溯和韩西瞪大了眼睛，一头雾水，明明能听清他们说的每一个字，可就是不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不错，”墨渝满意的点点头，“先生大才，刚才多有冒犯。”
萧木落谦和的说：“公子之才学，非同凡响，萧某佩服。”
墨渝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他：“以你的学问，怎么会落第？”
萧木落报之神秘的微笑：“如果说，我是故意的，公子会信吗？”
“信，”墨渝意味深长的说，又看向墨溯：“这先生学问很好，好好和他学习，不许捣乱。”说完，就和韩西离开了。
“我哪有捣乱？他那只眼睛看见我捣乱了？”下课后，墨溯趴在桌子上发着牢骚。
萧木落拿书轻轻敲了敲他的头，说：“今天在课堂上公然走神，引得所有学生哄堂大笑，还说没捣乱？”
“这算哪门子捣乱？”墨溯气呼呼的说：“当初我念书的时候，把夫子的白胡子涂成了黑色，还在他座位上涂松脂，还往他衣服里塞蟑螂，我现在听话多了！”
萧木落儒雅的脸抽搐了一下，心虚的朝自己座位看了看，又不动声色的甩了甩袖子。
墨溯继续说：“要不是我爹财大气粗，都没人敢教我。”
萧木落问：“你为什么捣乱？”
墨溯一愣，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捣乱的原因，他闷声说：“还不是那群夫子仗着我爹给他们的权力，又觉得我是个纨绔子弟，不懂学问，一个个拿鼻孔看人，讲书连意思都不讲就让我们背，背不出来还打手板，还不许我提问，明明拿的是我爹的钱，不仅不尽责，还一副是我爹求他来教我的样子。”
墨驰没有登基前，只是个落魄皇子，府里连下人都不齐全，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墨骏是下一任的天子，一个个上赶着巴结，导致墨驰给两个孩子找个像样的教书先生都不行。学问低的他看不上，学问高的看不上他，所以墨驰没登基之前，都是墨骋教他们两个的。
后来墨驰登基，请了翰林院的大儒来教导两个皇子，可是所有人都觉得当时十岁八岁的两个皇子连论语都不会，自然看轻他们，讲起课都是一副嫌弃的样子。
墨溯气不过，就三番五次的暗地里给他们使坏，被告到御前，后来还是墨骋了解到了情况，重新换了一个品德学问俱全的夫子，可是那时候，墨溯已经对教书先生四个字深恶痛绝，导致他经常在课堂上捣乱，也就造成了如今墨渝对他的印象。
萧木落听着，不住的点头，揉着他的头说道：“你这样，就算伤敌一千，自己也要损八百，不是个明智的办法。”
墨溯感到头上的温度，转过身去看他，萧木落浅笑安然，目光中也没有责备和轻视的意思，对上他的眼睛，墨溯一下子红了脸，“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自然是让那些夫子想罚你，可是却找不到理由罚你啊，”萧木落循循善诱，“你想啊，你想找一个人的错处，可是那个人就是不犯错，还被所有人佩服，你气不气？”
墨溯点点头：“气。”
“那就对了，”萧木落蹲在他面前，柔声说：“这世上最痛快的事啊，就是看你对我不爽，却干不掉我的样子。”
墨溯眼睛一亮：“你说得好有道理啊，早知道这样，我动手的时候就不该留下证据，让他们就算知道是我干的，也拿不出证据来！”
萧木落一噎，是他的解释有问题吗？
“萧木落，以后，我就叫你木落了，咱俩也就是朋友了，”墨溯拍着他的肩膀说：“放心，我不会在你脸上画胡子，也不会在你座位上涂松脂，更不会往你袖子里放蟑螂。”
萧木落哭笑不得：“我不过一个乡村的教书先生，你是达官显贵之子，和我做朋友，不太好吧？”
墨溯摇摇头，真诚的说：“不会，除了我二叔，你是我见过最有学问，最温柔，最体贴的人了！”
“苏公子，这……”萧木落看他清澈见底的眼眸，心里很不自在。
墨溯佯怒道：“本公子眼光很高的，不是谁都能做我朋友，你就偷着乐吧！不许拒绝哦！”说完，他就跑去吃饭了。
萧木落看着他的背影，表情逐渐冷了下来，眼底也没有了之前的温度，“我可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啊。”
要是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你会后悔今天说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