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将战
“不足，不足，还是不足，谁能告诉我？我们还有什么充足？”
费罗四世为新编的平叛军起了一个十分有趣的名字——中天，太阳东方而升，是为天明，向西而落，是为落日，所谓日当中天，正是有极盛而落，日坠西山之势。
常有人说，逞口舌之力没有意义，但也不尽然，至少在鼓舞士气的时候能多说两句话。
中天军的总指挥是原余晖军的副将麦尔，也是个戎马几十年的老将军，虽不是阿多尼斯的弟子，但军务大臣对他的评价相当不错。
此时的麦尔正在大声咆哮，就在两天前，他亲手处决了部队的总军需官费德，在此国难当头之际，费德居然还敢倒卖军中物资，要不是他下部队走了一圈，发现底层士兵居然在吃着稀粥，还真想不到原本预计可以撑一个月的粮食，现在用不了十天就会见底，即便开始限制供应，也撑不到半个月。
而后余晖军的监察官顺藤摸瓜地追查了下去，结果比麦尔想象得还要糟上不少，不仅是粮食，连军械也比账面上少得多。
费德并非余晖军或地方守备军出身，中天军与传统意义上的野战部队不同，其主官统领着全落日帝国的地方守备军，如此巨大的权力，让费罗四世给麦尔套上了几道枷锁，皇族出身的总军需官便是其中之一。
另外，还设立了其余三个野战军没有的皇家督战团，用来确保麦尔不会征召不必要的兵力。但一路走来，就数皇家督战团最能拉军队，现在后营还设立着中天军特有的养老院与托儿所。
要不是总军需官的贪污惹得人神共愤，以他皇族的身份，麦尔还真没有权力处决他。
用了两天时间，将剩余的粮食和军械重新核对，麦尔知道，维持攻势将会是一种自杀行为。
“大人，至少我们军队的数量还很充足。”一个参谋颤颤巍巍地提醒道。
麦尔真是想一巴掌把出言参谋掀翻在地，正因为人多，才显得物资少，在皇帝与督战团的高压政策下，三个月的连续进攻，损失了超过五十万人，却还是没能打开一个缺口，但剩下的百万大军，却足以将四周的一切食物在几天内啃个干净。
根据麦尔的预计，叛军的伤亡人数大概在二十五万左右，兵力依旧充足，而且他们还不需要考虑物资的问题。
仙恋盆地有红松粮仓的美名，天明立国之际，正是收获时节，原本要供给前线余晖军的粮食，皆进了天明的国库，让余晖军的将军们差点气得脑溢血。
最为关键的是，叛军以从最开始的乌合之众，逐渐成长为彪悍的战士，三个月的生死徘徊，让他们学会了如何打仗，不再是一群就会拿着箭乱射的刁民。
反观中天军，士气的低落肉眼可见，为了避免军中造反，一路上余晖军皆会尽量避免征召以天冬人为主的地方守备军，故而中天军里大多数人来自瓦尔关以西，马纳卢山脉是天堑，不仅将落日帝国的领土一分为二，也将人心分成了两半，对于山脉以西的人，红松平原完全是另一个世界，他们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来打一场和他们关系并不大的战争。
三个月的血战，让勇猛精悍的战士已死得差不多，剩下的基本是军中的老油条，可悲的是，地方守备军少数强于余晖军的地方，就是老油条们要更加狡猾。
费罗四世的圣旨比天上的雪花还要密集，一会温言勉励，高官厚禄，无所不允，一会又盛怒威胁，三尺白绫，放于桌案。麦尔都怀疑，皇帝陛下是不是得了精神分裂，如果所有的承诺都兑现，他将会成为落日帝国有史以来第一个被株连九族的异性诸侯王。
久攻不下，终于让费罗四世的本来就不多的耐心耗尽，三天前下令让麦尔在十天之内攻克青湖城，恰在此时，总军需官露出了马脚，借助此事，麦尔获得了中天军自组建以来最大的胜利，即皇家督战团不再拥有节制军务的权力。
然而，最终的期限并没有宽限，十天时间，攻下青湖城，让麦尔想想都觉得可笑，他也不怕费罗四世真杀了自己，就算皇帝昏了头，阿多尼斯大人也明白，他死了，中天军不被叛军消灭，就算苍天保佑。
然而，他也不能没有任何表示，皇家督战团失去了权力，可还没有走，他们打仗不行，但打小报告可相当擅长。
“麦尔将军，陛下高瞻远瞩，让你十天之内攻下青湖城，正是预料到了费德的罪大恶极，你切不可辜负了陛下的一片苦心！”皇家督战团团长，费罗四世的亲弟弟费卡亲王向麦尔说道，他身着一袭华服，与浑身披甲的将军们显得格格不入，得益于魔法文明的发达，即便在冬天，贵族们也可以穿上最舒适的衣服，不必惧怕自然的寒冷。
“我尽力而为。”麦尔不耐烦地答道。
“不是尽力而为，是一定要做到！否者我们的将士就要去啃树皮，作为大军统领，难道你就如此不体恤下属吗？”费卡言辞激烈，爱国热情喷薄而出，对底层士兵的关心像寒冬的火炉，温暖而炽烈，让人毫不怀疑，如果热心能融化冰雪，现在的红松平原定是炎炎夏日。
让你们皇家督战团和仆从们赶紧滚蛋，大军至少还能吃顿好的，打了这么多年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在军营中开舞会的，何况，你负责检查军中的账目，三天前，还和费德称兄道弟，会不知道他暗中倒卖军资？现在来和我指手画脚，什么东西？
心里有再多的不满，麦尔也不敢诉诸于言语，他在百万大军的保护之下，费卡不能拿他怎么样，可他的家人并不是，心胸狭隘又位高权重的费卡只需要泄露点不满，自有大批的贵族狗腿去报复他在极盛城中有人质性质的家人。
“亲王殿下可有什么高见？我愿洗耳恭听。”
“我们要权责分明，任何落日帝国的子民都要有自己的责任与义务，陛下将大军交予你，就是要让你担起重任，我一介文人，不懂军事，又怎么敢越权？还请将军自行决定。”
费卡亲王就差在脸上写几个大字——铁面无私，让麦尔都怀疑，难道三个月前和自己抢指挥权的人不是费卡？以他圣级巅峰的修为，即便是真神降世，也难以修改他的记忆，那么就只有两种解释，要么费卡亲王的记性不太好，要么他真是太不要脸。
“就正常进攻吧，我们人多，可以用疲劳战术，叛军应该就剩下二十多万人，连续不断的攻击，总能取得一点成果。”
“好，我就静候捷报！”费卡亲王大踏步走出营帐，他的宴会快开始了，迟到，可不是一个贵族该有的品德。
麦尔深深厌恶自己的行为，新一批粮食的到来需要半个月，军队没有办法在粮食短缺的情况下，与可怕的何画扇战斗，唯有通过消耗战，削减数量，方能让活下来的人维持战斗力。
大营后方，又传来了优美动听的音乐，有时麦尔真恨自己是个圣级巅峰，否则就听不到如此细微的声音。暗中将请求撤退的文书烧成灰烬，他想去热爱落日帝国，可现实总将他打翻在地。
……
青湖城头，临时指挥所。
一个临时搭建的帐篷，便是天明王国军队高层的聚集之地，几个圣级魔法师在帐篷上加持了魔法，倒不至于让身体孱弱的何画扇被寒风所击垮。
“士兵们的厌战情绪很严重，伤亡了一半的人，让大家心里逐渐产生了悲观情绪，如果中天军保持攻势，我不确定手下的士兵是否还敢拼命。”
高岚向何画扇汇报道，现在的他是全军的副总指挥兼第一军团长，自由军第一军团是起义军的元老，经历过所有何画扇创造的奇迹，连他们都有所疑虑，更不要说其他军队。
何画扇目光扫过全场的将军，问道：“其他军队也有厌战的情况吗？”
大家彼此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却皆默默地点了点头。
“自由王，要不然我们新招募一批士兵吧，仙恋盆地的壮年男子还有不少，如果进行紧急动员，我们的数量并不比中天军少。”
一个后加入的圣级武士建言道，听得何画扇直摇头，此乃是门外汉常犯的错误，以为军队战斗力与数量成正比，然而数量的膨胀会带来指挥上的困难，以现在自由军的指挥体系，并不足以指挥五十万人以上的军队，没有组织的军队还不如一群猪，毕竟猪不会成建制地投降。
“我们没有那么多武器，手无寸铁的人怎么和全副武装的落日军拼命？召集太多的人，会显得我们心虚，让民众对我们大失所望。
而且，我希望你们始终记住，穷兵黩武，争霸天下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的战斗是为了自由与和平，我们是缺少军队，却不能牺牲国家，新生的王国需要壮年男子去建设。”
掌声雷动，柯洛尔在阴影中，不曾言语，他从何画扇的眼神中读出，自由王正试图再度唤醒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