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新世界（一）
在顿涅河边，惨烈的列克小镇战役之后，一个新世界初见雏形。
这场战役的指挥官泰洛夫和他的副手于鸣如同一个普通的战士那样，在汹涌而来的敌潮中悄无声息地倒下。
但战斗并没有停止。
敌人也没能攻下这座已经摇摇欲坠的小镇。
坑坑洼洼的营地与布满裂缝的钢铁城墙逐渐呼应在一起，一张张年轻的脸逐渐隐没在机甲的护面之后，随之残破的腥红于夜色中升起。
数千匹机械马亲昵地伏下前躯，让它的骑士不用费力。
骑士默然，一阵蓝光闪耀之后，机械马的眼睛红芒大作，这意味着，“执剑者”的力量已经融入完成，从此刻开始，它与它的骑士生死一体。
这是海蓝文明与目文明的科技结晶，坚硬的陆战机甲掩盖住了人类职业者肉体脆弱的缺点。
列克镇外面堆满了这样的机甲，从钢铁城墙处一直到远方的夜幕，最后定格于与敌人的机甲互相把对方撞得七零八落，再也难分彼此。
“我们救援呢？我们的补给呢？”第二副官何韦，也是当下唯一的指挥官，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但谁在这里都不会怪他，又或者说，把联合文明的绝大多数将领放在这样的处境之下，表现也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
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刚刚开始自己实习生涯的职业者，从天华大学指挥系毕业不足半年。
“指挥官，联系不上，我们的引路人界域被敌人的空甲部队封锁了。”这句话几乎已经为眼下的局面划下了句号。
何韦倒不觉得有多绝望，他只是要死了，而不是要失败了，作为一名军人，他对死亡没有多少恐惧，唯一令他担心的是，敌人越过列克小镇之后，还有没有和他一样的人迎接敌人的冲锋。
……
天华基地市，军政总部某个安静的房间里，此刻坐满了人，他们都是这个世界上成名已久的指挥官，于鸣、杨长宁、泰洛夫等赫然在目，目文明也有三个大士和十几个中士在列。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房间中央，那里正在实时播放“顿涅·列克小镇”的战况，这是一场真实模拟考试。
所谓的真实模拟，技术来自于目文明，而场景复构由天华市的一位五阶高段引路人构筑，那位引路人的能力偏向于构建真实幻象。
这些幻象能让考试中的准职业者有身临其境的真实感，而且因为考试并不会提前通知，故而考生会误以为自己确实来到了真实战场，极易因此留下精神创伤。
在去年的一场大考中甚至因此闹出过人命。
“各位，我认为用这个难度来考核这帮小孩是不是太过分了？”有人愤怒地发问。
没有人附和他的话，但也没有人能掩去眼中的担忧。
列克小镇的难度即使降到最低，也绝对不是一群连一阶都没踏入的学生能通过的，但考试已经开始，已经改变不了，他们只能等，顺便祈祷一下少死几个人。
“我的意思是，这些孩子甚至都还不知道这是一场模拟考试，如果产生不可逆的心理创伤，甚至导致更严重的事故，谁来为此负责？”
“顿涅·列克小镇战役有多可怕，在座的各位心里有数，即使模拟考试已经下调到最低难度，也不是这些小孩能够承受的，我建议……”
“建议？阁下是否已经忘记顿涅河对岸的事？如果需要重新回忆一下，本人愿意在力所能及的事上帮一点忙。”
克斯特的脸色一下子失色，在某处刺来的凌利目光中，颓然地坐下。
按照规定，没有通过考核就没有军籍，没有军籍意味着没有军名，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列克小镇有三万六千五百零二块墓碑，大多数没有名字。
所以，这场考试没有超标。
……
“敌人的重型陆甲部队已经越过列克小镇。”
列克小镇没能守住。
白柔瞬间陷入了迷茫中，这样的局面，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老师在这里，她一定会有办法的，说不定，她已经领着一个军团来救我们，而我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可是办法呢？她能想到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利用自己这一方轻型机甲更灵活的优势，把敌人的兵力吸引住，这样的话，大概能拖很久。
“可是能拖到增援到来的时候吗？”
白柔的目光往天上看去，在引路人视角中，能清楚地看到敌人狰狞恐怖的空甲部队，那种压迫感，几乎让她窒息。就是因为空中被封锁，她几次尝试性突围和增援列克小镇的意图都被敌人察觉。
一种无力感从心底冒了出来。
……
“这个孩子是哪个学校的？”黑暗中，有人问。
“这个叫白柔的考生来自云京大学的轻甲系，一阶执剑者，不过我建议你别打她的主意。”
“云京大学？是那个女魔头的学生吗？”
模拟画面中，血红色的机甲被从上空发射的穿甲弹封锁了所有的闪避空间，最终淹没在随后湛蓝的光茫中。
『易水镇失守』。
过了易水镇之后，后面的考生并没有什么亮眼的表现，在敌人强大的攻击下阵脚大乱，考试的进度逐渐加快。
『天临镇失守』……『盘山镇失守』……『更余镇失守』……『吉木镇失守』。
最终画面定格在一座巨大的城池之前。
云京城。
人们一直争论不休，如果列克小镇战役中，驻防云京的第三军团指挥官是江云而不是傅贞，结局是否会不一样？
大多数人，都认为一定会有不一样的结局，模拟考试中，在第三军团没有任何行动的情况下，十几个小城很快全部失陷，而在真实的顿涅·列克战役中，敌人才越过顿涅河，江云便夺下了第三军团的指挥权，如果他本来就有指挥权……
随后，江云率领当时还处于研发阶段的空甲部队和两个大队的重甲部队驰援列克镇，在敌人踏入列克镇之前重新构筑起防御阵线，迟滞住敌人的进攻，坚守三日之后，才得到离列克镇最远的第六、第二十一军团的增援，而与这个小镇只有一河之隔的第七军团，在第五天才姗姗来迟。
江云亲手一剑削了一颗脑袋，随后下令处决了十一个团长。
第七军团为何迟慢战事仍然没有人知道，很多人认为，是因为彼时列克镇的那两万名实习生都来自天华。
但很快被文明委员会的调查结果否认，至于所谓真正的原因，调查报告含糊其辞、讳莫如深，最终不了了之。
而江云也在此役之后以特别大使的身份去了目文明，从此杳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