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昨夜的黎明
“你好。”
对面的女子清清冷冷地打了一个招呼，不算没礼貌，但也不算客气。
她的目光清洌如水，含着三分冷漠，剩下七分是独属于军人的锐利，秀丽的脸上也尽是严肃。
所以，江云只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话少、冷淡，从站姿就能看出来，她的服役时间不会少于三年。
这个人，大概会很好相处。
“我是付长月。”付长月朗声道。
“江云。”
两人算是认识了。
毕竟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们是队友，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的话，确实不太好。
两人对视了三秒，然后各自移开了目光，这三秒两人已经达成某个协议。
彼此之间心照不宣。
sl-2323的光芒还会持续三个小时，站在这里的是最后一支去往废墟的队伍，照惯例，基地市要为他们举行送行仪式。
新纪元以来，所有仪式一向奉行从简，这一次也一样，并没有因为他们要去的地方而变得特殊。
队伍正前方，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人，在他身后，是整个天华基地市的官员。
人在看不到希望时，通常更趋向于散乱、疯狂的状态，这种状态会让毁灭来得更快，以减少痛苦，但只要有一丝希望，人又能自发地扭拧成一股绳，在凛冬中彰显坚韧……
送行的人与被送行的人静静地互相注视，随后低头。
这是惯例的默哀。
五分钟后，默哀结束。
两方无声地举起右手，敬了这一年的最后一个军礼。
仪式过后，随着启程的命令下达，这一批人分作两队快速登上飞艇。
半小时后，最后一艘巨型飞艇在发动机的低鸣声中，慢慢地升起。
下方的人在视线中快速变小，直至看不见。
坐在窗口的人逐渐收回了目光，开始交谈起来。
说什么的都有，但说得最多的内容还是他们将要去的地方：001废墟。
人们对它知之甚少，导致所能用来讨论的信息也十分匮乏，此刻低声细语间互相交换得来的只言片语，大多数来自于道听途说和醉鬼。
除了面瘫的一男一女之外，入目所见，所有年轻的脸上显露出来的除了忧惧与凝重，更多的是好奇。
他们并不是不知道去到那里所面临的危险，出发时，他们的教官也会告诉所有人001废墟的真实情况。
在末日到来之前，其实所有人都对末日有着天生的探索欲。
这是人的天性使然。
哪怕前面是深渊，也要先上前去看上几眼。
觉醒者总部对001废墟的信息知道得并不多，它给予这一批新人的唯一信息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永夜废墟，一个自新纪元以来就没有见过光明的世界。
这句话并没有那么令人恐惧。
因为过了今天，才到新纪元的第三年，而不是第三十年、第三百年……至于所谓的光明，对他们来说，也已经没有那么重要。
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远处的裂隙中。
舱内逐渐安静下来。
江云和坐在他对面的付长月一起睁开了眼睛。
伴随着一阵颠簸，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到达目的地了。
飞艇落地的那一刻，舱内的气氛忽然凝重得令人喘不上气来。
舱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一股，不，准确来说，是一阵接一阵、连绵不绝的腥臭味，似海水般包裹、挤压着空气，涌入每个人的鼻腔。
……
潮湿阴暗的房间里，唯一的床上，司灵忽然惊醒过来。
她费力地扭头，挣扎着撑起身来，试图在漆黑中寻找方向。
“窗子在哪里……”
但剧烈的疼痛感让她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重新躺回床上后，她忽然想起来，这间屋子并没有窗户。
屋子外面，传来熟悉的风铃声，这让她重新寻回方向感的同时，心中一紧。
眼前又是一片虚无。
记忆中的最后一幕，是一张张灰蒙蒙的脸，一双双猩红的眼睛。
所有人都死了，除了她。
但是，袭击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一点也不知道。
所以，袭击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她也不知道。
她讨厌这种被算计的感觉。
“叮！”
司灵循着亮光，从枕头边拿起手机，接听。
“醒了？”手机中传出来的声音不可避免地包含了一丝调侃。
“嗯。”司灵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被禁止进入“绯色黎明”了。”
“……”
她就知道会这样，但要说后悔，不可能。
……
每个来到001废墟的觉醒者都会被告知：能停下脚步的那一天，也是停止呼吸的那一天。
永无休止的战斗可能发生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对人的最大考验不再是死亡和杀戮，而是忍耐力。
战争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来接他们这一批人的是一个五人小队。
那阵令人作呕的气味就来自于这五个人。
“我是非，在接下来的一年，我将是各位的队长。”
说话的人，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七八岁，寸头，脸的轮廓与他的肌肉线条一样分明，眼神比他正拿在手中把玩的刀还要锋利三分。
“我不愿意讲废话，接下来是属于这个世界的规则……”
只有两条：
规则一、禁止单独行动。
规则二、禁止直呼真名。
说完所谓的规则之后，这个自称非的人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说他的话。
“来这里做什么，各位已经很清楚了，我只能告诉你们，今天站在这里的人，有百分之九十以上会成为这里的一部分。”
“不过，在进入战斗序列之前，你们还有得选，后勤部门还有一架飞艇可以回到基地市去，回去了之后做什么都比来这里要好，也没有人会嘲笑你们。”
“给你们三十秒时间考虑，愿意回去的，往左边站出来。”
队伍中一阵骚动，所有人都在疑惑，这个叫非的人，是想做什么。
但他们已经来了，自然就不会再考虑回去的事。
三十秒很快过去了，并没有人往左边站出去。
非突然笑了起来，语气也变得阴森恐怖，尖锐刺耳起来。
“那么，欢迎来到地狱！”
连昨夜的黎明也不会再出现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