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见太后
许之兰愕然，撤回车下，李献掀开车窗软帘，认出她是在太后身边伺候的宫女，心下了然她出来所代表的意思，不过他并不主动，被拒一次，不能上赶着过去贴冷屁股，须得走个流程，于是佯装不知，满眼疑惑地问道：“莫姑姑何事？”
莫姑姑明白太子不快，笑着弯身行了一道礼，毕恭毕敬地说：“娘娘为国祈福，本不便见殿下，但到底顾念骨肉亲情，思念殿下得紧，特许奴婢出来请殿下进去一叙，前面拒殿下也是无奈之举，还请殿下见谅。”
“皇祖母在此素衣清食，祈佑国运，孙儿感佩万分，怎会与皇祖母置气，姑姑多虑了。”李献说得诚恳，眸光澄亮，语罢放下软帘弯身下车，站在许之兰身侧。
莫姑姑客气地笑了笑，躬身道：“请殿下随奴婢这边走。”
许之兰不清楚太子与太后的关系如何，单凭太子自己表现出来的，她猜想，或许是表面上的感情深厚，因为太子说过太后对他有偏见，连进去通传的婆子都被打了，而且她也没见他对太后有多热切，眼下这一出应该就是演给外人看的，她跟着太子一起来，入了局，最好的做法就是陪他们一起演戏。
思及此，许之兰对太子多了几分理解，以他的处境，不伪装，不算计，很难存活。当然，人是利己的，她也不能免俗，理解太子的前提是这份算计没有落在她身上。
李献对上许之兰的目光，朝她微微颔首，随后转而向莫姑姑道：“有劳。”
“殿下客气了。”莫姑姑在前面给他们引路。
寺院香火不断，处处飘香，道路两侧还栽种不少银杏、菩提树、青檀，寺院建筑庄重肃穆，使人见之心神宁静，正衣肃色，许之兰踩着这里的砖石，心里不禁升起崇敬之感。
越往里走，把守的人越多，个个身姿挺拔，不苟言笑，他们都是护卫太后安全的守卫，寺院里伫立如此多手持利器的守卫也是骇人，许之兰偷觑一眼侍卫身上的令牌，禁卫，皇帝给的人。
不知太后入隆恩寺是自愿，还是被自愿，许之兰的心上压了一块石头。
“殿下身边从不见女子，娘娘还为殿下愁得不行，这下可好，了却娘娘一桩心事，不知这位姑娘是哪家千金？”路上人声寂寞，太子身边又跟一个脸生的姑娘，莫姑姑既是疑惑，也是想着一会儿怎么跟太后禀报，故而特意慢下步子，用玩笑的语气试探许之兰的身份。
“她是东宫典膳，名唤许之兰，也是孤……”李献顿了顿，目光从许之兰身上转移到莫姑姑那里，嘴角勾起，眼中泄露甜蜜的笑意，话说一半，他临时改了口，“她也是我喜爱的女子。”
听者皆是心头一跳，莫姑姑虽然是以此跟太子搭话，但太子不近女色的形象实在深入人心，太子真承认了，她反而震惊，一时语结，半天才反应过来，补上断开的笑脸，道：“殿下好福气，娘娘知道一定高兴……既然殿下喜欢，怎么不给许典膳封个位份？可是皇后娘娘不允？”
她是宫里的老人，知道现在的皇后原本是说给太子做太子妃的，太子清心寡欲这么些年，东宫里又没安排司寝宫女，既是太子自己坚持，这其中也少不了皇后的手笔。太子介绍许之兰，只说是东宫典膳，没个名分，莫姑姑见此便以为是皇后阻挠，对太子过来见太后的目的也摸得差不多了，大抵是请太后帮忙给许之兰册封位份。
李献微微一笑，不可置否，他过来确实是想给许之兰名分，不过不是那些个乱七八糟的良媛良娣，而是太子妃。
莫姑姑以为他是默认，叹了一口气，提前在太子面前诉苦：“娘娘不理俗事多年，又与赵家早有龃龉，娘娘的话不一定管用，只怕娘娘才提起，赵家就又要将家里的姑娘安排进东宫，给殿下做太子妃了。”
“孤明晓皇祖母难处，也知晓皇祖母不喜赵家人，孤既拒了赵家一个太子妃，自然也不会再接受第二个，太子妃绝对不会姓赵。”李献坚定地说。
许之兰默默看他一眼，太子妃确实不会姓赵，多半姓许，又或者是……姓张。
莫姑姑将他们带进一座殿宇，殿内烟雾缭绕，蒲团上正跪着一个老妇人，想来应该就是太后了，许之兰心跳飞快，正紧张不安时，手掌被太子握住，温热坚实的手掌包裹着她，给人以安神的力量。
李献轻声道：“别怕，皇祖母不会为难人。”
许之兰的心跳莫名安定了，她垂下脑袋，有意无意地避开身侧投射过来的目光。
莫姑姑快步走上前，对太后耳语道：“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太后手里的佛珠停住，缓缓睁开双眼，听得二人拜下行礼之声，她眼珠动了动，莫姑姑识趣地上前搀扶她起身。
“你怎么过来了？小心你爹那个混账又要大发雷霆，寻你麻烦了。”太后声音平稳，透着威严，但脸上神情淡漠，不辨喜怒。
李献苦笑道：“就是父皇不寻孙儿的麻烦，也有旁人。”
“孙儿此番前来，其实是想求皇祖母一件事。”李献不打算谈论皇帝，索性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许之兰一看他们相处方式便知自己先前的猜想错了，又听太子的话似乎是想直接开口求娶她，许之兰心惊肉跳，期盼是自己预感不对。
然而事与愿违，李献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孙儿已寻到共守此生的女子，愿娶之为正妃，心意不改，请皇祖母成全。”
哗啦啦，珠串断开，佛珠滚落一地。
太后拧着眉，双目如电，“你说什么？”
“孙儿只想要许之兰做太子妃。”
“许之兰？”
莫姑姑赶紧上前贴在太后耳边介绍许之兰，太后闻罢眉头皱得更紧，惊诧李献竟然看上膳房里出来的女子，也不知学识修养如何，太子妃将会是一国之母，怎能轻率！
就是赵氏祖上也是出过名士的，算得上书香门第，又生太子，立她为后，勉强足够。
莫姑姑也是难掩讶色，没料到李献想娶许之兰做太子妃，心里焦急，各种猜测怀疑，莫不是太子见的女人太少这才犯傻，待他见过了那些貌美又贤德的世家贵女，眼前这女子哪还入得了眼，适时不会后悔吗？
莫姑姑所想亦是太后所忧，李献后悔倒还好解决，他若做了皇帝，自是想宠幸谁便可宠幸谁，但万一继承了他父亲的“痴情”，难保不会再有赵氏之祸。
“你可想清楚了，娶她，赵家不会善罢甘休，即便赵家女做不了太子妃，他们也会塞你一个良娣，太子妃的家世若压不住赵家，极易出事。”最让她担心的是皇后，倘若刺激到她，恐怕李献娶妇没几日，太子妃就要莫名暴毙而亡了。
许之兰揪紧了衣角，幸好太后有所顾虑，不会轻易答应。
李献道：“赵家不过是倚仗父皇之势，只要父皇不在了，他们便跳不动了，不足为惧。”
太后眸光一厉，意识到李献想做的事情，良久过后，深深叹息，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眼光在李献身侧的女子停落。
“你叫许之兰？”
许之兰磕头道：“回娘娘，正是。”
她埋首看不到正脸，声音倒是清灵悦耳，也没有上前讨好，一言不发，乖顺听话，不像两情相悦的模样，太后有些怀疑李献娶她是为了对付赵家。
太后看一眼李献，警告他：“你既想娶她，日后可不能负她，把握好分寸。”
李献知道这是成了，笑道：“孙儿心里有数，必不辜负皇祖母成全之心，亦不辜负之兰深情。”
许之兰呼吸一窒，太后居然这么顺利就答应了，她的筹谋还没使出来就完全落空。
“谢太后娘娘成全……”许之兰欲哭无泪，艰难地硬扯出一抹笑容谢恩。
太后的目光在李献和许之兰身上辗转，许之兰行礼间终于露出小半张苦脸，而李献却是胜券在握的模样，太后不由笑了笑，恐怕这次他不会那么如意了。
与太后辞别，许之兰天旋地转地走出来，眼冒金星，站都站不稳，李献及时扶住她，手掌覆在她的腰肢上，体恤道：“是不是累了？”
“殿下不是说太后娘娘对你有偏见吗？还发怒打了婆子，不让我们进去！”许之兰美目圆睁，抓住太子的衣袖，直到现在还恍若在梦中，怀疑此事的真实性。
李献拨开她鬓边的碎发，轻笑道：“是有偏见，不过无伤大雅，那婆子被打肯定是她的问题，你送的糕点不是好端端地送到皇祖母桌上了吗？”
“我说过，不用担心的。”李献嗓音温和，抬手扶正她发间的花钗，眼睛弯成月牙，笑得肆意。
许之兰几近晕厥，日后万万不能没有实际根据地揣测，轻易下决断，她猜测的和实际情况竟然大相径庭。
为今之计，只有趁着太后还没有出面，她还没有被赐婚，赶紧找温凌帮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