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长痘痘
清宁宫哐当一声脆响，皇后姣好的容颜此时违和地涂有黑膏药，衬得她的肌肤更加白皙，伤情更加触目惊心。
“你说什么？”皇后滚圆的眼睛瞪大。
皇后身边的得力干将灵梅缩了缩肩膀，再没有平日里的趾高气昂，她慌张跪下，脑袋几近垂地，声音也颤巍巍，吞吞吐吐半天才完整复述出来：“……回娘娘，魏，魏王妃有喜了！”
啪地一声，又是一个杯子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娘娘，魏王殿下陪程夫人入宫来探望娘娘了。”一个宫女踩着小碎步进来通报。
皇后胸口剧烈起伏，眉梢爬上一缕躁意，她深吸口气平息一二，抚着胸口道：“让他们进来。”
“滚出去看门，敢放一个人进来就不必留在清宁宫了！”皇后狠狠瞪灵梅一眼。
灵梅慌里慌张地磕个头应声，连滚带爬跑出去。
遣退周围在值宫女，大殿空空荡荡，魏王与程素银一齐出现，皇后此时见到魏王身边跟着女人就一阵恶心。
魏王瞧见殿内满地狼藉，他上前弯身捡起皇后脚边的碎瓷片放远，好声问道：“怎么回事，谁惹皇后娘娘动这么大的气？”
“不陪你的孕妻，倒是有工夫来找我这个见不得人的外室了。”皇后拈酸吃醋地说。
魏王一听她自比外室，不由失笑，拉了她的袖子，扶她在红木美人榻上安坐，伸臂揽她入怀，“上次跟你说了要孩子，你非不听，这会儿倒知道醋了。”
皇后气不打一处来，扭肩挣开，从他怀里出来。
他上嘴皮碰下嘴皮，说得轻松，哪里想过她的处境，皇后冷冷斜他一眼，讽刺道：“那老东西初一十五都不见得来清宁宫一趟，我怎么怀孩子？莫不成要我效仿姜嫄生稷，刘媪感蛟龙？”
“未尝不可。”魏王扬眉，真想了想那样的画面，生出几分趣味，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却见皇后怒目，忙握住她的手哄道：“此事不急，无论如何，本王只疼爱你生的孩儿。”
皇后冷哼一声，别过头说：“说的比唱的好听，我服了那么多避子汤，恐怕是生不出自己的孩子了。”
“怕什么？到时候本王给你抱一个，不告诉他生母从小养到大，他自然拿你当生母孝敬，还免得你受生子那份罪。”魏王语态轻松。
对于子嗣，他不在意谁生，只关心那孩子能否带给他利益。从前李献是不近女色的苦行僧，太子无嗣，必要从宗室里挑选继承人。
王妃是他的正妻原配，生的嫡长子有利于他，如果这孩子能得到皇帝的喜爱就更好了，对于王妃有喜他是乐见其成的，若是王妃无法生育，他或许还要考虑换个女人做王妃。
而皇后是他喜爱的女人，无论如何她能不能生育，他心里永远有她的位置，所以他没把王妃有孕这事看得那么重。
皇后闻言顿时劈裂指甲，手掌砰地拍桌，瞪着魏王高声道：“竟看不出你这般大度，能容忍将别人的孩子当自己的孩子养！好啊，我这就去设计那个老东西，也叫我有个保障，等你登位了我再带着你兄长的孩子嫁给你，如此可好？”
“小声些，不要无理取闹，这是两件事。”魏王抬手捏了捏鼻梁上方，莫名心累，“知道你伤了脸郁怒难消，安心养伤。”
皇后气结，霎时间兴致索然，怪也只能怪自己一步错，步步错，没名没分的跟着魏王，这一点，她倒是跟东宫里的那位相像。
露水夫妻想到一处，魏王也开口问：“对了，你怎么想到对付李献身边那个女官？”
他不在局内，感觉李献的应对太过顺理成章，警惕心猛然提起。
皇后余光瞥见程素银面色灰白，心里暗嗤，伸手拿起一只白玉杯赏玩，轻飘飘地说：“你不是讨要过她吗？我自然瞧她不顺眼。”
魏王犹疑，然找不到破绽，只能说服自己作罢，又关切了皇后两句，起身离开，程素银被皇后留下。
待魏王走后，皇后反手甩了程素银一巴掌，骂道：“没用的东西！”
程素银被打翻在地，脸颊立马鼓起，肿得老高，她也顾不上疼痛，爬回来连磕好几个响头，叫道：“娘娘饶恕，娘娘饶恕……”
“娘娘，奴婢可以帮您去掉魏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将功折罪！”程素银脑中害人的法子一套接着一套，她瞬时就有了对付魏王妃的办法以求保全自己。
“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也不用进宫开见本宫了！”皇后拂袖而去。
程素银冷汗涔涔。
与此同时，宫正从暗牢里出来，阳光刺目，清宁宫大宫女灵梅扬着下巴说：“皇后娘娘仁善，只罢免你的官职，遣你速速离宫。”
“谢娘娘宽恕。”宫正跪下磕头。
几个宫女带宫正去沐浴更衣，宫正染了暗牢污气，一身脏臭，衣装干净的宫女们莫不皱眉掩鼻，此时宫正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女官，一种可以随意践踏高不可攀之人的莫名满足感在心间膨胀，下手搓洗的力度不自觉地加重，宫正小声抽痛，搓洗的宫女放声便骂：“矫情什么，我还没嫌脏了我的手呢！”
出宫后便再无交集，无甚可动气，宫正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清洗完，换上干净衣服，马车已等待多时，宫正弯腰上车，车轮滚过石板，她的宫廷生涯结束，离宫的场面推迟了二十多年。
宫正掀开车帘，看着不断后退的碧瓦朱甍，不由感慨物是人非。
马车只将宫正送到宫门，宫正下车，背着包袱往城外走，她不敢走小路，特意选择开辟给行商的官道，贩茶走丝，骏马吁气，大商家的豪华车厢边沿悬好几个铃铛，叮叮作响，人来人往安心些。
然而没走几步，来往的车马越来越少，宫正伸手握紧了包袱，心怦怦狂跳。
没多久，整条官道只剩宫正一人，她僵硬地扭动脖子，回首看去，见到来人，眼睛骤然睁大。
“怎么是你！”
许之兰把悯儿安顿好，第二日起来发现眉间和唇边各冒起一颗痘，露珠扒着她的脸看了看，说是上火。
李献的生拌青椒太辣了，许之兰没抗住，痘痘有点痒，她不敢伸手抓，难受得不行。
许之兰去准备早膳，出门的时候正好撞见温凌，温凌的脸色似乎比以往苍白不少，许之兰上前扶他，道：“温太医，你没事吧？”
“无妨。”温凌摇头，可明显气短声虚。
许之兰不放心，让露珠先去膳房，交代了要准备的食材，露珠应声而去。
“上火了？”温凌看到白净的脸庞上兀然凸起的淡红圆物，出声询问。
许之兰摸了摸眉间的痘痘，不好意思地点头。
“我配有治痘的药膏，你随我来一趟。”说着，竟是要转身往回走。
“都到这里了，温太医先办进去正事吧，你派人送来就是，不用特意回去。”许之兰拉住他说。
“不妨碍，我本就是提早过来等太子，恰逢遗落药箱，正要回去取药箱。”温凌难得向人解释这么多，说完还觉不够，补充道：“而且药物最易被人调换掺杂，必须亲眼看着它送到你手里才能放心。”
许之兰觉得他所言有理，被他说服，想着拿药也费不了多少时间，于是向他道一声谢，搀扶他回去。
温凌虽在太医院挂职，但为了方便，他还是搬到了东宫，住处有些偏僻，可能是考虑到鲜有人扰，这样更安静。
“温太医怎么一大早就来了兰栖殿？”许之兰无话找话，另一头犹豫要不要答应温凌跟他离开的提议。
“太子这几日脉象紊乱，要施针稳定。”
“脉象紊乱？”许之兰惊诧地抬头看温凌一眼，注意力立时被分走，她完全没看出来，昨日太子还借她的名头吃青椒。
温凌嗯一声，再不多言，许之兰读懂他的意思，便不追问。
到了温凌的住处，不同于许之兰幻想的亭台楼阁，反而是一个简单的小院子，许之兰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若有似无，沁人心脾，忍不住深吸一口，温凌看到她的神色解释道：“附近有一个梅园。”
“温太医选了一个好地方。”环境清幽，梅香作伴，许之兰羡慕不已。
宫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好像回到了温凌宫外的那个院落。
内房不便进入，许之兰在院中的石凳上等温凌，温凌进屋，过了很久也没出来，许之兰担心他出事，走到屋前敲了三下，清了清嗓子唤道：“温太医？”
无人回应，许之兰敲门的速度不禁加快，提高声音问：“温太医，你没事吧？”
依旧无人回应。
许之兰蹙眉，心下闪过各种不好的猜测，又敲了敲门，急切道：“温太医，我进来了！”
房内一片死寂，什么声响也没传出，许之兰有些焦虑，紧抿嘴唇，手按在门板上就要一推，却在这时，左肩忽地一重，骨节分明的手指赫然扣住她的肩膀，许之兰的心脏高高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