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同赴
“失踪孩子的血”只是短短的六个字却有着沉重的分量。
气氛陷入无比的静穆，谁都知道这六个字意味着什么，失踪的孩子已经————
林泽表情凝重，浅灰色烟雾般的瞳孔朦朦胧胧，像是缭绕不散的阴雨绵绵。两个人都只是沉默的看着已经鲜红的树干，只有喧嚣的狂风，像不懂事的孩子，疯狂的卷起满地泛黄的树叶与尘土，永远不明白人类的哀伤，一成不变的只会四处横飞。
“你是怎么发现的？”林泽喉头一紧。
“如果我说，我喜欢这棵树，每天来看，偶然发现的，你信吗？”
路焱扭回头，直直望向林泽的眼睛。
这是除了第一次短短的对视后，林泽第一次仔细观察路焱的眼睛，黑，纯粹的黑，像是经过上千年淘洗的黑曜石，只保留了最原始的黑色，让人一眼望过去就像陷入了幽深的黑洞。可是这黑洞当中，偏偏生出几颗灿烂的星辰，像是宇宙的起点。
本身这样通透的黑色一尘不变，会导致几分老气，然而路焱的眼睛当中，又永永远远的亮着光，让厚重的古朴当中多出了天真的童稚。
此刻，这双眼睛正在以一种让林则无法明白的情绪望着自己，让他已经有一种相识多年的恍惚感。
林泽觉得自己真的被吸入了这双黑洞当中，站在原处，嘴唇上下翕动，说不出是信还是不信。
路演没有强求他回答，自顾自地接着说：“你知道吗，我看见这棵树的第一眼，就像更是找到了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东西。很好笑吧，对着一棵树说这样的胡话。你的感觉，和这棵树，很像。”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近乎成了呢喃，只是把一切都结束在一个自嘲的笑里。
尽管如此，林泽依然听得真切。寻找，我的感觉？像是一颗小小的石子滴进大海，砸出一片同样小小的漩涡，淡淡的涟漪让林泽来不及琢磨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涟漪泛起之处，软软的酥麻感却久久不会消失。
林泽抿了一下嘴唇：“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路焱长吁一口气：“没有什么意思。”他也不明白。
太阳已经偏斜，暖黄的夕阳斜照在路焱脸上，苍白的皮肤像是裹了一层美釉，混混的光晕当中，一双薄唇缓缓开口：“我救出了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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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火味道熏得人头脑昏沉，两只眼睛也有一些发热。林泽听着院子里几位僧人地小声嘀咕，有些不快。
路焱这家伙把救出的那个孩子藏在了吉伽寺，呃，还真是个小天才呢？放在这里也确实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一想到自己当初为了退寺的那一系列骚操作，买进寺院的那一刻林泽真的是感到一点后悔。
罢了罢了，谁没有年轻沙雕过呢？
拐进后院一家小房间内，狭窄的屋内杂乱的放着一些祭祀用品，角落的一张小床上，躺着一个面黄枯瘦的孩子。
单人床边，一个小僧人跪在拜垫上打着瞌睡。
林泽拍了拍的他的肩膀，喊道：“怀清，起床了。应该说，起垫了!”
“啥，七点了！”怀清一下惊醒，跳得老高：“我去，我六点半还要去担水。”
“等等——”扭头看见林泽笑眯眯的脸，怀清一个激灵，眼睛瞪得老大，揉揉自己有点婴儿肥的脸，一个熊抱，紧紧搂住林泽，“卧槽，师兄，是你不？”
感受到突然射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再一扭头，就看见被道铃主持称为贵客路先生此刻正紧盯着自己，怀清麻利利地从林泽身上下去，整了整有点凌乱的衣裳，一脸崇敬：“路先生好。这孩子我照顾的特别好，这期间绝对没有其他人来见过他，除了主持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嗯嗯，很好，你不是要担水吗，赶快去吧。”路焱回道。
“好好好，路先生告辞”，怀清挥了挥手，走到林泽身边，又是一个亲密的熊抱：“师兄，我想死你了!”
林泽：“知道了，快走吧。”
刚出门不到两分钟的怀清看了看手表，有些疑惑：“这不是才六点吗？”
屋内，林泽坐在怀清刚刚跪在上面的拜垫上：“所以，道铃那老头子也知道这件事。”
“或者说，把我叫过来，是你们两个共同计划的。”林泽眉毛一挑，看着路焱。
“确实是这样”，路焱没有否认，又接了一句，“你和你师弟关系很好呀。”
“那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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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伽寺主殿里，高高悬挂的邺祖像威风堂堂，旁边的吉徽女神像美貌动人。
满殿烛火的光辉下，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佝偻着身子跪拜着两尊神像，态度虔诚。
大殿的木门被从外边推开，走进两位男子。
“师父。”林泽作揖。
路焱倒是随便，抱着自己的小黑狗，找了个座位便坐下了。
道铃仿佛全然没看见这个人，只是热情地向林泽走过来：“小泽这么客气干什么，回吉伽就是会自己家嘛。每次见了我都这么疏离，让师父多难受呀。”
小泽？旁边的路焱听到这个称呼，没好气的翻了那老头一个白眼。
“不敢，”林泽见惯了师父这老顽童的性格，也不接这茬，“不知师父这次叫林泽来所为何事？”
道铃收起方才的玩笑样子：“你已经见过那个孩子了吧。”
“是，这次的噬魂怪来势汹汹，我瞧那孩子面黄肌瘦，想必噬魂怪不仅利用了他的回忆，还在吸收他的营养。”
道铃：“对，这就是不同往常的地方。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噬魂怪利用宿主的实体的情况。”
“师父都没有见过，徒弟我更是摸不到头脑了，不知道我可以帮上什么忙？”林泽道。
“那你可是要帮大忙，”道铃眼珠一转，“不能说是帮忙，应该说此事只有你可以做。”
“我已经进入那孩子梦中一次了，但是这一次噬魂怪的藏身之所，不只是在这孩子的回忆当中。或者说是，是一种集体回忆，也就是说，噬魂怪同时存在于许多孩子的回忆当中，只有牵连所有孩子的意识，才可以成功杀死这只，也有可能是这群噬魂怪。”
“这是一种完全新型的噬魂怪，目前只有你拥有可以打败他们的能力。”
“徒儿知道了，”林泽颔首，“但有一处我搞不清楚，那棵大槐树，为什么会是那里，和这一切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它和这件事的关系，”道铃摇头，“但是我可以确定，你和这棵树必定有关系。这次事情之后，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或许，我可以——”
“不行！”一直沉默的路焱突然暴喝，愤怒地站起身，把怀里的狗摔在地上。
“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路焱声音低哑，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
“他的事从来都不需要你的同意。”道铃脾气上来了，也是大吼。
“你说什么？”路焱一瞬间就来到道铃面前，紧紧握住道铃的脖颈，身边的气压低的可以结冰，“你知不知道，我轻而易举就可以杀死你。”
“呵，”道铃脸涨得通红，“杀了我又——又怎样，你的错无法弥补。咳咳。”
路焱手下的力度又加重了几分。
眼看师父脸上红青变幻不停，林泽有些意料之外，怎么突然发展成这个样子了？
“路焱，你做什么，放开我师父！”
听到林泽的声音，路焱才松开了手，冷冷开口：“这次如梦，我和你一起，我说过，我们合作很默契。”而且，他必须保护这个战五渣，他不能让他再受伤了
“好。”林泽没有拒绝，如梦本身就危险，他还是个战五渣，有个人保护更好，通过上次的经历，这家伙战斗力估计很高。
商量之后，入梦决定于晚上九点开始。林泽给爸妈打了个电话，说晚上有事，报了个平安。最后还听见妹妹粗声粗气的质问：“你不是说下班来接我呢嘛？把车撩福利院算啥！”
挂断电话，看见路焱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看星星，走上前打趣：
“怎么感觉你和我师父关系不太好？”
“没有。”
“你很喜欢看星星？”
“可以获得力量。”
好吧，他和中二少年没甚好聊的。林泽也抬头，山上的星星确实比底下看着好看些。
漆黑的夜幕之上，游荡着已经看不清楚的白云，把夜空染成了深邃的幽蓝色，中间还掺杂着几分紫灰色。漫天的星光像是神明撒下了金砂，在瑰丽的夜空之上，晦明变化，夹杂成五彩斑斓的彩色，这彩色像是古时候那些侠女使用的彩色长纱，扔向每一个观赏夜空的人，将他们的心魂勾回天际。
林泽想到自己想时候用的墨水，当时他将蓝色倒入黑墨水中，又撒上从批发市场买来的亮晶晶的闪光薄片，撒在墨水里，搅拌均匀，一片属于自己的星空便做成了。
不知道这片真正的硕大的夜空，是哪个调皮的神明用墨水拌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