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青色背影
“知道你姑姑是怎么死的吗？”。
“嗯，听父亲说过，父亲说姑姑在19岁那年就去世了，怎么走的，父亲一直没有说”。
谢祥林的脸上露出一抹深沉的悲伤，缓缓说道：“你的姑姑，我的亲堂姐是被枪毙的”。
“枪毙，姑姑是犯了什么罪吗？”
谢权华大为震惊，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姑姑的死因，父亲和母亲从来没对他讲过。
“犯罪？，一个19岁的弱女子能犯什么罪该要被枪毙呢，她只不过是不愿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而已”。
谢祥林惨笑道。
“那一年，湘南遭了水灾，粮食收入不足往年的三成，本来就穷的地方，更加没有什么可吃的了，我那时十来岁，天天跟着堂姐上山去挖野菜，去水塘里摸田螺吃。
你知道吗，山里也是被划分区域的，你挖野菜还不能去别人那里挖，水塘也是被人承包的，被人看见追着赶，摸上来的螺丝一颗也别想拿走。
那时一家七八口人，一天只能分到六两米，六两米啊，怎够吃呢，一人一两都分不到，天天挨饿，堂姐当时和别村的一个男青年好上了，本来想等着年满二十就嫁过去的，结果村里的那个生产队长看上了她，天天来找堂姐。
堂姐根本就看不上他，一个快四十岁的老光棍，混了个职位，他啥也不是，狗都嫌的货色。
见堂姐不理他，他就从队里偷偷的拿些红薯，萝卜，米送给堂姐，诱惑她，那时你才三岁多，整天饿得嗷嗷哭，大伯身体也不好，走路都摇摇晃晃了，还要出去干活，堂姐不忍心那，就接受了那个狗日的送的粮食。
堂姐把这些吃的都分给了大家，自己却舍不得吃一口，尤其是你，一个红薯三两口就被你给啃光了，那段时间几乎就是靠着堂姐拿的这些吃食，大家伙才都挺了过来，要不然绝对会有人被饿死。
堂姐虽然接受了那个狗日的送的东西，却不肯嫁给他，那个狗日的见堂姐只是一味推脱，却没让他占到什么便宜，便追求不成，心生怨恨。
有一天，堂姐和邻村的那个年青人约会时被他发现了，他就带人把堂姐给抓了起来，送到警署，告堂姐四处和别人谈恋爱，收受钱财，水性杨花，是个女流氓，结果堂姐被判死刑，执行枪决”。
说到这里，谢祥林深深地埋下了头，声音沉痛无比。
“操，这狗日的，我要把他砍成十八块，扔到河里去喂鱼”。
谢权华怒火冲天，猛地站了起来，一拳擂在面前的办公桌上。
谢祥林良久才从悲痛中回过神来，抬头继续说道：“堂姐走后，你爷爷一个月后也跟着去了，去世前大伯嘴里还念叨着，我不该吃那些东西啊，我不该吃那些东西啊
我和你爸还有几个兄弟并不认为你姑姑有什么过错，但我们却无能为力”。
谢权华从怒火中冷静下来，不禁疑惑道：“就算堂姐有错，何至于判死刑，哪个国家会有这样的法律？”。
谢祥林惨笑道：“法律？，那时他们说的话就是法律，他们说你有罪你就是有罪，他们如果觉得你的死能维护他们的利益，那你就应该去死”。
“操，那还有王法吗？那还有法律吗？
谢权华又怒了。
“这是一个时代的悲哀，那时的人们被思想给禁锢了，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世风日下，妖魔横行。
后来华国实行了开放的宣言，我们所有兄弟姐妹凡是能动的都跑出来了，我们从老家坐火车一路南下，到了狮城后又偷渡到了香城，之后在香城扛麻袋干苦力，即使这样还被人欺辱。
一怒之下，你父亲带领着兄弟们开始抢劫，敲诈，收取保护费，成立了我们自己的帮派，好不容易在香城站稳了脚跟，结果香城回归了，我们又跑到了莓国纽约，这一路奔波，历尽艰辛，当初十几个兄弟姐妹，现在只剩下七八个了，
这一路上我们所求的是什么呢？不就是想有口饭吃，不就是想堂堂正正做个人，同样是人，我们为什么要被人踩在脚底下，任人拿捏任人宰割，生死只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谢祥林语气沉重，带着股誓死不屈的意志。
“祥叔，大陆那边现在还和以前一样吗？”
谢权华问道。
“不一样了，自从进行了改革，华国经济开始腾飞，人们有了工作，有了收入，有了饭吃，就不再像以前那样了，大家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也知道了什么叫民主和自由，所有人都很努力，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不排除仍然有恶势力欺压百姓的事发生，实行的改革挽救了无数人，创造了新的时代，必将名垂青史，只希望那些后来者能够坚持理念，我这一生不感谢任何人，但我却感谢他”。
谢权华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祥叔，心里感慨万千。
父亲虽然是帮会龙头，但真正在背后出谋划策，和纵连横，壮大帮派并成功洗白上岸的，其实就是自家的这个祥叔。
如果没有他，说不定自家这群人还在香城街头拿刀和人争地盘呢，祥叔是个有大智慧的人，他将这世道完全看透了。
“祥叔，那姑姑的仇我们就不报了吗？”。
“报，怎能不报？，只是当年我们派人回去的时候，那个狗日的早就死了，这些年来我们之所以不愿讲你姑姑的死因，那是因为我们心里都有愧疚，就算哪天死了都无颜去见你姑姑”。
谢祥林说完闭上眼睛，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穿着青色布衣，扎着麻花辫，提着竹篮，带着他上山挖野菜的身影。
哪怕过去近四十年的时光，那声音依然清晰，依然有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小林，我们去山上摘蕨菜吧，这蕨菜吃起来一点也不苦，爸爸最喜欢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