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纵
他的语气是笃定的，唐君雅的心陡停了一下，他看出来了？
“陛下今日与袁美人一同赴宴，定是袁美人叫陛下作难了，陛下才想把自己灌醉，可我却知道，陛下即便是喝到吐也不会醉的，我不是袁美人，陛下不必避着我，我也不会告与袁美人的。”
“陛下信我。”楚美人微笑着将她松开，定睛望她。
唐君雅确实装不下去了，此刻只是瞪大着双眼看他，他说的与自己的状况完全对照，若不是一直跟自己在一处，还以为他是从蓝无那里听来的呢。
她张了张嘴：“那你还……”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楚美人也是心知肚明的，还做了那么多，还如此亲近她。
思及此，她不由得与楚美人错开了一些距离，手腕却被他握住，他笑了，笑得惨淡。
“陛下你看，若是我一开始就说了这话，还如何能离陛下如此近呢？陛下……”
楚美人拉了她的手贴上自己的心口：“我也是有私心的。”
一颗火热的心在自己的手掌里跳动，唐君雅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猛然跳动起来，他的眼眶里流淌着绵绵情意，比月光还柔。
唐君雅避开了眼，不能这样，她抽离了自己的手：“时间不早了，楚美人早些回去歇息吧。”
“陛下。”楚美人却揽了她的腰身：“是不是我再多一些私心，不拆穿陛下，今夜就能留下了呢？”
“不是。”她答得毫不犹豫。
楚美人第一次如此缠着她，叫她有些为难了，他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唐君雅抓住他的手想叫他松开：“楚美人，你一向懂事，不是这么不讲理的人，怎么今夜非要缠着寡人？”
“若是懂事叫陛下离我越来越远，我宁可不要脸皮了，若是今日陛下赶我走了，我何时才能与陛下有这样的夜晚呢？”
“是陛下的心里另有他人呢？还是说，陛下的心是石头做的呢？陛下看我的眼神分明不是绝情的。”楚美人不懂，他轻摇了头问：“陛下为何如此待我呢？”
唐君雅沉默了，不忍将他就此推开，不想告诉他残酷的现实，但是又根本不可能留他在圣栖宫，除非她走，叫他一个人在此。
心里交战了一会儿，她把楚美人的手掰开站到他跟前，复又拉起他的手，望着那失望的眼神，跟他打着商量：“那你看这样好不好？寡人许你抱一会儿，抱一会儿你再回去，好不好？”
楚美人从未听过如此柔和的声音与他说话，还是如此许他，即便不是叫他彻夜在此，他心里也颇受安慰，眼里的失望一下子全部被惊喜替代，瞬间就绽开了笑颜：“好。”
楚美人直接拉住她坐在怀里，是侧着落在他腿上的，这叫唐君雅有些吃惊：“楚美人，寡人只许你抱，没许你这般。”
唐君雅觉得极不自然，她与蓝无还未这样过呢。
楚美人揽住她的细腰，一脸幽怨地望她：“这难道不算抱着陛下吗？或者是陛下实在嫌恶我？”
“嫌恶倒不至于……”唐君雅看到他眼里的星星点点亮光，语气瞬间软了下去，“好吧，就这样吧，说好了就抱一会儿。”
“好。”楚美人满心欢喜，小心翼翼地叫她贴在自己的胸膛上。
唐君雅坐在他身上一动也不敢动，如果这是蓝无，她估计会肆无忌惮地在他怀里蹭吧，想到蓝无，她心里对蓝无多了几分亏欠，即便他不介意，可自己往日里明明跟他说了无数遍他是唯一的，现在却纵了楚美人。
但她要怎么做才会叫楚美人不心伤呢？她又……为何会在意楚美人如何呢？真是连她自己都困惑了。
唐君雅此刻对楚美人也多了些歉疚，在他怀里，听到他的心跳声音很大，很大，楚美人心里眼里都盛满了她，而她，却在想别的人，那人以后还会有他们的孩子。
“陛下为何不抱我？陛下……抱我一下好吗？”
楚美人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唐君雅感受到了他语气里的恳求，她生硬地笑了，僵硬着把手落在他的背上。
“好了吗？是不是有一会儿了？”唐君雅觉得不能任由着这种情况继续下去。
回应她的，是腰间收紧的手，不愿放开……
圣栖宫的寝殿门前，蓝无望着天边的月与云嬉闹了无数遍，听到里面好像没什么动静了，动作轻巧地推开了门，进了内室，看到的便是二人在软榻上的场景，两人的鞋子都未脱，楚美人躺在榻上，脚还是着地的，而他的陛下趴在楚美人的怀里。
他低垂了眼眸，从床上取了被子，好好地盖在二人身上，不盖好被子，会着凉的。
次日清早。
唐君雅醒来觉得浑身难受，自己竟是呈大字状趴着的，待看到被她压着的人不是蓝无而是楚美人时，她脑子有一瞬的空白。
她赶紧就要下去，这一动作不免惊醒了楚美人，他脸上逐渐染了红，还迷蒙着的眼眸不知该往哪里瞧，他轻唤：“陛下。”
唐君雅若无其事地抱着被子下了软榻，看二人都是衣衫完好，连鞋子都没脱，知道这肯定是个意外。
把被子丢到床上，唐君雅给自己倒了杯水：“寡人不小心睡着了，楚美人怎么也睡着了？”
楚美人揉着发麻的腿坐了起来，微垂着头：“陛下勿恼，我不该在犯困时还贪恋陛下的怀，一时未警醒就睡了过去。”
昨天夜里，楚美人不愿轻易放手，说再给她讲些他小时候的事就离开，因为涉及到她的父君和她自己，唐君雅还从未了解过父君的事，也就听他说了几句。
听着听着不知怎么的就睡过去了，醒来时还基本是昨天的姿态，可见楚美人也不是故意的，那又是谁给她披的被子呢？
唐君雅的脑海里瞬间浮现了蓝无那双失望的眼睛，一杯凉茶下肚，有些苦涩。
缓缓了心神，她背过楚美人装作整理床榻的样子：“此事寡人并未放在心上，楚美人以后也不必再提，寡人昨夜未沐浴，现下要去浴房了。”
她从床边取了昨日准备好的衣物，依旧未看他，抬脚就要离开：“还请楚美人早些回去吧。”
楚美人缓缓挪动步子，最后竟是在她身后抱住了她的腰身：“陛下。”
“你这又是做什么？”唐君雅觉得不妙，楚美人该不会如此无赖地黏上她了吧？
“昨日都抱过那么久了，楚美人还不知足吗？”
楚美人的确觉得不够，但终是将她松开，拉住了她的衣角：“陛下，后日是我的生辰。”
生辰？好像他们对这些特别的日子都挺看重的，唐君雅点了点头：“寡人知道了，你过生辰时，可叫家人到宫里一起吃饭，或者，你可以回家几日。”
楚美人定定地望着她：“若是我回楚家，陛下会陪我一起吗？”
唐君雅沉默，见家长这意义可就大了，她不想就这么允准楚美人，婉拒道：“寡人近日事务繁忙，怕是……”
“陛下不必为难。”楚美人打断了她，“我不回楚家，后日在宫中，有陛下一人陪我就足矣。”
楚美人说完便笑着离开了圣栖宫，唐君雅有些愣了，她还没答应呢，楚美人就这么帮她安排了？
她摇了摇头进了浴房，今日未吩咐准备热水，就有人给她准备好了，是蓝无。
他正往浴池里撒着花瓣，看到她进来，并未停下撒花瓣的动作，他垂着头未发一语。
唐君雅去了鞋袜，拉好浴帘，靠近时想要伸手触碰蓝无，却被他躲开了，他依旧不曾抬起眼眸，直接帮她褪去衣裳：“蓝无侍候陛下沐浴。”
她清洁身子时，一向不喜旁人在侧，自从那日之后，便留了蓝无在身旁侍浴，只是他今日格外低眉顺眼，唐君雅知道是因为楚美人。
蓝无只是恭顺地帮她去了衣裳，眼神始终没有在她身上放肆过一瞬，待她浸泡在水中，花瓣将全身遮蔽，蓝无便帮她散开长发，他的手还是像往日那般轻缓地揉进发间。
唐君雅舒服地微闭了双眼：“夜里是你为寡人盖的被子吗？”
“是。”蓝无在她身后低声回应。
“蓝无！你不该这样！”
她语气重了些，叫蓝无有些惊慌，手也生生顿住，他不解：“陛下不盖好被子，会病。”
唐君雅倚在浴池边，眼睛依旧是阖着的，准确无误地抓住他的一只手：“蓝无，寡人不小心睡着了，本不该在楚美人的身上，你应该将寡人抱到床上去睡，懂吗？”
蓝无默了片刻，接着道：“陛下的手是紧抓着楚美人衣裳的，蓝无不想惊扰陛下与楚美人。”
紧抓着楚美人的衣裳？那蓝无看得还挺仔细，这倒叫她不好狡辩了，她也未醉酒，总不好说如此也是演给楚美人看的，演戏也不至于跟他睡到一块儿去。
“蓝无，寡人不该留楚美人，楚美人抱了寡人，寡人也不该纵他的，但是他要吻寡人，寡人制止了，蓝无，寡人错了，是寡人对不住你。”唐君雅捏了捏他的手。
“不，陛下永远不会错，也从未亏待蓝无。”他虽这么说，声音还是闷闷的。
“但是你不高兴了。”唐君雅缓缓转过身，指尖把他的嘴角往上拉。
蓝无的唇角顺着她指尖的方向弯弯：“蓝无很好，只是有别的烦心事罢了，与陛下无关。”
“什么事？”唐君雅有些好奇，还是第一次听他说有烦心的。
蓝无轻笑：“还是过两日再与陛下说吧。”
搞什么神神秘秘的，唐君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既然你不愿说，寡人也不逼你，你别不开心就好。”
蓝无扶着她的肩膀要叫她转过身去，唐君雅却抓住他的手不松。
“蓝乖～”
“嗯。”
“蓝乖。”
“嗯？”
“寡人对你纵容一些，你就敢对寡人不敬了，有你这样侍浴的吗？”
蓝无不解，他明明老老实实地跪在浴池边，哪里有不敬？
唐君雅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脸和他的脸：“你居然敢叫寡人仰头望你。”
“往日不也是……”
蓝无被她瞪了一眼之后歇了声，在她的眼神示意下把脚探进了浴池。
唐君雅拽了他一把：“又不烫脚，至于这么小心翼翼的？”
一瞬间水花四溅，花瓣荡漾。
拿走蓝无头上沾到的一片花瓣，唐君雅指尖轻捻，将花瓣在他脸上轻轻扫过：“寡人可不会叫楚美人这般。”
蓝无颤动了一下坠着细碎水珠的眼睫：“陛下，蓝无没有因为楚美人不高兴。”
唐君雅在水下的手抚上他的肚子：“多久才能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