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啊啾
唐君雅这一席话叫蓝无只觉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整个人飘飘然的，像在做梦。
看到蓝无迷蒙着的双眼，唐君雅催他去沐浴换衣，可以先休息，自己还要稍等一会儿，他晕晕乎乎地应了。
等蓝无去沐浴了，唐君雅的脸色才被冷肃代替，转身去了书房。
上午的时候说南部有水患，她本以为是水灾摧毁房屋致使人员伤亡，下午的时候才得知水患虽有多日，却已经基本止住了，现在情况变得糟糕，是因为疫病的蔓延。
南部本就遍布了穷苦人家，医疗条件极为差劲，她不仅要安排重建房屋的人手，还要派些医师过去，只是……
烛火之下，她又翻看了那几个医师的陈辞，之前他们已经有人去疫病区探看过了，找到了根源，却研发不出来药物。
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只是开出的药不具有适用性，身体状况差的喝了不管用，可若是身体健壮，又怎会轻易染上疫病？
她紧皱了眉头，看着烛苗的影儿在纸上晃动，错乱了她的双眼，觉得有些疲惫。
罢了，夜深了，明日再详细问问情况。
唐君雅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推开了书房的门，径直朝浴房走去。
夜，静悄悄，月光洒在地上，被拉长的身影追着她的脚步溜进了浴房的门。
她掀了浴帘，便见热水氤氲间，一个湿着长发的男子在浴池里泡着，眼睛微闭着，脑袋歪在一侧，正是蓝无。
他好像是睡着了，唐君雅猜想他今日没怎么休息，现在泡在水里，浑身一放松，便睡了过去。
圣栖宫没有其他男子，不会有人来伺候他沐浴，也不会有人提醒他时辰，可他过来也有好大一会儿了，在水里待久了可不好。
唐君雅走近了几步，抖开了一大块浴布遮住了他的身体，这才靠得更近，看他安静得连睫毛都很乖巧，轻摇了他两下：“蓝无，醒醒。”
睫毛扫过眼底，蓝无很快睁开了双眼，有些迷茫，意识到自己在浴池里睡着了，现在还被她叫醒，抓住了浴布一角，简直想把头也塞进去。
“陛下，我……”蓝无一时慌乱，连自称都改了。
唐君雅看红晕渐渐从他的脖子爬上白嫩的脸，微笑轻言：“你不用羞，寡人什么也没看见，未经你同意，寡人不会无礼的，别在这里待了，困了去床上睡。”
唐君雅看他清醒了，就去了浴帘外面等着，听到里面一阵悉悉索索，脚步却有些凌乱，好像还有打滑的声音，打算开口提醒他不用急，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一说话，估计会让他更紧张。
等蓝无攥着寝衣一角垂着眼出来了，唐君雅才进去简单冲洗了一下，之后顺便在浴房里就绞干了头发。
回到寝宫时，看到蓝无跪坐在床边的地上，当他是要等着头发晾干，可走近些才发现他长发已干，明白他是在等自己。
烛火轻晃，照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蓝无看到地上多了个人影，便抬起头来。
唐君雅双手将他扶起：“以后不必跪着，你怎么舒服怎么来，不用拘束，困了就早些睡。”
蓝无此刻的眼神却很清明，眨动了几下眼睛：“现在不困了，蓝无伺候陛下安眠。”
伺候？睡觉有什么好伺候的？唐君雅叫他只管躺下睡就好，为方便他起夜，便让他睡在了外侧，蓝无倒也乖顺地躺下了，没再多说什么。
床幔在他身侧飘落，遮住了床上的二人，唐君雅和蓝无都只是规矩地躺着，离了一臂之距。
蓝无睡觉很老实，仰卧着就不怎么动弹了，可唐君雅翻来覆去却觉得怎么都不舒服，她之前喜欢抱着被子睡，现在分了一半的被子给蓝无，她怀里少了东西，不习惯。
觉出这一点，她就着昏暗的烛光看了一眼蓝无，见他微闭着眼，便轻唤了他一声：“蓝无，睡了没？”
蓝无一下就睁开了眼，视线正对脸边的人：“陛下怎么了？睡不着吗？”
唐君雅揪了他一点衣角，犹豫着开口：“你能不能离寡人近些？寡人想抱着你睡。”
听到这话，蓝无脑子里一瞬间炸开了花，僵硬着身体往里面挪了挪，虽然不自在，嘴上说的却是：“陛下想做什么都可以。”
唐君雅缓缓贴近他的身体，抱了一只手臂在怀，感觉没有想象中那么坏，他身上没有平乐那么软乎，却也没有袁美人那么刚硬，恰到好处。
他刚开始好像有些紧绷着，不过很快就得到了适应，身体放松下来，唐君雅便知道他心里是不排斥的，于是放心地倚在他身上，一条腿也微屈着压在了他的大腿上，很舒服。
“陛下。”蓝无喘了一口气。
“怎么了？”唐君雅疑惑。
蓝无闭着眼，压抑住了里面诸多复杂情绪，最后缓缓吐出一言：“无事，蓝无高兴。”
真的吗？唐君雅听出他的语气里可没有欣喜，只有紧张。
她默了一瞬，再次想到蓝无过去十年的付出，都是为了她，如果不能来侍奉她，将会和其他人一样成为普通的侍卫，那么很多努力都是白费的了。
这么说的话，他高兴也有高兴的道理，但是以这么一个身份伴在君侧，的确受限良多，处处小心谨慎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没有任何退路，没有袁美人那样的母国势力，没有楚美人那样的父母关怀，也没有越美人那样的自在身份，他甚至不能像平乐那样肆意撒娇，明目张胆地取宠。
“蓝无，你可真让寡人心疼。”
蜡烛灭了，黑暗里一片寂静，唐君雅还当他已经睡着了，却在良久之后听到了蓝无猛烈的心跳声，他说：“蓝无很好。”
唐君雅没有再说话，面上很平静，心底却不平静，不，他不好，若是他过得好，就不会需要思考那么久了，他曾经受过很多苦，听说他们的训练很严苛，他受过不少伤，也挨过不少鞭打，只不过伤痕全部被清洗了。
以后，不能叫他受伤了。
闭着眼，她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蓝无的气息从急促变得平稳，嘴角逐渐溢出浅笑。
只不过没一会儿，唐君雅觉得热了，明明是三月天，盖的还是薄被，她竟觉得闷热，热源很明显是蓝无。
她的指头钻进蓝无的指缝，感受到他手轻动了一下，便知他没有睡着，叫了一声：“蓝无，寡人好热，你热不热？”
蓝无沉默了片刻才应她：“陛下若是觉得热，不如……不如蓝无脱了寝衣。”
蓝无不可能叫她去了衣物，只得这样提议，可唐君雅怎么能让他这般，他脸皮薄，肯定觉羞。
可抱着蓝无真的很舒服，她不想松手，最后便一脚踹开了被子，被子拧成一团堆在了脚边。
“现在就不热了。”唐君雅心满意足地抱着蓝无安眠了。
蓝无没有说话，依了她。
次日，二人双双感冒。
早上醒来头蒙蒙的，鼻子堵堵的，嗓音也有些干哑，感受到不对劲，唐君雅就赶忙催了蓝无回去休息，不要叫人知道他也跟自己一样病了。
蓝无回了南阁休息，唐君雅没去上早朝。
她靠坐在床边，头发沾了些薄汗，几根发丝贴到了脸上，眼珠不时地转动着，从一个人身上转到另一个人身上，正是袁美人和楚美人。
袁美人抱着双臂站在床边，楚美人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手里捧着药碗。
唐君雅觉得感冒而已，不去上朝是恐怕形象不太好，没那么严重，又不是摔断胳膊扭断腿了，他们居然都来探病，她很紧张。
“你们怎么都来了？寡人休息休息就好了，你们不必……啊啾！”唐君雅说着就打了一个喷嚏，她忍不住用丝帕擦了擦润湿的鼻子。
袁美人一脸兴味地打量着她：“听说陛下是夜里没盖好被子着了凉，陛下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蹬被子？就算是蹬开了被子，怎么也没人给陛下盖好？陛下身边竟连个侍夜的人都没有吗？”
唐君雅觉得他一席话跟质问似的，自己肯定不能告诉他昨夜是抱着蓝无睡着的，还专门把被子踢掉了。
眼下无从答起，只好轻抚了额头，装作难受的样子：“袁美人话太多了，听得寡人头晕。”
袁美人轻哼了一声，楚美人看了他一眼，微皱眉头。
“陛下，喝药吧。”
楚美人用勺子扬了扬汤药，舀了一勺吹了一吹，这才递到她的嘴边，又说了一句：“陛下，喝吧，药虽苦，却能医病。”
他柔和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哄意，颤动了唐君雅的心。
她迟迟不张嘴，只是愣愣地看着楚美人，看他波动的眼睛里满是关怀，愧疚感又涌上了心头，楚美人太温柔了。
她又想起了昨日楚美人的请求，他明明可以自在地过一生，明明可以择选一女子独宠他，与他一生一世，相携到白头，他们还会有可爱的孩子，他生得好看，以后他生的孩子肯定也好看……
可他偏偏……
“陛下？”
楚美人又轻轻地唤了一声，唐君雅这才缓缓张开口喝下那一勺药。
唐君雅嘴里很苦，却笑得很甜：“楚美人，谢谢你。”
楚美人得了一谢，又见她笑颜骤展，心生欢喜：“陛下不必言谢，都是我该做的。”
唐君雅这边跟楚美人一派温馨，一个舀着汤药，一个慢慢喝着，完全把袁美人这个大活人忽视了。
袁美人阴沉着脸，看着楚美人叫她喝完了药，又轻柔地帮她擦了擦嘴角的药汁，鼻子里哼出一声。
他不屑道：“楚美人也太小心了些，怎么跟哄孩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