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狂欢
凛冬刚过，天气刚刚回暖，凉璇却还裹着一件厚重的外套，里面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一中校服，刚走进校门一只手就揽上了她的肩膀。
“凉璇，晚上要不要一起去跳舞。”
她闻声侧头看去，那是她在校外因为街舞偶然遇见的同学，曲婷。
一中不允许社团的存在，因此凉璇这几年都是自己私底下偷偷跳舞，她不敢在家里跳，只能趁着在偶尔的空闲时间，跑到外面去和因为街舞认识的伙伴一起。
见凉璇不说话，曲婷又继续道：“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基地，晚上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凉璇在心里估算着时间，答应下来：“好啊，放学后在校门口见。”
两人就这么约定下来，因为这个约定，凉璇一天下来都难得的开心。
一中每一年的精力都着重放在高三的身上，高一无疑是这三年当中最“清闲”的一年，没有晚自习，刚好最近吕嘉和凉文都在出差，凉璇就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家里的监控被她悄无声息地弄坏，而吕嘉就算要找她麻烦也要等到出差回来。
下午放学，凉璇和曲婷碰上面，坐上公交车的时候，凉璇的内心是按奈不住的激动，四十分钟后，两人在郊外下车。
女生拉着凉璇拐进了一个巷子，周围荒芜一片，在那条小巷的尽头，立着一栋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的别墅。
表面看起来很旧，带着股年久失修的味道，可从里面透出来的光却无比璀璨，是那个有些凉的夜晚下，格格不入的一束光。
凉璇觉得她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别墅的门前站着三两个正在抽烟的男人，手臂上都有着几个看起来狰狞的纹身，身上穿的衣服宽大而又松散，看上去就十分不正经的模样。
见门口站着两个背着书包的女生，还一脸稚气的样子，男人们便悄悄把烟往身侧藏了藏。
凉璇像个好奇宝宝一般左顾右盼，她并没有对门口的那几个男人感到害怕，她这几年在外面跳街舞，什么样的人都见过，早已习以为常。
街舞圈子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乱，大家一心都只在舞蹈上面，心思单纯得不行，因为这个圈子不被认可，所以圈子里的大家都格外惺惺相惜。
旁边立着一个黑色的牌子，上面用绿色荧光笔写着一个英文和一句话。
——“dawn”
——“欢迎大家的到来。”
“dawn？黎明？”
凉璇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这个单词，一旁的曲婷也看了过来，边拉着她往里走边朝她解释道：“‘黎明’还是一个朋友给我介绍的，他说这是街舞人的天堂，建议我哪天过来玩玩。”
曲婷说的没错，这里的确是他们这个冷门圈子的天堂，众多舞者齐聚于此，有来交朋友的，也有来切磋一二的。
走进‘黎明’的大门后，那是一个凉璇从来没有见过的世界，里面各式各样的霓虹灯争相交错，四周的墙壁是最原始的水泥墙，浮光掠影间，巨大的音乐声透过四周的音响传来。
音乐响起的那一刻，已经有不少舞者从下面蜂拥着跑上了舞台，开始随着音乐舞动，而下面的舞者在为他们而欢呼。
平时安静又冷漠的凉璇如今像是被点燃了一般，也在台下跟着上面的舞者跳了起来，很快，台下被围成了一个圈，中间正在跳舞的是凉璇和曲婷。
没有人能想到看上去稚嫩又天真的两个小姑娘就这么背着书包开始肆无忌惮地跳起了舞。
台上的舞者欢呼着朝她们伸出了手，凉璇就这么被人拽上了舞台，动作越来越大，跳累了就在一旁休息换下一个。
汗从女孩饱满的额头上向下流，凉璇大口喘气的同时，坐在地上看着这样的一幕。
循规蹈矩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一个秘密基地，这里藏着每一个舞者的梦想。
这个只敢在夜晚开放的地下基地，藏着多少颗追梦的赤子之心。
其中也包括凉璇热烈的梦。
因为有同样爱好的人在场，凉璇不再觉得寂寞和孤独，这条看上去沉重又不被理解的路上，原来会有这么多赤诚的人们。
因为街舞，她认识了很多伙伴，虽然说不上有多熟悉，但凉璇却愿意无条件相信他们，因为梦想，因为热爱。
没有喜欢上街舞时的凉璇是冰冷的机器，每天日复一日做着相同的事情，父母的控制，被安排的时间，她从来没有一刻是为自己活着的。
她被束缚着，所以她渴望被解救。
而街舞是她的突破口，有了街舞，她才感觉自己是真实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自由自在，热烈勇敢，骄傲又自信。
而角落里的商卿柯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模样，少女小巧的鼻尖上泛着点点汗珠，胸腔因为剧//烈运动的原因而上下起伏着，双手撑着地，瘫坐在舞台上。
女孩刚刚在舞台上的模样在他的脑海中反复上演，女孩跳舞的时候没有过多的表情，抿着唇十分专注地同着音乐做动作。
因为长期跟安远和成澜混在一起，再加上经常来‘黎明’，商卿柯多少对街舞动作印象深刻，他能看出来，女孩实力不差。
可也就是那一眼，他看到的不仅是女孩的实力。
朦胧绚烂的霓虹灯下，他认出来了舞台上的那个女孩就是不久前的寒假，他在奶茶店前遇见的那个。
那时的他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冷漠，不好接近，没有一点生机。
还是个口出“狂言”的女生。
如今看到她这样的一幕，商卿柯有种窥得她秘密的莫名心理。
商卿柯那时候也才高一，看着她脱下外套露出的校服，虽然事前已经把校服上粘着的校徽撕下，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隔壁市一中的校服。
身旁的靳刻自然也发现了这样一幕，可是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端起面前的玻璃杯，余光瞥见身旁的商卿柯，目光灼灼地凝视着舞台。
他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却没打断他的注意。
此时，一旁的服务生走了过来，他凑近商卿柯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他这才堪堪回过神，朝靳刻指了指里面的那个房间，示意自己先过去。
靳刻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灯光打不到的黑暗里。
商卿柯并没有敲门，直接推开了门，里面坐着七个人，男男女女都有，桌前零零散散摆着些啤酒罐。
和大家打完招呼后，商卿柯就找了处墙倚着，等待着自己的老师下达指令。
今天晚上附中临时加了课，但商卿柯和靳刻仗着自己成绩好，直接翘了课跑来‘黎明’，本想叫上乔郁，可惜那人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有，自觉没趣，就乖乖听姜倚的话，在学校里上晚自习。
安远窝在沙发里，面上虽疲倦，但语气还是那样柔和，朝一旁的商卿柯开口道：“柯神，等会替你师父上个台？”
商卿柯终于知道这人把自己喊来‘黎明’是因为什么了，沉默片刻答应了下来，“还有什么事吗？”
正准备拉开易拉罐的冷戚提了一嘴，“等会结束了先别走，去你公寓玩玩。”
“行啊。”
坐下和他们闲聊了一会，商卿柯就去外面准备上台了，因为是临时替安远的班，没有来得及准备新的说唱，商卿柯就选了一首之前和安远的合作曲。
没有过多的乐器修饰，只有架子鼓的敲击声在他的身后响起，鼓点一下一下，敲击着台下每一个人的心。
混迹在‘黎明’的人都知道此时站在舞台上的男孩是谁。
于是，更大的欢呼和尖叫声在凉璇的耳尖响起，似滚烫的浪潮，带着强烈的气场席卷而来，排山倒海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同样也包括她的。
“商卿柯！”
“商卿柯！”
凉璇听清楚了那个名字，就连一旁的曲婷也变得激动起来，跟着人群尖叫欢呼。
可惜凉璇平时太过于孤陋寡闻，她对所有的东西都提不起任何兴趣，所以她并不知道舞台上的少年究竟是谁，有着怎样的成绩。
“先跟大家说声抱歉，你们无良的远神在一旁躲清静，所以让我替个班。”
听到这话的大家哄堂大笑，可他们并没有觉得不妥，因为在‘黎明’大家都是朋友，所以可以不用顾忌其他，可以任性地玩笑。
所以商卿柯才敢这么控诉安远。
今天晚上也是临时加的表演，会比较随性一点，于是商卿柯转了一下话筒，重新放回嘴边。
“let’senjoythecarnival！”
架子鼓的敲击声随着他的声音也达到顶峰，“砰”的一声，吉他伴随着响起，一首rap正式上演。
“世界颠倒破碎你说你有梦想”
“昏暗天空落下你要进入梦乡”
“如果只是说说那请不要当真”
“理想现实较量没人想要纷争”
“”
“英雄拯救世界凡人活着痛苦”
“尔虞我诈卑微世人掩面冷酷”
“无人在意角落疾病尘埃蔓延”
“一心出人头地肆意遭人讨厌”
男生的语调快速又流畅，在很多人都关注歌中的歌词想要表达什么的时候，只有凉璇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看着男孩因为音乐节奏而晃动的左手，微微弯下腰的动作，以及低垂着眼不去看台下的模样，都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歌词听起来本就带着嘲讽的意思，再加上他桀骜嚣张的五官长相，里面虽藏着一丝稚嫩，但却意外协调。
就像歌词中说的那样，明知这个世界会吞噬青春里的纯真和稚嫩，但他依旧不肯妥协。
“黑暗与之共舞吞噬周遭一切”
“就算一去不返绝不低头认罪”
一首歌很快结束，尽管这首歌大家都听过很多遍，但商卿柯一人的表演确是第一次，气氛被推至高点，大家都在放纵，都在疯狂呐喊。
像是真正的狂欢节一般，在这个静谧的夜晚疯狂释放。
那些不被理解的，不被看好的，被唾弃，被指责的一切一切。
而舞台上的那个男孩立身于一束光之中，周身好像被光所笼罩，在凉璇的眼底，他像是天上的神明。
握着手中的话筒，眼神珍惜也坚定。
凉璇几乎瞬间就能反应过来，这时的他就像刚刚站在舞台上的自己。
她好像能透过他，看见那个因为追逐热爱而闪闪发光的自己。
凉璇已经记不清自己那天晚上是如何从‘黎明’离开，回到家中的。
她只记得她躺在床上好久，迟迟没有睡意，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看了一眼上方的监控，沉默了一会，把手机放进口袋。
下床，走进了浴室。
坐在马桶上，她打开手机，破天荒的下载了一个微博，注册了一个账号，点进搜索框，开始打字。
只有三个字，可她却用了好久的时间。
点下确认键的那一刻，她的心跳第一次那样剧烈跳动着。
有关他的信息一条一条出现，手机的光倒映在她的脸上，这样安静的环境下，凉璇竟然觉得有些紧张。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那个叫“青稞奶茶”的账号下的关注，从0变成了1。
而那个叫商卿柯的男生好像在无形之中，给了她一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