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野火
凉璇回到帐篷时已经空无一人，她不知道晚饭过后大家都去了哪里，她和商卿柯走得最早，回来的也最早。
等人全部回来已经是凌晨了，大致商量了一下明天的安排后，就各自回帐篷休息去了。
早上十点，凉璇接过商卿柯递过来的早饭，和姜倚时不时聊着天，有说有笑的，她瞥见一旁沉默的臣渊，有些手足无措，倒不是她们不想和小姑娘说话，一天一夜的时间相处下来，和她说的话总共没有超过5句，凉璇第一见到比自己话还少的人。
先前靳刻已经在群里提前跟他们打过招呼，说小姑娘最近遇到了伤心的事，不太爱和人交流，他特地带人出来散散心。
思及此，凉璇和姜倚自觉没找小姑娘说话，但凉璇还是不禁对她感到好奇，臣渊眉眼间的颓丧比她那时要深的多。
用一种形容的话就是，她们都像一面镜子，而凉璇只是有了裂痕，而臣渊却像是碎成了很多片，很难再拼合。
虽说都像一面镜子，但终归还是有所不同，而凉璇也能发现，臣渊对靳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当然这种好奇也只是突然冒个泡，她并不会过多关心，等时间一长就会被她抛之脑后。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下午一点一行人才往山上走，想着去山顶看个日出后，就动身回市区，下午各自回学校乖乖上课。
凉璇太久没有运动，导致这一路速度越来越慢，商卿柯跟在她后面守着小姑娘，时不时把水递过来让人喝两口。
等爬到山顶已经是晚饭时间了，找了一家餐厅解决晚饭后，六个人找了处空地坐着，拎着几罐饮料和打包的小吃，决定玩几轮真心话大冒险。
乔郁可谓是跃跃欲试，他动手转动大家面前的杯子，旋转几圈过后，杯口指向凉璇，在起哄声中，她选择了真心话。
思来想去乔郁都不知道要问什么，就随手挑了一个挺大众的问题：“做过后悔的一件事。”
凉璇斟酌片刻，回答道：“选了安北的经管系。”
听到这句话很多人大概都会觉得她疯了，安北大学的经管系数一数二，那是很多人的梦想专业，但世界上总有那么小部分人，他们很独特，有着自己的追求和热爱，或许他们的梦想很小众，但这并不是受到大众排斥的原因。
凉璇如此，商卿柯亦是如此，没有人有权利剥夺少年追梦的步伐。
又过了几轮，瓶口终于第一次对准了无所事事的商少爷，都快蔫了的乔郁见状，立刻坐直了身体，摩拳擦掌。
乔郁刚想开口就被身旁的姜倚拽住，于是乔少爷乖乖闭嘴让自家女朋友发问。
“拍毕业照那天你问我借拍立得是不是想和人拍照？”
商卿柯愣了一下，但很快回过神来，承认道：“是。”
“谁啊？”
“这是第二个问题。”商卿柯摇头，表示拒绝回答。
凉璇侧头看了看商卿柯，彻底被姜倚那个问题勾起所有的好奇心，她在心里纠结，直接问他，他会告诉自己吗？而自己有勇气承受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她知道附中的毕业照是哪天拍的，一中和附中离得很近，再加上商卿柯的名声，一传十十传百，于是在一中饭后谈资中，凉璇知道附中的毕业照是高考前三天拍的。
凉璇记得那天，天气晴朗，盛夏刚开始便让人感觉燥热，一中在五月底早早就把毕业照和毕业典礼搞完了，所以附中拍毕业照的那天，一中刚好结束了高三的所有课程。
她本想趁着下午最后两节没课的时间跑去附中远远看一眼商卿柯拍毕业照的样子，可是吕嘉的一通电话打乱了她的所有计划。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很多事情终究会成为心底的遗憾。
凉璇极力隐藏着自己突然涌上来的悲伤情绪，不想破坏这开心又让人放松的氛围。
而这时身边的臣渊突然同凉璇说了一句话，语气疏离也客气：“你方便陪我去一趟那边的商店吗？”
凉璇侧头看向她时心里瞬间就明白了，她是有事情要跟自己说，答应下来：“走吧。”
在商卿柯和靳刻的嘱咐下，凉璇和臣渊往商店走去。
两个人安静地走了一会，臣渊先开了口，说出的话倒是让凉璇意外有些震惊，“我见过你，在孟敖的店里，我当时在隔壁，陪一个朋友去的。”
凉璇挑了挑眉，并不怎么在意她说的话，因为这根本不算什么，“你想和我说什么？”
在凉璇觉得她和臣渊很像的时候，臣渊也是这么觉得，那年在孟敖的店里遇见她的时候，凉璇眉眼间的丧气藏也藏不住，而时间只是过去短短一年，她的丧气好像已经看不见了。
臣渊今年高三，正是迷茫的时候，也正是天真的时候，直白地问道：“你是靠着他走出来的吗？”
每个人经历的事情不同，凉璇不过也才刚成年的样子，不会比臣渊好到哪里去，再加上她是个表达欲淡薄的人，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情，虽然无措，但终归是不能敷衍别人。
她语气认真的同时也有点断断续续的，似乎是在斟酌用词：“最初是，但现在不是，我可以认为你是想从我身上获得什么方法吗？”
见臣渊没说话，凉璇就当是她默认了。
“我也就比你大一岁，你不必在我身上找方法，我给不了你什么实质性的建议，你是你，我是我，就算我们有很像的点，但我们终归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你有你的经历，我也有我的。”凉璇自己都有些惊讶，她第一次一口气能说这么多话。
“同样的，靳刻也不是商卿柯，你无法确认他在你的世界里扮演的是一个怎么样的角色，是路人，或是朋友，也许在未来会是爱人，谁都无法保证，同样商卿柯之于我，也是这样。”凉璇看着身边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女孩，目光格外地温柔。
十七八岁的年纪也确实是真的叛逆，认定了一件事就是要死磕到底，就像这时的臣渊，她皱着眉，语气有些焦急：“可我就是要他在我身边，我只有靠着他才能活。”
凉璇突然就想到昨晚商卿柯说的话，她并没有对臣渊的话做出任何评价，她像昨晚的他一样，站在繁星夜幕下，和她分享着这句话。
“他和我说过一句话，天上有那么多颗星星，但只有一颗是属于你自己的。”
他说希望我成为自己的星星，同样的，凉璇也希望臣渊是如此，但她如果一直坚定她的想法，那凉璇也不会再多说，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她无权插手。
那便祝你好运，亲爱的女孩，希望你得偿所愿。
等两人回去的时候，只剩下商卿柯和靳刻，乔郁和姜倚这对小情侣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见两个女生回来了，商卿柯和靳刻便把人带到观景台那边去。
他们并没有过问聊了些什么，靳刻很识趣地把臣渊带到了远一点的观景位置，只留下凉璇和商卿柯。
人虽然不多，但打闹声却格外大，远处和他们同一天来的一批人正围着一圈，中间坐着一个正在拨动吉他的男生。
歌声不大不小，却遍布在夜色中，像是一场浪漫的夏日嘉年华。
“星幕下沉呼吸缱绻炙热”
“城市的脉络纠葛交错”
“蒸汽泡沫光影斑驳”
……
“微醺霓虹失焦的街灯”
“人潮仍汹涌”
……
“闪烁的梦什么永恒”
“此时的莫名自我感动”
“不需要人懂”
“迎着风”
歌声响起的同时，远处的三两少年也同着这歌声，向天空高喊自己心底的梦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以后要做什么等等。
凉璇和商卿柯就这样背身夜幕，看着远处的场景，心中难免动容。
就像曾经的他们一样，那是高二下学期的暑假，由于即将高三的原因，假期只有短短一个月，安远他们提议去露营，时间恰好定在凉文和吕嘉出差的那几天，于是凉璇二话不说跟着他们一起去了。
那时的夜晚因为没有风而变得有些燥，他们坐在望不到边的星空下，喝着冰镇的啤酒，吃着烧烤，打打闹闹的。
和安远、成澜、商卿柯、凉璇一道的都是工作室的人，大家都有相同的爱好，随着起哄声，有人已经在草地上跳了起来。
热闹的气氛如同海浪一般汹涌，凉璇坐在一旁看着他们跳舞，动作比在舞室里随意多了，可配上这个环境，倒也意外合适许多。
那天晚上，听着大不了她几岁的男男女女肆意地说着自己的梦想，那些不被理解的，被人瞧不起的白日梦，都是少年心中的野火。
野火吹不灭，烧不尽，是黑暗中少年唯一的热源。
而如今的商卿柯和凉璇，跨越时光，也加入了他们，熊熊烈火总有突破天际的那一刻，少年们的梦想总会成真。
“我要学好街舞，做一个最好的dancer。”
“我要开一个属于自己的演唱会。”
凉璇突然就明白了安远之前说的话，她曾经天真地问他，喜欢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他说，那就好像是一个原本安静的世界里忽然闯入了一团不属于这里的火，带着燎原之势，热烈虔诚地散发着热浪。
你的世界便不再安静，它开始变得热闹起来，变得浩大起来。
而你无法拒绝，且为之心动，甚至贪恋这样的热闹，想永远留住，只属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