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寂静的空气被惊扰，宋颜扭头，看到顾向淮那张精美绝伦的脸，顿时眉头一簇。
“还闹脾气了？我说不进来，就不会进。”顾向淮站在门外，将手里的药膏递过去，“还不过来拿？消淤青的。”
“谢谢。”宋颜过去接了药。
她声音松松倦倦的，还是能听出语气里的寡淡，脸上也没再有明媚的笑容。
胸口仿似被狠狠撞击了一下，发疼发紧。
理智被淹没，顾向淮伸手想要将她抱进怀里安慰，抬手的刹那，小姑娘本能往后退了一步，因为他突如其来又快速的动作幅度，眼底还闪过一丝惊慌。
手落下，声音清冷。
“地凉，别光脚，浴室有拖鞋。”
语毕，关门。
不能着急，慢慢来。
宋颜看了看脚趾，去浴室拿了男士拖鞋穿上，鞋子太大，走路不方便。她把拖鞋放到浴室门边，光脚过去锁了门，打开药膏抹了些在手腕上，凉凉的，有股青草香。
忙完后，躺到床上。
床很松软，被子很舒适，房间的一切都莫名让她觉得心安。
放松下来的身体，很快入睡，噩梦也随之袭来。
还是那个梦，记忆不允许她忘记这一切。
记得那天，她从机场匆匆赶回家，院子没开灯，内屋也是漆黑一片，她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妈妈，问他们在哪里。然而刚按出拨号键，就发出巨大响声，两个重物掉在跟前，脸上溅了什么粘稠的东西，然后，手机铃声在那摊“重物”里，响了……
她每天麻痹自己，放空状态，不去回忆这段可怕的画面，不然她真的会在精神病院里疯掉。
可每当在睡梦里，她怎么都逃不出这个梦境的循环。
忽然，有一双手轻柔地抚着她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拍着，让她渐渐放松下来。
手掌很温柔，每次的安抚像是有着魔力，踏实又满足。
梦境转而模糊，身体变轻，宛如飘上空中踩在柔软的云朵上。
好久，没睡的那么舒服了。
……
清晨，宋颜醒来，看着陌生的环境，愣怔两秒，昨晚的回忆随之涌来。
脑子里信息稍作处理，她爬起来，换上已经烘干的衣服，将穿过的男士衬衫洗干净，又清理了遍房间，出门才知屋子里只有她一人。
最后，她拿上一楼茶几上摆的四色三阶魔方，离开了松园。
当做早锻炼，小跑回了主屋。
还没进去，顾诩的嚎啕声差点刺穿耳膜。
“爷爷别打，别打！”
“我错了爷爷，下回我好好考！”
“谁特么拿到这些卷子的，有人陷害我！”
宋颜被惨叫声给喊懵了，什么卷子？什么陷害？
“宋小姐，我想让你多睡会儿就没叫你，没想到你早起晨练去了呀。”张妈拿了干净的毛巾给她擦汗，拉她到一旁，小声说，“老爷子在教训二少爷呢，先别过去。”
宋颜不解，“为什么教训他？”
“还不是二少爷考试考砸了，试卷不知怎么的，今早突然出现在餐桌上，老爷子下楼就看到了，生了好大的气。”
“他学分没修完？”宋颜和顾诩一样大，过几个月大学都要正式毕业了。
张妈妈摇头：“二少爷上大二，才哪跟哪。”
大二？怎么可能呢，当年高三他们还同校同级，大学就矮了两届，总不会他参加了三次高考吧？
宋颜觉得不可能发生的事，下一刻就在顾老爷子嘴里骂出来：“造孽啊造孽啊！请了几十个老师轮流补课押题，考了三次才考上a大，结果你拿这种分数糊弄我！”
宋颜：“……”
看着手里的魔方，宋颜终于明白，顾诩为什么这么幼稚了。
顾诩因为成绩而被打，顾家上下包括宋颜，早见怪不怪，只是唯独宋颜知道，顾诩记恨她，也是因为成绩。
宋颜和顾诩自小相识，他们的关系却不是青梅竹马，而是倒数第一和别人家孩子的差距。
宋颜，就是顾诩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小学宋颜回回考试第一，顾诩垫底。初高中宋颜在一班，顾诩在九班。宋颜参加比赛获奖，在学校发表感言，顾诩打架逃课当着全校人的面反省道歉。
有了宋颜的对照面，顾诩没少挨打，有几次勉强考试及格进步了，顾老爷子一高兴要奖励他来着，听说宋颜考了满分，回头又一顿暴打。
顾诩前18年最痛恨的一句话就是：你看看宋颜！
可是宋颜也很无辜啊，明明是顾诩自己不肯学，而她的努力，也不是要顾诩挨打，她只是……希望能追上那个优秀到令人望而却步的男人的脚步，希望那个，当年她透过窗棂，看到洒落的阳光铺在身上的男人，可以回头看她一眼而已。
“我管不了你，这试卷，拿给你爸看。”
“别啊，爷爷，我真知错了……”
记忆被拉回，宋颜上前扶住顾老爷子，劝解道：“爷爷，您别生气了，早餐不吃就凉了。”
倒不是她要帮顾诩，只是不想顾老爷子太动气。
“还是颜颜乖。”顾老爷子看着乖巧的小姑娘，气消了大半，想起来问，“颜颜，你国外的学校怎么安排？要是一个人去国外，我很不放心呐。”
高考一结束，宋颜就被父母送出国了，那天正是她成年生日，自己做了生日蛋糕，工工整整在上头写了一句表白，只邀请顾向淮一人来参加，自以为他打开蛋糕就能看见这句话，结果……
总之，当晚她就被父母送走了，过于伤心的她走的也很决绝。
“不出去了，我跟学校打过招呼，毕业没有问题，反正是电子证书，毕业典礼我就不参加了。”
顾老爷子突然又痛心疾首：“你看看颜颜！”
宋颜：“……”
这话，等于顾诩的魔咒。
果然下一瞬，他气汹汹坐在对面，一副恨不得撕了她的表情。
宋颜不带怕的，晃了晃手里的魔方，放到餐桌上，“顾同学，说话算话吧？你要的东西，我拿到了。”
见到魔方，顾诩整个人又不淡定了，表情从愤怒转为呆滞，又变得不可置信。
今天顾诩特地起了早，打算看堂哥发火赶走宋颜的好戏，结果他自个儿成了好戏。
因为无事发生，他以为堂哥昨晚没回顾宅，可松园内屋没有密码进不去，魔方就在内屋，她怎么拿到的？谁给她开的门？
还是堂哥其实回来过，还帮了她？
不可能，堂哥决不允许外人进到松园，就算以前堂哥对她稍微有那么点不一样……
不，宋颜可是唯一一个在堂哥车里吃过麻辣小龙虾的人，堂哥洁癖又龟毛，连他放学都只能坐保姆车回家。
顾诩越想越头疼。
宋颜被他怪异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加快了吃早饭的速度，打算吃完就走。
“你怎么把我魔方打乱了。”顾诩没想出答案，但他不服气。
明知他找茬，宋颜还是当他面，拿过他的手机。
手机是解锁状态，不等他嚷嚷，快速搜索到四色三阶魔方教程，看完，闭眼在脑海里快速过一遍，然后放下手机，拿起魔方开始还原。
她的动作不快，有时候会停顿，似是在回忆什么，几分钟后，还原的魔方摆在顾诩面前。
顾老爷子叹气，顾家的智商滑铁卢啊。
“爷爷，我吃饱了，先上楼了。”宋颜起身，最后看了眼呆滞的幼稚鬼，挑挑唇，离开。
经过客厅，眼角注意到沙发上的卷子，40分，确实不怎么样。只是扫过的试题内容，她心底浮起疑惑，快步上了楼。
顾诩，为什么会学中药？
顾家的人历来不都是学商的么？她记得小时候在顾宅看过顾向淮和顾诩上风险投资模拟课，顾向淮赚了好几番，顾诩赔了个干净，那时候她还笑话过他。
如今他是因为没有学商的天分，改学药学了？
很快宋颜否认这个想法，顾诩不是学习的料，不会去选自虐的专业。
进到房间，锁上门，宋颜拉出行李箱。
箱子里除了几件换洗衣物，还有一本包着防水袋的书。
书封是黑色的，很厚重。
捧着书，翻开第一页，上面是龙飞凤舞的两个字：白牧。
白牧是外公的名字，这本书，则是外公的笔记，记载的是外公对中药的研究。
笔记被翻阅太多次，边角都磨损了。
抚过书封，一个记忆匣子打开，是年幼的宋颜和外公。
“外公，为什么有那么多书啊。”六岁的宋颜抬着小手，指着满墙的书籍。
外公将她抱在腿上，捏捏她的小脸：“是啊，颜颜可以看完吗？”
宋颜小脸快拧到一块儿了，“我记不住呀。”
“可以记住的，来，外公教你个魔法。”
宋颜眼睛一亮：“是变聪明的魔法吗？学会魔法，可以像向淮哥哥那样聪明吗？”
外公不高兴了，“顾家的小子算什么，我们颜颜才是最聪明的。”
“那是什么样的魔法呀？”
“魔法啊，叫做记忆宫殿……”
……
今天顾诩都在emo当中，宋颜反而落了清闲。
午饭后天放晴，太阳的光辉洒满阳光房，晒的人暖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有些困倦了。
张妈切了水果送到阳光房，发现摇椅上的人已经睡着，怕着凉，要去拿毯子，刚转身，看到迎面而来的人对她做了噤声动作。
刻意压低的声线，像是极具吸引力的磁石：
“让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