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贺哥，听说你会修摩托车？”吴迪推着斗车，路过陈贺时停下来问。
陈贺正在搅拌水泥，按理说和水泥是老师傅的活，他只负责搬砖运钢筋，人家仗着手里有一门砌砖起房子的手艺，把活都推给他和吴迪这几个人做。
太阳最毒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但藤县六月的阳光实在是不容小觑。不掺半点水分的光直直照下来，把人晒得汗流浃背。
听到吴迪的话，陈贺抬起头来用衣摆擦了一把汗。从撩起衣服露出的皮肤中可以看出陈贺的身材很好，腰身劲瘦有力，小麦色皮肤下还裹着一层健硕的肌肉，不是那种很吓人四处隆起的肌肉，而是那种看着精瘦实则爆发力满满的肌肉。
一颗颗豆大般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滑下，经过高挺的鼻梁，然后停留在凸起的性感的喉结，随着他搅拌水泥的动作一起一落后才不舍地滑入衣领。
“会修。以前学过一点。”陈贺言简意赅。
“那贺哥你今晚有空去帮我修一下吗？我哥最近新买了一辆摩托车，不知道怎么启动的时候油老加不上去，轰轰的响，送去修车行说要换掉一堆零件。刚买的车就要换那么多部件，这不是坑人吗？我想着贺哥你不是会修吗？都这么熟了我相信你，至于价钱方面嘛好说”
“嗯。”陈贺问了几个问题。
“发动机买的时候看过吗？”
“这车是我大嫂那边亲戚介绍买的，是熟人就没仔细看过。”吴迪想了想回答道。
“那自己有拆下来组装过吗？”陈贺接着问。
“这个我想一想……好像有？我不太记得了。”
陈贺点头，大概能猜出两个原因。但是无论是这两种中的哪一种，都不需要换太多零件。可能是吴迪去的修车行，人家想着吴迪他们什么都不懂，然后坑他们赚一笔。
“去你家修是吗？晚上八点的时候可以吗？”
“可以！车就放在我家楼下，贺哥你到了在楼下吱我一声。”吴迪得到想要的回答，乐呵呵地推着斗车走了。
“陈贺，你开上方拖跟我去拉一趟水泥！”工地负责人老林站在竹竿支架上，一手拎一桶水泥，一手抓着顶上的竹竿，低头对陈贺说。
离得有点远，陈贺抬高一点嗓音：“好，等我和完这袋水泥。”
天气太热，陈贺干脆摘下手上的手套，徒手抓着铲子，往水泥堆里加了两次沙子。厚实的肩膀张弛有力，抓着铲子的手因为用力的缘故露出几根青筋。
他脸部线条硬朗，深眉剑目，即使穿着最简单的深色t恤，也有一股沉稳从容的气质。头发刚减短过，发茬支棱棱的，看起来才有一点属于少年的朝气。
老林慢慢从上面爬下来，走到陈贺面前。
“别弄这个了，待会儿让老肥来。”
陈贺点头。这原本是老肥的活，对于这种把活推给年轻人做的事老林一般不会多管。但是现在老林开口了，陈贺自然不会坚持。
方拖前面刚好能坐下两个人，陈贺坐在驾驶座。
老林坐在副驾驶，点燃一根烟，眯着眼吞云吐雾。老林大概四十来岁，在建筑行业还不算老，总是日晒雨淋脸上沟壑很深。吸烟上来的时候脸上皱纹全挤在一起，看起来像六七十岁的老人。把烟呼出去嗓子咔咔地响，时不时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声。
老林食指和中指夹着烟，还抽空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递给陈贺。
陈贺开着方拖，垂眼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也没有口袋，接过来夹在耳朵上。
“是真龙？什么时候这么舍得了？我记得你以前都是抽甲天下的。”
老林哈哈一笑：“那不是。以前是不舍得，我家三个讨债鬼可不得省着花钱，抽烟都不敢抽好的。现在大的丫头和小的丫头都嫁出去了，小子也结婚了，钱也不用这么扣扣搜搜了。”
陈贺不读书以来都是跟着老林在他做包工头的工地上混，对他家的事还算了解。
“你儿子这么早就结婚了？我记得他才十八。”
“不结婚还能干什么，也是在外面瞎混。结婚了好啊，现在还懂得出去赚点钱回来给他老婆花。他妈还寻思着明年抱孙子呢。”老林笑的时候皱纹也很多。
“那我先恭喜你啊。”车已经开出了街上，灰扑扑的街道虽然铺了一层水泥，但是路上很多坑坑洼洼，方拖开起来也颠簸。
老林抓着车门，路过一个大坑时方拖体积大绕不过去，一个颠簸老林就猝不及防地撞到了额头，手上抓着的烟也掉到地上。
老林忍不住怒骂：“这路前年才修成的，怎么现在就这么烂！这才用了多久？也不知道贪了多少钱！”
建筑行业吃水深是很正常的事，这不是底层人民的事，毕竟事关人民百姓下面的人也不敢抽太多。主要是上面的人，不懂人间疾苦，只要抓到能贪就贪。
又过了两条街，街上零星几个建筑工人在搅拌水泥，看着像是在修路。
前段时间他们也听说了，上面又拨了款下来修路。陈贺勾起唇角若有似无地轻嗤一声。
路年年修年年烂。
“咋做人啊就得实诚。”老林又点了一根烟，转头对陈贺说：“你是个好的。我们跟这些人不一样。”
陈贺做事沉稳但年纪轻，对这些颇有感触。
同是做建筑行业的，老林大大小小也是个工地的包工头。上面的抽了之后本来就不剩多少，老林没有昧着良心又抽一成。
“我们平时都是做医院学校方面的，这些是民生大业。老林我读书少，但也知道有些钱咱不能贪啊。”
水泥放在隔壁的一个小镇上，要开差不多一个小时车去运回来。
方拖开到一个转角口那里就被拦下了。拦车的是两个染着黄色头发的刺青。
陈贺握着方向盘的手松开，拿起夹在耳朵上的烟点燃抽了一口。
“叔，干这行我谁都不佩服，就佩服你。”哪个包工头不是吃的圆头肥脑，站工地上扯着嗓子吆喝。不像老林，干的活不比别的工人少，关键是不吃公款。
老林哈哈大笑：“你这小子懂我！我刚干包工头的时候我婆娘还指望我赚个家财万贯回来呢。我说我不兴这个！”
染黄头发的一个刺青走到车旁边，陈贺掏了一下裤兜，拿出一张五块钱递给他。
那人拿了钱就往旁边走开了。陈贺踩着踏板重新启动方拖。
方拖开出一段距离，老林吐着烟回头看了一眼，巷子里全是染着黄色头发的刺青。
有两个拎着大棍子放在肩上，还有一个蹲在地上抽烟。地上扔了好几个真龙的烟盒。巷子阴影处还隐约有人躺在地上，一根弯弯绕绕的长吸管伸进一个透明塑料瓶里，神情说不出的享受。
“妈了个巴子！有手有脚的干这些！他老子娘的王八羔子！”
陈贺眯眼看了一下路边的景色，这条路上的树长的不错。枝干粗大，叶子也比其它街的茂盛。细长的叶子垂下来，中间还缀着零星的几朵小花。
路边有一块空地，空地杂草丛生，估摸着到他膝盖那么高。
走过这片空地就是一条江，看不出江到底有多长起源在哪里，宽大概有操场的一半，拐过大山深处蜿蜒而去。江上还有几个渔民站在破旧的船上，撑着竹竿在清澈的江面上漾开一圈圈波浪。
“叔，消消气。花几块钱避免一堆麻烦，还行。”
“那也是，省的跟这帮刺青扯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