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盘算

    营销部副经理王海很快就正式过来海市公司办理了入职手续。这个人不到四十岁，个子不高，有些秃顶，看着和实际年龄比至少老了5岁，硕大的啤酒肚最为亮眼，可谓是“人未到肚先来”。虽然外表中年油腻，但是却有着销售特有的气质：见人总是三分笑，说话简练、清楚、明白，总能抓住事情的关键然后给予建议。

    之前营销部的主要情况是部门负责人贾壮全面主持工作，最出彩的销售业绩是他一手抓，策划类工作归副经理杨天明负责，后台相关工作则由易晓烨负责。易晓烨只是个普通员工，自然凡事都要依靠贾壮，杨天明也是刚入职不久，凡事请示汇报比较多，出业绩的部分又是贾壮直管，所以部门运作相对“和谐”。从这一点来说，易晓烨是亏的，一个普通员工做着类似副经理的活，工作强度一点不小，但是职位和待遇确实相差十万八千里，也难怪她心里不平衡，一心想着要晋升。但是不知为何，贾壮对易晓烨的这种职岗不匹配的现象一直是视而不见，在两次的人员晋升提名中都没有易晓烨，这也让易晓烨明白了只要贾壮在，估计她是没有晋升之路的。

    因为王海的到来，营销部的格局发生了改变，呈现“三足鼎立”之势。这次招聘王海，流程里并没有通过贾壮，而是人力和营销副总定了之后报董事长面试，所有手续都走完尘埃落定快到入职的时候贾壮才知道，而且王海负责的又是他一手抓的销售业绩，这样做的意图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是为什么。贾壮也是心知肚明，但仍旧不做声色的正常行使着部门负责人的职责，该开会开会，该训人训人，没有丝毫的异常。

    但是营销副总的工作风格却明显发生了变化，很多事情都是直接去找相关业务的直线负责人，基本很少再通过贾壮，这就使得在实际业务中有很多事情都搞得他一头雾水，在下属面前着实尴尬。而三个直线业务的负责人本着“谁安排工作对谁负责”的职业精神，有时候又“忙到顾不得”向贾壮去汇报，如此这样几次，实则已经架空了他。

    看到如此情况，易晓烨倒是很高兴，隔着部门负责人和高层领导接触这是晋升的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只是她知道，这种不正常的状态不会持续太久的，早晚要步入正轨。如何在建立新的平衡之前给自己谋得一个合适的位子，这是她要着重考虑的。思来想去，她决定去找杨天明。

    这天中午，易晓烨借口部门有事，没有和小允她们一起去吃饭。而是在电梯间“偶遇”杨天明。“嗨，那么巧，你也刚去吃饭啊？”易晓烨首先打了声招呼。

    此时，杨天明刚和工程部门开完会，满脑子在想着下一阶段重点工作的排期，听到有人说话，马上回了回神，转头看是易晓烨，瞬时嘴角上弯，用他那有些尖尖的声音说：“是啊，这不是刚开完会吗，就到现在了，你也那么晚去吃饭？”

    易晓烨心里暗骂“废话，这不是为了等你吗，要不然我早就去吃饭了。”她知道杨天明上午在开会，便快到中午时候来到了接待区，找了一个视线好的位置可以偷偷看到来来往往的人。当她看到“目标”出现后，马上就跟着来到了电梯间。虽然心里骂着，但脸上却做出来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是啊，上午我一直在找他们销售了解客户的问题呢，要逐一问题逐一分析对策，现在回款领导催的紧，我这压力也是大啊。”说着叹了口气。

    她这话倒是引起了杨天明的共鸣：“我这也是，最近我们部门的业绩有些没达标，领导催着我出方案进行销售刺激呢，我这也是头疼这事。”不得不承认，在拉关系这种问题上，易晓烨还是有天赋的，她会审时度势，快速找到彼此可能发生关联的点，然后展开话题，产生谈话人之间的共鸣，快速的和对方建立情感上的联系，这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自来熟”吧。

    此时此时，见谈话效果不错，易晓烨也是满意，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丝得意，但很快转换到了一种又累又乏的样子，“先不想这些了，民以食为天，先吃饱了肚子再干活。”说着电梯来了，杨天明用手挡住电梯，身体微侧，很绅士的示意请易晓烨先上电梯，倒是完全没有中层对员工的架子。

    易晓烨也是没有客气，顺势就走进了电梯。她也没有刻意的约饭，而是一路两个人闲聊着，来到了食堂。就目前的情况还什么都不确定的时候，她可不打算先花钱请杨天明单独吃饭，虽然吧，如果这样做最后大概率是做为中层又是男生的杨天明买单。

    吃饭间两个人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些工作之外的话题，什么上班路途啊，放松方式啊，养生保健什么的，就部门内部目前的情况则是一句话没有说，易晓烨是在等对方先开口。但是等了半天，不知杨天明是真的不在乎还是觉得和一个普通员工不足以谈论这些，两个人的话题始终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打转，表面上谈笑附和着，但是易晓烨心里却着实心焦。本着“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原则，快吃完的时候，易晓烨决定由她自己来开始话题。

    她端起碗，低头喝了一口汤，眼睛则向上瞥了一眼杨天明，见他仍旧低头吃着饭，于是便把汤咽了下去，微微清清嗓子后，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部门目前的情况还挺有意思的。”说完斜眼密切注视着杨天明的表情。只间他整个人愣了一下，吃饭的筷子在半空中瞬间停了下来，但很快恢复如常，将一口米饭送到了嘴里后，抬起头来，看着易晓烨，同时头向她的方向凑了凑，身子略微倾斜着，同样压低了声音说：“谁说不是呢。现在直接向安副总去汇报，我这每次过去找他心理压力都可大了。”说话间眉头紧锁，整个人唉声叹气的。

    杨天明是没有想到易晓烨会主动先提出这个事情，他本打算和她对于工作的事情尤其是这种复杂的人际关系问题只字不提的，一则是现在这个情况，说得多错得多，万一自己的哪句话被别有用心的人传来传去，传到了领导的耳朵里，那在这种敏感时刻，可能贾壮还没怎么样了，自己倒是先成了炮灰。于是，他便有意在躲避这个敏感问题。二则是因为，易晓烨就是一个普通员工，虽然工作分工上目前是负责后台相关的工作，但是她这个位子分分钟就能再招聘个副经理把她替换掉，身为一个副经理和一个普通员工议论部门负责人的问题也实在是不在一个层级上。所以，今天中午“偶遇”易晓烨，他本就是打算只是说一些无关痛痒的面子话，但没想到她竟然单刀直入，直接揭开了目前部门最敏感的话题。

    易晓烨见杨天明仍旧是在跟她“兜圈子”不说正题，心里暗气，于是便撇撇嘴，看向他的眼神中透露着一股“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态，向杨天明那边靠了靠，左右张望的看向四周，更加的压低了声音说：“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的。”说完马上将身体回正，低头夹了一口鸡肉放进了嘴里。

    听到这句话，杨天明顿时傻了，整个人愣在那里三秒钟。思维有些短路，磕磕巴巴的说：“不是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满脑子、满脸都写满了疑问。

    易晓烨见效果达到了，于是乎投向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将下巴向上抬了抬，眼睛眨了眨，嘴角露出一丝诡谲的笑容。她这个表情把杨天明搞得更加的不知所措，心里一直在不停的问自己“我到底错过了什么？”整个人都充满着惊讶和好奇。

    好好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了，杨天明随便巴拉了几口饭，跟随易晓烨走出了食堂，两个人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停了下来。

    此时杨天明也顾不得什么中层身份，什么谦卑客套，马上直奔主题：“你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是有什么传言了吗？”

    易晓烨也不想再跟他兜圈子了，毕竟说部门的这个事情也是她今天跟杨天明一起吃饭的主要目的，于是牵了牵嘴角，淡定有力的说：“没有传言！”

    此话一出，杨天明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像铜铃，连看向易晓烨的眼睛都写满了问号，相当不解的说：“那你为什么那么肯定的说现在我们部门的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

    易晓烨看杨天明此时的表情顿觉得好笑，忍不住“呵”地笑了出来，“你想想看，我们部门现在的这种状态哪家公司能长期的容忍下去？即使人力不说，咱们的安副总肯定第一个跳出来要改变，他怎么可能愿意像现在这样大事小事我们都去找他，放着一个部门负责人占着位置不干活，现在他倒成干活的了，你觉得他能愿意吗？”

    杨天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想想最近去找安副总去汇报工作时，安副总的态度和刚开始他接手工作时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了。刚开始的时候不管什么事情他都是很有耐心的听完，然后一起商量着最后决策。现在倒好，话刚开始还没说几句呢，他就会问，“这种小事情在你们的权限内，不用来问我。”或者是“这个事情xx部门或者是xx人沟通过了吗？”亦或是“你们好好商量一下，然后拿出一致意见来找我。”等等诸如此类的话，口气中也表露出了一些不耐烦的意味。所以说，易晓烨是对的，不管公司怎么处理，安副总是不会允许这种情况持续太久的。可是，这个事情最终的结果呢？莫不是

    想到这里，好似顿悟了一般，马上说道：“难道是他们已经确定了经理人选？”

    易晓烨表情淡淡的说：“据我说知，还没有。”

    她的表情和语气着实让杨天明又吃了一惊，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发现自己竟然搞不懂她在想什么，她要说什么。想自己一个中层领导竟然此刻还不如一个普通员工，还是不如一个女生，顿时觉得脸上有些发热，随即说话声音也有些不悦了：“都还没确定人选了，你怎么知道会很快就要改变了？你这样说，我以为已经都尘埃落定了。”

    易晓烨看到他这一副还什么都还搞不懂的样子，着实有些着急，但只得耐着性子，继续说道：“如果确定了经理人选一切就都晚了。你想想，经理的人选从哪里来？无外乎两种途径，外来的和内部提拔的。现在我还没听到人力说在招聘我们负责人的这个岗位，好像申请调动的也没有。”顿了顿，发现这话中有bug，于是便补充了一句，“当然了，也有可能目前招聘是处于对外保密的状态，我们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如果我们内部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来接替这个岗位，他们就应该不会再从外部来招聘新人了，毕竟招来的新人还要有一段的磨合期，这些都是机会成本。”

    听到这里杨天明总算是明白一些了，只见他右胳膊呈90度放在腰间，左胳膊搭在右手腕上，左手在鼻子上来回的揉搓着，若有所思的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要让领导们在我们部门内部提拔一个人来做部门负责人？”

    易晓烨点点头，心里想“你还不算是太笨”。不过，还没等她继续解释，杨天明便抛来了疑问：“可是我们部门现在副经理就我和新来的王海两个人，别说王海，即便是我来的时间都不算长，如何能说服领导内部提拔呢？”

    易晓烨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心里嘀咕着“你总算是问到点子上了。”于是便清了清嗓子，向杨天明身旁靠了靠，压低声音说：“我们部门现在三大块业务三个人负责，你们两个是副经理，只我一个人是普通员工，所以要说提拔也是提拔你们两个人之中的一个才对。还有再说入职时间问题，确实你们时间都不算是长的。但是，永广有提拔重用新人、年轻人的传统，我想你应该也听说过，有些大学生毕业没三四年都能提拔成为部门负责人，你们都是有多年工作经验的行业精英，为什么不能提拔？安副总也是集团调过来的，这个用人的方式他是很清楚的。所以说，年限不是问题。那现在的问题是什么？”

    易晓烨看着杨天明，问出了这个问题。正当杨天明努力思索答案时，易晓烨又开口了，她本也没打算杨天明能在那么短时间内给出她想说的话，便自顾自的开口继续说道：“现在的问题是，要让安副总觉得你有这个能力来领导营销部，对内能够团结本部门的人和其他部门的人来开展工作，对外能够完成集团的各项考核，保障所有人的奖金。当然还得是安副总能够完全掌控的人，这样他才能放心。”最后易晓烨不忘补上这一句。

    杨天明沉思的点点头，左手仍旧不停的在摸着鼻子，半晌，眼珠转了转然后直勾勾的看着易晓烨，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你说的这些都对，那具体要怎么做呢？”

    易晓烨心里暗自欢呼，“就等你这句话呢！废了那么多口舌，下面的这些才是谈话的重点！”心里暗喜，但是脸上表情却仍旧是非常的淡定，眼睛注视着杨天明，缓缓说道：“首先，你得让安副总觉得你在内部和大家沟通是十分顺畅的。比如说，下次再汇报工作的时候，我们部门就三大业务条线，你就牵头，拉着王海或我或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到了安总那里就一个问题你主说，把问题说清楚，同时最重要的就是你要突出这个问题你已经就部门内部和相关人已经做好沟通，大家意见一致。这样集体决策的事情安副总是非常容易接受的，因为一旦出了问题他的板子也好往下拍。如此往复时间长了，就会给他一种印象你是有能力协调部门和其他部门之间的工作。还有一点，就是如果提拔你做了负责人，那你这摊工作谁来接？到时候你的经历是顾不过来那么多细碎事情的。你如果提早安排，提拔现有的人，一旦安副总同意了，那同样也意味着你的位子就自然而然提上去了。这样的话，提拔你就多了一重保障。到目前为止，这些外部的因素就都搞定了，那剩下的就是展示你工作能力的时候了，这个事情就只能靠你自己了。”一口气，易晓烨把她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杨天明听时也在不住的点头，觉得她说的有理。

    其实易晓烨的这番话也是有自己的打算。其一，如果和安副总汇报工作时总是有她，那她的重要性在某种程度上等同于一个中层，自己一旦做的好得到了领导的赏识，即使她现在不是中层那早晚也会是的，尤其是在现在这个对人员重新复盘任命的时候，新领导断然不会还继续让她做着中层的事，占着员工的编制。其二，如果杨天明做了部门负责人，那她就算是新领导的人，这样大树底下好乘凉，想必今后的工作也不会太难开展。况且今天她出了这个主意，将来杨天明也会多少知她一些情的吧。她也是为了自己将来考虑，今天才会跟杨天明说这么多，否则她才懒得掺合这些事情。

    杨天明仔细思考着易晓烨刚才说的这些话，不一会儿，眼睛突然亮了，好似武侠小说里打通了任督二脉的人，上一秒还奄奄一息准备挂了，下一秒就突然练就了绝世武功一般。对着易晓烨兴奋的说：“你放心，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咱们部门的负责人，我一定提拔你为副经理，甚至策划类的相关工作我也交给你负责，今后咱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易晓烨虽然觉得他这个比喻着实很low，但至少表明的是杨天明个人态度，顿感此人倒是十分的“上道”。于是心里也是十分满意。随后两人击掌，表示“结盟”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