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黑色名片
等医生走后，他的话在我耳旁萦绕多回。
我站在病床旁，也想过医生是骗子，毕竟老秦头平日身体那么好，一口气能爬上山头不带歇的，怎么会有病？
但这会，人确确实实醒不过来了！
想着医生说过养护这条命要很大一笔钱，缓缓握紧拳头，这会心里想的，嘴里念着就是搞钱！
总不能让老秦头平白无故就这样死了！
回头就赶上回村的首班车，折回家里收拾一下，将值钱的东西都凑凑，想着如果还不够就把屋子也卖掉。
即便钱少些，也能让老秦头在医院躺上一些日子，总好过直接没了命！
知道村里人将我视若瘟疫，我只能又找到了村长，说明来意。
这一次，村长隔着三米叹了一声，“丫头，秦叔是个好人，这些年也帮着村里不少事，我是想帮他的，可卖屋子这事真帮不了。”
“我不多要，这屋子能卖一半价格就成，让老秦头在医院多呆几天。”
房子固然重要，但人没了，要屋子有什么用？
放眼整个半山腰，也就那屋子值点钱！
村长指了指，半山腰上的红砖屋子，说道：“那地方原是乱葬岗，老一辈口口相传那底下尸骸成山，年代久远，所以根本没人敢要啊！”
一听这话，我怔住了，全身开始发颤。
活了十八年，今天方才知道我一直睡在骸骨山上。
先不提这是个半山腰，再加上是尸骨堆成山地方，根本不会有人买，只能断了卖房的念想，转身那会，村长家里传来人声。
听着嗓音就知道是村长老婆在说话。
“赶紧跨火盆，除晦气，那丧门星来了我就让你关门，你偏不听，也不怕给家里带来祸灾。”
村长的声音不大，但我还是听见了，他说：“那咋办，人都找上门了我难道不管，再怎么说我也是个村长，所有人都可以不理，但我不能啊，最多隔着一些距离，听一半解一半就好。”
“就你能耐！你下不来脸，下次我来轰，不行就打断她腿，村里人也不会说我半个字。”
“行行行，下回听你的。”
我低下头，看着脚下的黄土，苦涩的笑了笑。
这会只想回医院，陪老秦头。
虽然这个人不让我喊爷爷，也不让喊师傅，但他是这世上唯一真心对我好的人……
老秦头活了一辈子，除了添置白事要用的东西，自己的行头很少，夏天就是两身泛黄的汗巾衫，绵绸黑裤子，冬天就是塞了棉花的厚袄子。
坐在老秦头的床上，望着收拾好的那点东西，越想鼻子越酸。
估摸着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了，我将被子和枕头叠放好，免得落了灰尘。
枕头拿开，竟发现老秦头枕头下放着一张全新的黑色名片。
名片通体发黑印着淡淡金色藤纹，而名片的中央有个四方的红色二维码。
我拿在手中看了看，想着老秦头一生无儿无女，也没有一个朋友，能将名片放在枕头下，想必是重要的东西，揣上名片搭上最后一班车又去了医院。
回到县城也没闲着，安顿好从半山腰带来的东西，缴纳了老秦头十天的住院费，就戴着帽子口罩在街上到处找传单，就连电线杆子上那些小广告也用手机拍了下来。
几个小时下来，手里握了一沓花里胡哨的传单，有推销的，也有招聘的。
夜半趁着人少些，我坐在医院的楼道口就着光线，一张张翻着白天收到的传单，和手机四处拍下的招聘启事。
医院距离秦望山相隔50公里，是这块最好的医院，不比村医便宜，光靠老秦头积攒一辈子的积蓄三万块，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得尽快挣钱。
好在有医院的地方，商机多，机会也多，我翻了一圈传单，挑挑拣拣好一阵。
知道露脸的行当不能做，就这张脸，根本不会有人收！
所以将ktv相关的招聘信息删了。
接着就是网贷，裸聊也删了。
最后就只剩下快递分拣员，上面显示一天上八个小时，中午管饭，给70块钱一天，算下来一个月就有2100块。
而老秦头一天要花120块，我想着只要空闲的时间再找份工，就能解决一部分钱。
至于脸上的尸斑！
只要戴着帽子和口罩，就不会有问题。
第二天一早，穿了最体面的衣服，收拾的干干净净按照传单上地址找了过去。
到了地，一听还有面试我心里有些慌，仍抱着一点希望。
“我们这的情况在传单上也写明白了，还有其他想问的吗？”面试的人是个中年男人 ，他左手捏着烟，右手点着鼠标，看了我几眼又看向电脑，一脸随意。
我坐在中年男子对面，摇头尽量将帽子往下压了压。
男人看我动作，松开鼠标的手，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抽了一口烟，继续问：“之前做什么的，会些什么？”
“会做花，做衣服，还会盖房子。”
一般人都忌讳和冥寿铺沾染关系，都说晦气。
长大了，我明白了，与死人打交道的，没几个人喜欢！
“会的挺多的嘛！”男人上下打量我一眼，指着我帽子道：“将帽子和口罩取下来。”
我抬起头。
男人看出我不愿意的想法，抽了一口烟，“想在这干活，得让我知道你长啥样子吧，就算丑也得认人不是，不然你抱着我快件跑了，我都不知道找谁去！”
我想想也对，慢慢取下帽子和口罩。
男人一看我的脸，猛地后跳，接着他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用鞋子抹开，指着我脸怒吼，道：“真他妈晦气，钟小葵你不在秦望山等死，跑到这祸害人干什么，想找死，还是想别人死？”
一听这话，我也认出了这男人就是村西头张二娃的叔叔，小时候还用竹竿子抽过我！
转眼，男人喊来一群人，“大家都过来记住这人，她是铁扫帚，一出生就克死了三人，算命的说过与她在一块没一个好命，以后都离她远些。”
望着人对我指指点点，我也慢慢后退，这种情况我遇见很多回，每回下山碰见村里的人，他们都这么对我！
有往我身上扔石头，竹竿子往身上抽，还有村妇拿着喇叭咒骂我索命鬼，以前都是老秦头帮我，现在没了！
再没人护我了！
我握紧拳头看向那男人！
老秦头说过，我不欠任何人，就连我喝的一口水都是自己挣的！
这人凭什么骂我！
呸！
我也不做孬种了。
酝酿了一口陈年老痰就朝着那人的脸吐了出去，挂在那人的鼻子上晃晃荡荡往下坠。
“你，你敢朝我吐唾沫，我……我打死你。”那人说着就去找东西。
我看着他朝着一根手腕粗的棍子走，慢慢后退。
一边退，一边大声：“我是吃你家饭，喝你家汤，还是拿了你家钱了？如果我真能克死人，头一个就克你！”
男人一个趔趄，扭动着脖子看着我。
估摸着怕我嘴巴开过光，会灵验，不敢动弹。
我也趁机退到外面骑上自行车，拼命的朝着医院踩。
回到医院，看着病床上依旧闭眼的老秦头，我吸了吸鼻子。
从前就听老秦头说过，我生来就是看着别人哭的，绝不会因别人而哭。
除非天上下红雨，现在想想，也对！
毕竟我是天煞孤星命！
和我呆一块都不会有好命，现在轮到老秦头了！
可我不想他出事，他要是没了，就再也没人喊我小葵！
这夜蜷缩在病床一角，我怎么也睡不着，正当我为钱发愁的时候，我想到了那张黑色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