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第二天一早，虎杖悠仁的宿舍里传来了手机“嗡嗡”的震动声。
鼓囊的被窝里探出一只手伸进枕头底下，摸索着关掉铃声。
一分钟后，炸起一头粉毛的少年打着哈欠，掀开被子坐起了身。
他揉了揉眼睛，带着比昨天更深的黑眼圈，游魂般地起床准备洗漱。
昨天晚上，虎杖悠仁几乎是一夜没睡。
虽然把半夜利用他的身体通宵的两面宿傩抓个正着，但与此同时的，他的身体里住着个女人的事情也暴露了出去。
虽然他一开始也没有认为这件事能瞒多久就是了……
虎杖悠仁安慰自己，至少现在，如果被发现他的柜子满是女性用品的时候，他不会被认为是变态了……
而且昨天晚上还做了个奇怪的梦。
他梦到有一个蓝白色狩衣的少年不满地盯着“他”，看不清的眉眼之下唇瓣紧抿着，修长的手指捻起胸前那股看上去十分别扭的麻花辫，然后说了些什么。
倾身，对他伸出了一只手。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然后虎杖悠仁就被吓醒了。
而在梦境的最后，他只记得以及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睛里，倒影着“他”的那抹，比拟苍穹的眸色。
虎杖悠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因为睡眠不足看上去有些恍惚。
那是……宿傩的记忆？
被放在水池边的手机震动着响起，虎杖悠仁惊醒过来，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五条老师？
少年擦干手上的水，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熟悉的男声传来：“哟！悠仁，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五条老师……”
“哈哈哈，抱歉抱歉，因为从惠口中听说了昨晚的事情所以，咳，”五条悟站在飞驰而过的电车面前，抬眼看了一下左上方的滚动着列车信息的大屏幕，对着电话那头的少年叹了一声，“悠仁也很辛苦碍…”
“所以！伟大的五条老师为了犒劳辛苦的学生，特意从熟人那里拿到了一张[平安京展览]的门票哦1
听着五条悟的话，虎杖悠仁慢慢睁大了眼睛。
五条老师说的是最近很火的那个平安京名人私藏展览吗？不是说已经暂停开放了？他还失落了好久，因为这个展览里面有一个他很喜欢的作者的私藏也被列在了里面。
错过这次，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见那位老师的作品。
可现在他听见了什么！
五条老师居然送了他一张关于那个展览的门票！！
虽然不知道五条老师是怎么做到的，但是——
少年眼神微亮。
他爱五条老师！五条老师超棒！
就在这个时候，虎杖悠仁眼睑处那对月牙状的疤痕发出一道古怪的声响，两面宿傩睁开了眼睛。
像是忘记了昨天晚上被抓包的尴尬，两面宿傩好奇地看着少年手机上的那张电子门票。
[穿越时空的展览会，体验平安京时代的魅力]
她语带嫌弃：“这是什么……”
作为活跃在平安京时代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因为死后被切掉的手指化成特级咒物被虎杖悠仁吞噬，所以在虎杖悠仁的身体里醒来，现在暂时共生在同一具身体里。
虽然大概是因为虎杖悠仁体内的[手指]并没有收集完成的缘故，两面宿傩发现自己的记忆也有部分的残缺。
并不影响活动，但是——
“平安京时代的魅力？”两面宿傩缓缓读着这句话，嗤笑一声，“那个时代能有什么魅力。”
弱肉强食，妖魔横行，咒灵遍地……魅力？
两面宿傩缓缓在眼前打了个问号。
虎杖悠仁摁灭了手机，没有理会两面宿傩带着嘲讽的话。
半晌，只憋出了一句，“宿傩小姐是不会明白的。”
“你在生气？”两面宿傩疑惑地挑了一下眉。
随口这么问了一句，没有得到答案，两面宿傩也没怎么在意。
眼见着虎杖悠仁准备开始换衣服了，她也没有看人换衣服的兴趣，无聊地转了转眼珠，返回了领域之中。
沉郁的血色领域里，和虎杖悠仁长着同一张脸，却更加轮廓柔和，目色冷冽的和服女性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般来说，咒术师和咒灵在成长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都会拥有自己的[生得领域]，她当然也是有的。
不同的是，因为她现在并不能算是“真正”活着的形态，虽然她能够在在虎杖悠仁身体里开一个[生得领域]，但大部分的时候也只是灵魂寄宿在里面能够以实质化的形态存在而已。
不过比起待在领域里，两面宿傩相对会更喜欢出来一些。
因为在操控虎杖悠仁的身体里时，她能够像是真正的人类一样品尝各种食物的味道。
咒灵的味觉实在是太奇怪了。
两面宿傩斜卧建筑王座之上，撑着下巴，无聊地睁着那双浅金色的眸子。
半晌，歪头趴倒在了宽阔的王座之上。
好无聊。
外界，虎杖悠仁缓缓吐了口气。
飞快地换好衣服之后，他便准备赶往今天的任务地点了。
东京咒术高等专门学校，是以培养咒术师为目的特殊学校，而因为咒术师极其稀少的缘故，所以高专的教学一向是以实战为主的，即使是一年级的学生也不例外。
不过作为因为吞下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而踏入咒术界的菜鸟咒术师，虎杖悠仁暂时还没有独立祓除咒灵的能力。
“伏黑！今天也要麻烦你了1虎杖悠仁小跑到伏黑惠的面前，笑容爽朗地说道。
只要他不尴尬，诅咒之王是女的还住在他身体里的这件事尴尬的就是别人！！
在完成今天的任务之后，虎杖悠仁告别了伏黑惠和辅助监督伊地知先生，笑容在转头的瞬间便垮了下去。
他心惊胆战地捂着胸口顺了顺气，还好，伏黑什么都没问。
虎杖悠仁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
三点，离五条老师发给他的电子票上标注的展览开放的时间还有将近两个小时。
赶过去的话应该可以刚好赶上展览开放的时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是晚上，不过五条老师应该不会骗他的吧？
这么想着，虎杖悠仁的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了什么。
他往前走的脚步顿了顿，默默地后退了两步，站到了那家散发着香甜气息的女仆咖啡馆面前，疑惑地打量了一下在咖啡馆外壁的透明玻璃里的顾客。
刚刚……
“欢迎光临！客人，要进来看看吗？喵～”
咖啡馆的面前，穿着黑白女仆装的少女曲起手臂，微微往前招了一下手，脑袋上，仿真的猫耳人性化地随着她的动作动了动。
少女发丝下的耳根因为身上穿的衣服而有些害羞地红了起来，看着虎杖的眼睛里却依旧满是期待。
进来吗进来吗进来吗——
与此同时，虎杖悠仁感觉到脸颊上突然传来了一阵熟悉的痒意，像是两面宿傩每次从他的脸上睁眼或者张嘴时候的感觉。
“……！！1他顿时心下一惊。
啊啊蔼—知道了知道了！
虎杖悠仁抓了一把后脑的头发，抿唇，快步走进了店铺。
“一份香草戚风，打包，谢谢。”
领域里，两面宿傩满意地坐了回去。
拿到蛋糕之后，仍旧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虎杖悠仁走了出去。
只是刚走出店铺没几步，虎杖悠仁突然被刚才那个穿着女仆装招揽客人的少女叫住了。
“客人1
虎杖悠仁疑惑地扭过头。
桃园奈奈生抱着一个精致的礼盒，递了过来。
“三号桌的客人说，这是您落下的东西。”
“啊？我没有……”虎杖悠仁一脸茫然。
“诶？可是那位客人是这么说的。”桃园奈奈生愣了一下，想到那位客人说的话，将礼盒平摊在手臂上打开，“他说您看了就知道。”
——那里面装着的是一件明显女式的月白色和服。
女式……？
什、虎杖悠仁下意识地抬头朝店铺的方向看去。
“就是那位穿着五条袈裟的客人。”见虎杖悠仁似乎在找着什么，桃园奈奈生微笑着说道。
顺着他的描写，虎杖悠仁的视线只捕捉到了一个似乎正要起身离开的背影。
隔着半条街道交错的人群。
虎杖悠仁似乎看见那个男人对着他笑了一下，耳垂上酒红色的耳钉在蛋糕店明堂的光线下散发着刺目的光。
比起一名诅咒师，反而更像是目色悲悯的佛子。
身边跟着奇奇怪怪的咒灵，总不可能是什么好人吧？虎杖悠仁捏紧了自己的手指。
而此时，让他感到无力的是，除了给伊地知先生报备这里的情况之外，他甚至无法在这个时候做些什么。
他的四周那些正在喧闹的、一无所知的人群在这一刻，是他们天然的人质。
“阿拉阿拉，悠仁君好像被吓到了诶～”特级咒灵真人扒在玻璃墙上，唇角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开心地对着人群中间的少年挥着手。
然后它转头看向伙伴，异色的阴翳眼眸里满是狂热，“呐，你们说，王会喜欢我们送的礼物吗？”
“比起这个，我更想问他，”漏瑚的视线刺到正在柜台前慢悠悠结账的夏油杰身上，身体内崩腾的热气传递到手心的瓷杯中，暗褐色的液体缓缓沸腾起来，“为什么要拦着我们和王见面。”
要是那个人类又回去高专，下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眼见着漏瑚的情绪不太对，花御不顾滚烫按住漏瑚的手腕，罕见地开了口，警告道：“王，喜欢这家的食物。”
“哈！那个小鬼怎么能代表王？”这么说着，漏瑚还是收敛了体内的咒力，“……也不知道这个有什么好吃的。”
它蹩脚地抓着叉子，把面前摆放着的香草戚风送到嘴里，狠狠地皱起眉头，艰难咽了下去。
——难吃。
王真的会喜欢这种东西吗？漏瑚有些怀疑地看着叉子上的残渣。
比起漏瑚，真人倒是对这个味道适应良好。
咒灵的味蕾和人类不同，并不能从中汲取到甜味，但只要想到王——
“真甜碍…”真人轻轻地喟叹道，冷白的脸蛋上染上了丝丝红晕，像是在品尝着什么无上的美味。
结账回来的[夏油杰]脚步微顿，复又若无其事地走近，低垂着眸子笑道：“该走了。”
希望他们没有打搅到她的兴致。
占据着夏油杰身体的诅咒师，来自千年前的羂索如是想着。
听到青年的话，真人遗憾地叹了口气，将最后一口戚风吃掉，被塞满的腮帮子颇有些可爱地鼓起。
临走前，它扭头看着那个还站在原地的少年，伸手一挥。
[下次见啦。]
那只特级咒灵的口型分明这么说道。
虎杖悠仁强迫自己止住想要上前的脚步，指甲陷入掌心。
这里是闹市区，不能冲动，绝对、不能。
“客人？客人1虎杖悠仁的对面，看着他低头发了个消息之后，脸色便难看起来的服务生小姐担忧地问道，“您没事吧？”
是发生了什么吗？还是身体不舒服……
“不，没事。”虎杖悠仁深吸了一口气。
他只是，有点生气。
因为什么都做不到，因为那个诅咒师毫不在意的坦然，与无声的威胁。
压抑着的愤怒无法平息。
而此时，待在虎杖悠仁身体里的两面宿傩透过他的眼睛同样也“看见”了这一幕。
感受到了什么，手指微微用力，捏碎了王座的一角。
那只蓝色的咒灵——
两面宿傩从王座上站起身，以脚尖为中心的地面陡然裂开了无数条蛛网状的裂缝。
它是不是……把她的[手指]吃了？
像是虎杖一样，把千年前那些咒术师从她身上斩断下来的、化为特级咒物的[手指]吞噬入腹。
两面宿傩的心情顿时糟糕了起来。
这年头，谁都可以把她的[手指]当做经验条吃掉吗？
还有它刚刚看着她/虎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挑衅——？！
这是看着她无聊所以故意凑上来找事的吗？
两面宿傩冷笑了一声。
很好！
[“小鬼，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