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赖府疑云（八）
赖天来被秦父安排在了村东头的老屋里管理杂货，还先付了这个月的工钱，不图别的，就为了在秦雅出国的紧要关头，赖天来别再靠近秦府半步。
秦家是靠走商发家的，秦父早些年走南闯北，积累了不少人脉，还和南边来的兵有关系，这次秦雅出国留洋，听说就是个当官的给走的关系。
靠着这些关系和秦父本身的商人天赋，在村子里又购置了一间大院子，成了村里的乡绅贵门，可惜秦父没读过书，一心想把自己的女儿培养成读书人，这就是为什么他一定要把秦雅送去留洋读书的原因。
“有钱真好呀。”赖天来躺在一张皮椅上，拿起旁边的酒壶喝了一口，拍了拍身下的椅子说到：“就连压仓底的玩意都这么好，真是让人眼红呀。”
受赖父的影响，赖天来不喜欢酒这玩意，可现在，他似乎能理解为什么赖父曾经嗜酒如命了。
二人就站在赖天来后面，看他借酒消愁，孔祥出去抽了根烟吗，用他的话来说，年纪大了，看不得这些事。
陈宁凯一脸好奇地左顾右盼，他没见过这些玩意，所以感觉特别新奇。
“大佬，你说赖天来会不会就这样颓下去。”陈宁凯拿着一个陶瓷做的鸭子，举过头顶从下往上看。
“不知道。”伏熙盘着腿坐在一旁的桌子上，他觉得还是有些不对劲，赖天来这几个节点的记忆太完整了，就好像有人在旁边记录下了一切，太怪了。
他曾经也去过其他诡域，那里的记忆都是颠三倒四，混乱无比，伏熙不擅长推理，他能做的，就是在诡异深层之中锁定几个疑似核心的目标，然后再把它们全部除掉。
但这样做有一个弊端，那就是深层中疑似核心的东西，在诡域就算不是核心，也是诡域核心用力量创造且维持的造物，消灭造物，这部分力量就会回到核心，如果最后消灭了所有的造物，那伏熙就将面对一个全盛时期的核心。
这次不能这么做，伏熙摇了摇头，回头看了还在逛仓库的陈宁凯。
这个诡域的造物都太厉害了，光是那些数量，就让伏熙感到吃力，面对完全体的核心，他没有把握能救下所有人。
孔祥在外面散了烟味，回来就看见陈宁凯这在拿着一个破烂耍宝，气的他上去就是梆梆两拳。
伏熙嫌二人吵闹，他想一个人理一会思路，便开口问道。
“你们想不想去集市上转转，反正白天也没有危险，好不容易来过去一趟，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看一个醉汉自暴自弃上面呢？”
孔祥的拳头停了下来，回头看了过来，还没等他开口，陈宁凯就钻了出来，一脸兴奋地回答道：“好呀好呀，我早就想去集市玩了，大佬你要一起吗？”
“我就算了，这还得留人看着。”伏熙笑着摆了摆手，从兜里掏出两张纸符，“这是幻形符，把它带在身上，在别人眼里你就是一个存在感极低的路人，只有那些灵感特别高的人才会注意到你们。”
“谢谢大佬。”陈宁凯一脸乐呵地接过纸符，拉着还想说些什么的孔祥就往外走，出门前，还回头对着伏熙摆了摆手，“我俩出去了奥，下午见。”
把这活宝二人组送出门，伏熙叹了口气，陈宁凯这傻子，连匿影阵的事情都忘了。
不过没事，匿影阵只能维系在他身边3丈，不然集市摊位的老板可能就要看见自己的东西在空中乱飞了。
哎，他俩身上也没钱呀，伏熙突然想到。
“秦雅，我喜欢你呀。”“秦雅。”
和醉汉坐在一个屋子里属实是折磨，听着赖天来喝醉的胡话和丑态，伏熙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盘着腿坐在一旁观想了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门外传来了声响，听声音是两个人脚步声，伏熙以为是陈宁凯和孔祥二人回来了，睁眼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没”
伏熙收了声，进入秦家库房的二人，虽然面生，但凭借特征，伏熙还是认出了这二位是长大后的章程和小豆子。
“天来哥。”小豆子开口，长大的他虽然是长高了一点，但比起赖天来和章程，还是显得矮小，倒是气质改了不少，没有小时候畏畏缩缩的样子了。
他捡起赖天来扔在地上的钥匙，放到了一旁的小方桌上，叹了口气，将赖天来从椅子上搀扶了起来，想把他挪到里屋的房子里去休息。
“咦，你们怎么来了，算了，不管了。”赖天来还是迷迷糊糊地，他抬起头醉醺醺地一笑，举起手中的酒壶对着二人说道：“来，陪我喝酒，喝酒。”
章程一言不发地走上前去，他低着头说到：“秦雅今天晚上就走了。”
赖天来的笑脸僵硬了一下，随后又施施然地笑了，“不管她，我们喝酒。”
曾经的赖天来有多意气风发，现在的他就有多窝囊。
看着自己肯定的大哥现在的样子，章程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前去一拳打在赖天来脸上，觉得不解气，又狠狠补了一脚，小豆子想去扶赖天来，被他瞪了一眼，站在原地不敢动。
赖天来趴在地上，他什么也没说，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趴在地上。
“赖天来，你撒泡尿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你爹以前有什么区别。”章程往地上啐了一口，越说越来气，“成天就知道喝酒，秦雅也不见，我们也不见，窝在这一亩三分地里，这么活着，你不如去死。”
章程转身出门，临走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车票，扔在地上，回头看了眼依然和死了一样躺在地上的赖天来，叹了口一气说道。
“秦雅姐今天晚上坐县城里的车走，她会在城里等你一下午，她说你知道去哪里找他。”
他顿了顿，用一种恨铁不成钢地语气说到：“别让我看不起你，天来哥。”
说罢，便夺门而出，一个眼神都没留个赖天来。
“天来哥。”小豆子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把他扶起来，他蹲下身，看着赖天来。
“我觉得程哥说得对，你是我们最尊敬的人，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和章程都很难受，但最难受的其实是秦雅姐，”
小豆子从兜里摸出一块银元，放在地上。
“秦雅姐为了你爹的丧事忙了三天三夜，你却连一句谢谢都没有和她说，现在她要走了，不管以后怎么样，你好歹和她道个别，哪怕见一面呢。”
小豆子扶着膝盖站了起来，边向外走边说道：“我走了，你。”
他沉默了一下，想了想，温柔的说道。
“别给自己留遗憾，天来哥。”
赖天来趴在地上，没有一点反应，要不是他还在出气，伏熙都以为他被章程那一拳给打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西斜的太阳透过门框上沿射入屋里，从门口，慢慢移到了赖天来的眼睛处，他突然大吼了一声，从地上猛地崩了起来，发疯似地跑到门边捡起那张车票就往外冲。
他没注意脚下，被门槛绊倒，摔了一个大跟头，顾不上磕破的膝盖，赖天来爬了起来，朝着村口跑去。
伏熙叹了口气，紧跟了上去。
去县里的车早已停了，赖天来只能抄丛林里的小道前往城镇，他跑得飞快，全然不顾茂密的树枝和寒冷的西风。
当他赶到县城里时，月亮早已爬上了梢头。
秦雅等他的地方他知道在哪里，那是县城里不起眼的一家书店，他在给报社打工的时候经常带秦雅来这里，给她读书。
秦雅喜欢读书，但最喜欢的却是从外国传来的童话，其中灰姑娘的故事他就给秦雅读了不知道多少遍，有时候秦雅也会在书店里晒着暖洋洋的太阳熟睡在他的肩膀上，而他则是红着脸读着书，只敢斜着眼睛偷看几下。
赖天来跑到了书店门口，一路跑来，路上的店不是打烊了就是正在关门，越接近书店，赖天来的心就越沉。
果不其然，书店关门了，秦雅还是走了。
赖天来呆呆地站在店门口，两行清泪流下，他懊恼地捶着自己的脑袋，哭的泣不成声。
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来出门，恨自己为什么要去秦家当下人，恨为什么不当掉玉佩来筹钱。
他恨自己为什么留不住秦雅。
“天来。”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赖天来猛地抬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透过书店的玻璃窗户，那令他魂牵梦绕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秦雅。”赖天来猛地转身，他兴奋的向前一步，想上去抱住秦雅，但一想到自己此时的窘态，又畏畏缩缩地后退了一步。
看着眼前这胡子拉碴，衣服破破烂烂，满脸是泪的男人，秦雅流着泪，她开口说道。
“最后，我的王子还是来找我了。”
“可是，我不是王子。”赖天来一时之间搭不上话，他摸索了半天，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玉佩，“我没有水晶鞋，只有这个，可以吗？”
“当然可以。”秦雅破涕而笑，开心地接过玉佩，双手紧紧握在胸前，“我也不是公主，所以也不要水晶鞋。”
王子娶了公主，带来了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她不要荣华富贵，她只要赖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