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回 月下长相忆 是谁捣寒衣
“完颜松用了那么多人都没能杀了那云凰?!他们还搭上了英额一条命?”狮部大营里斯年听着手下的奏报心中止不住的惊骇。
“不过咱们的探子已经探明那位云凰大将军确实重伤,如今似乎还昏迷不醒呢,对我们来说这也是个机会啊!”
云凰重伤。
这确实是属于他们的一个难得的机会,但是斯年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如果当初他的设想是正确的话……完颜松若真的和大汉有勾连,那这次云凰死里逃生便是最正确的解释?
如果她重伤也是大汉那边放出来的假消息呢?不是没有过先例啊。
如果这是完颜松和大汉那边同时给他、给狮部做的局呢?
不然怎么解释这次铁骑军的主帅身边只有那么点儿人还被围攻了?
牺牲几百人给整个狮部做局……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至于英额,那早就是个废人了,用他一命来让这个局更逼真……
但那终究是用了几十年的心腹,完颜松当真会如此绝情?
不会。
但若最终的利益是月凉王位呢?
就算不能让完颜松离开战场回到王城去,那无论如何也要让他远离大汉护闻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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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闻关这一方从风冥安带着那仅剩的七人与大部队汇合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件事后面的水只怕是深得不可想象。
若不是令曦察觉不对带着暗卫出来寻她,只怕这次能死里逃生的只有她一个人,她也不可能最后要了英额那条命。
八百人的小队最后只剩下七人,百不存一。他们暗中联络的密信被人调换,本该作为奇兵出现的前锋部队不仅走错了路还晚了整整两个时辰。
知晓秘令的传递方式、能读懂铁骑军中的暗语、完全渗透了她这次奇袭甚至联络了完颜松就是为了把她坑杀在这一场战役中。
他们是已经准备好了在西疆能代替她领兵的人了吗?
这位本应与她配合的先锋官叶荣坤究竟只是接到了错误的命令还是他也是被埋下不知道多少年的暗棋?
秘令调换的途径只有三个,从她手里出来的时候就被人换掉了,传信的人是风康,第一个途径行不通;传信的途中被人偷偷换掉,有可能;最后在叶荣坤打开秘令的时候,如果他真的是其他人的暗棋,那无论她写得是什么最后命令都会被改掉。
背后之人究竟是谁?他想要谋求的利益在哪?边境还是……朝堂?
他们要杀的人究竟是谁?大将军还是……皇后?
还是她风冥安?
一箭双雕,后宫、前朝,国母之位、边境军权。
她从不后悔把疾风令给了云漠寒,纵然这个举动会让她如今缺少一些关键人手,但是相较于现在的处境,风冥安太清楚谁才是她最坚固的后盾。
有太多的事情只有皇帝能最快地做到。
当然这些事是她昏迷了两日之后才想的,内力耗空再加上重伤和失血过多,两天能醒过来都是老天开眼。
风冥安最后的记忆是和被风泰带出来部分亲卫汇合的那一幕,但是醒过来视线还不太清晰的时候就意识到她面前的是南山那皱得像一个干巴巴的橘子一样的一张脸。
风泰会带人出来也是因为令曦,这暗卫发现章州城里被他们盯着的那些人不太对劲的时候差点急疯了,也还好这次到了西疆风冥安所有行动没有任何一次瞒过云漠寒的暗卫,所以令曦才能那么快找到她。
“你传信回去了吗?”风冥安哑着嗓子看着凭空在南山身后冒出来的令曦。
“还没有。”这一次的事情全然超出了他能处理的范畴了,具体的内容必须要主母来定夺,传什么样的内容、传多少、到底走那条线,这些都要风冥安来做决定才行。
“消息先按下来。”她咳嗽了两声想要起来却被南山按了回去,这老军医满脸写的都是如果你敢起床我就要一针扎晕你。
“叫风泰还有……尹明忠,”风冥安却没有丝毫要继续休息的意思了,“还有季长庚。”
“这两日月凉那边——”
“没动静,斯年的狮部没有任何动兵的迹象,完颜松倒是向着雁门关方向去了。”令曦急忙禀报道。
“属下不敢撒谎!”
风冥安终于还是点了点头,示意他出去叫人了。
“小姐你未免太不要命了。”南山也知道风冥安如今一刻都休息不得,他在风冥安额头上轻轻戳了一下,却最终还是拿出了银针帮她提了精神。
他们这些老家伙都还活着呢,却偏偏要看着这个被他们看大的女娃娃冲在他们前面,如今她身边豺狼虎豹、牛鬼蛇神一个不缺,虽然也不缺能全然信任的部下,但终究陛下不在她身边。
小姐在西疆最难的时候,陛下都不在她身边。
“……让您担心了。”风冥安扯了外袍披上之后才终于开口,但不拼命是不可能的啊。
她的内力恢复需要时间,最快也要超过半个月,如果这个时候月凉来攻而他们这边还没能把操作这次事件的人挖出来的话……
但是她活着回来了,那些人会在多久的时间之内再次尝试呢?
不过今后这些日子或许可以好好观察的一下,他们最终的目的究竟是要她的命……还是要这边境的军权。
边境的军权没有那么好拿,除非这里还有更多对方埋下的人手,埋下了不知道多久的人。
“现在我们是内忧外患。”风冥安看着她面前的三个人,如今她醒了的消息也被压下了,令曦是秘密把这三人找来的。
“我还会再昏睡几日,看情况要不要再发个高热,”风冥安撑着精神看着风泰和尹明忠,“这大营里面并不干净,我们现在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边境线外面的敌人了。”
“找到了之后怎么办?”尹明忠沉声道。
“我只要名单。”风冥安闭了闭眼睛,还是打定了主意,“不能被察觉,无论你查到谁都先留着,我只要名单,并且保证你查到的人能在我们控制的范围内活动就好。”
“若是……要职呢?”
“那就看住了他。”风冥安转向了风泰,“在我处理找出来的人之前,所有的秘密联络都换成风家的亲卫,胡武那边应该不会有意见。”
风冥安相信她父亲亲手提拔的将令,纵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军令如山,主帅的命令他绝对会服从。不过若是这人非要阻挠,那也就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们父女两人都识人不明。
“季将军,”风冥安最后转向了季长庚,“护闻关的守卫提到最高级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斯年没有趁机进攻,但是难说他不会利用这个机会,若是斯元很快就要到来的话,后面还有的是硬仗要打。”
“完颜松走了,厉副将应该也已经回来了,安排他守营吧,让他好好打两场。”
“属下明白。”
“那您这边的守卫怎么安排?”风家亲卫如果都调去秘密联络那边,大帐的守卫定然会有些问题。
“我又不是真昏迷不醒。”风冥安嘴角翘了翘,“不过若是真有人敢这个时候来我倒是敬佩他的勇气,到时候定然赏他一个全尸。”
“可您毕竟——”现在他们几个谁察觉不出来风冥安内力全无的状态?
“有暗卫在呢。”
季长庚看了一眼最近已经很少待在暗处隐身的令曦,这个年轻人的隐匿功夫纵然是他们也极难察觉,若是大将军身边还有这样人,那他们倒是可以放心了。
“过年前我们一定是还有仗要打的,”风冥安声音里带了几分寒气,“绝不能再输!”
“如今看来,暗卫的秘密线路或许也没有那么安全。”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风冥安看着桌案上的纸笔终究还是没有给云漠寒写些什么。
令曦闻言也瞬间绷直了身子。
“虽然密信他们应该破解不了,但若那幕后之人真的想查,或许还确实能给他查出来些什么,今后送信,要更小心了。”
“那这次的事情,我们要怎么告诉主子?”如果连他们的密信也有可能被人截断,那今后或许真的会出大问题。
“多线齐出,”风冥安想了想之后说道,“而且安排不同的内容,送到安阳城里的那一份不再转手,速度或许慢一点,但是一定要保证把真密信送到。”
“至于这一次……陛下寿辰,我这位皇后怎么能不献礼?走明路,看看谁敢拦下来。”
风冥安说着拈了三枚棋子,找了个盒子用红绸子包了放了进去。
“用蜡封了,交给风康,让他找章州刺史安排人明路送回安阳城去。”
“不用跟主子说这里的事吗?”令曦接过了那个盒子到还是有些疑虑。
“我们这边一样是什么都不知道,既然如此那便让冷炙他们从头开始查,这样才不会被任何消息左右了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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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这份贺礼在万寿节过后的几日才从章州出来这一点就足够让人感到意外了,而且看这贺礼的大小也让护送的人摸不着头脑,纵然被无数人关注着,但是没有任何人真敢在贺礼到达安阳之前打开来瞧瞧。
毕竟封蜡上印的是风冥安的私章,那纹路和所用的火漆他们在半路上根本无从仿制。
直到这份贺礼在年节前终于送到了安阳城,在早朝上呈到了云漠寒面前。
云漠寒看着那红绸布里的三枚棋子呼吸一窒,这小木盒中似乎还带着当时一同被封住的血腥气。
西疆有朝中人安排的人手、如今不知道又几个、至少在这东西离开西疆的时候他们还什么都没查出来、这些人已经威胁了风冥安的性命、就连他们送信的渠道都有可能不再安全。
更有甚者——
盒子里的三枚棋子一白两黑,他们勾结了月凉人。
“也不知皇后娘娘从西疆送了什么样的珍宝来。”
下面的朝臣看着云漠寒半晌都没有动静悄悄议论了起来,毕竟这份贺礼晚了太多,一般情况下不是都应该赶着万寿节当日送过来吗?
“这么大的盒子,难道还能有第二颗燡阳珠?”
“陛下看着似乎有些龙颜不悦……”
不能打草惊蛇。
什么消息都没有,那便是让他从头开始查。
还是说这盒子还有什么玄机?
云漠寒合上了那个只有他巴掌大的小木盒,但是他并没有把这份贺礼递给站在他身后正等着的任彦生,反而将那个盒子紧紧握在了手里。
“陛下,不知皇后娘娘所献何物?”见到云漠寒终于合上了手中的贺礼,也有人大着胆子问了出来。
“怎么,爱卿很好奇?”云漠寒挑着眉看着大殿上那一张张带着探究的脸。
“行了,退朝吧。”
风冥安从西疆送来了三枚棋子,还有那枚属于风家的疾风令。
她去西疆一年了,只送回了这两样东西。逼近他们两人的究竟是哪一方的势力如今是真的没有什么具体的头绪,想要争权夺利的人太多了,云漠寒知道无论那后面的人是谁他们不过都是同一样东西的代名词罢了。
如果不是真的危及了她的性命还差点成功了,风冥安不会如此急迫送这样东西回来。毕竟最近的战报都还算正常。
西疆究竟出了什么事?能清醒着送这三枚棋子过来也意味着她已经暂时解了危局,可这不代表今后还能如此,一次不行那些人定然还会再动手。
现如今对铁骑军的主帅动手……是与月凉达成了什么协议不成?可若真达成了某种协议,定然不会不留任何痕迹地逃过铁骑军的眼睛。
风家的西疆经营了几十年,两代人,那里是绝对属于他们的地盘,就算有埋下了很久的暗棋也不会真的是他们的对手……
在月凉王城里他的人或许行事更加便捷,但若真是在两国边境上,只怕到处都是风家的眼线,他们可是送上过西疆的地形图的。
他要查证这件事也要给风冥安一个处理这些棋子的态度。
云漠寒瞧着那三枚棋子想了想把它们攥在手心用力一捏,然后重新找了个盒子拿了块白布把那些粉末包上放了进去,也一样封上了。
西疆今年的战况挺好,他也该派人去酬军,顺便给皇后一份回礼。
还有就是这些棋子究竟是谁的人了。最近在向着军中插手的人基本都有嫌疑,或许他们中是有真的想为国效力的人存在吧,但定然也是有人要安排自己的人手的。
西疆每天都在死人,新提拔的将领有,新入伍就有高阶军职的也有。
这些人要么是风冥安直接任命的,要么是有人举荐的。但这如果真是要彻查……那就绝对是像大海捞针一样的大工程。
可最终下令的人不会在西疆,敢杀皇后、谋取军权的人定然身在权利的中央,因为只有在这里他们才会这样不知足,如论如何都想要更进一步。
在安阳城里,向着军权伸手的人。
如今在这里和军权有关的人。
禁卫军大统领公孙明阳,他的启蒙师傅。想要乞骸骨的迹象已经很明显了,而且他不相信镇国公的过命之交会向他留在身后唯一的女儿动手,而且最近公孙府也没有喜事,这些年都不曾联姻。
而且禁卫军的军权就在安阳城,和西疆的联系很小很小。
再有就是京郊守备,安安走了以后还是交给了列叔辰。
不过列家最近似乎……有婚事啊。
他们家一个旁支的小姐在今年的百花宴上和静平公家的一个庶子相看上了,似乎已经定亲了?
静平公……
再说别的军中势力……
季家……
季长庚。
距离安安最近的西疆铁骑军第二掌权人。
绝不——
可谁知道呢?
如今还有谁可信?
知人知面……不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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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蝇营狗苟盘算局中利,真真假假难分影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