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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回 弩做惊弦响 安阳又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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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黜置使一众自元月十五灯节过后便启程离开了湖州,但只怕钦差的离开并不是这次苛税案的终结,只不过是借着年节中场休息了一下罢了,等他们带着查实的证据回到安阳去的时候,那才是新一轮的刀光血影的开端。

    毕竟所有的利益汇在一处最后都指向了安阳城。

    直到风冥安离开湖州,尉迟玦都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想来应该是尉迟阁主做了些什么,暂时限制了他的自由。

    不过风冥安在护卫祁墨和云溯阳回安阳城的路上遇到了一个自称按照江湖规矩拦路挑战的姑娘。

    听她自报家门是长青山上寒翠宫的弟子。

    不过风冥安一来不是江湖中人,二来如今还有差事在身,原是不想理的。但是那自称雪玥的姑娘不知道怎么回事两句话说不通便提着剑强行攻了过来,但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她就被风冥安不留半分情面的击退了。

    毕竟纵使雪玥的天分再好,她也终究是及不上在生死关口打熬了那么多年的风冥安的。

    后来这姑娘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狠狠地念叨着“凭什么”离开了,风冥安也没下令让追,这件事也只是成为了他们回京路上的一个小插曲。

    二月初十那天抵达了安阳城,风冥安在城门口当然是没看见云漠寒,回宫交旨之后又去了兵部和吏部,在回到风家这一路上也没察觉到有人在暗处看着她,带着杀机的视线倒是发现了些。

    “爹爹,女儿回来了。”风冥安在风家大门口给风信行行礼问安之后又回头看了看四周,才跟着风信进入府中。

    “平安回来便好。”风信在她肩头拍了拍,从湖州那边传回来的消息看这次那边还真的是凶险异常,不过如今都已经平安回来了就行了,陛下要的结果也已经基本上都得到了。

    “爹爹……”

    “前些日子看见景王了,不像是受伤了,你安心便好。”风信知道风冥安想问什么,也安了她的心,“他在安阳城里刚闹过一场,估计又去躲清闲了。”月凉那个王女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更闹腾了些,云漠寒就不见踪影了。

    “春闱已经开始了,估计安阳城里的平静也维持不了几天了。”风信叹了口气,“你才回来先歇两天,之后……还是去军中吧。”

    “列将军那里还好?”风冥安点点头之后还是问了一句。

    “列叔辰那里没事,就是列家旁支似乎还是想找机会参与军中事,奈何都是些眼高手低的,咱们这边的路子走不通就到你公孙叔叔那去了,闹出点小麻烦,都不是什么大事。”风信随意摆摆手,确实都是小事,那几个人的所作所为影响不了现在的大局。

    “……季尚书呢?”想着湖州发生的那些事,风冥安还是问了一句。

    “你发回来的折子到兵部那里是拖了几天,但后来陛下直接过问,便没什么阻碍了。”

    “看来陛下心情还不错。”风冥安轻轻叩击着椅子的扶手,笑了笑。

    “你们差事办得好,陛下自然心情还不错。”风信也笑了。

    “安阳城里的消息都在这儿了,你拿回去慢慢看吧,”风信说着递给了风冥安一个盒子,“记得去看看你娘亲。”

    风冥安接过了那个盒子之后点点头,然后到祠堂去给母亲上了香。回到莲心院的时候风冥安有些意外的看到了那个很久都没见到的紫色毛团子。

    紫焰晃动着它那蓬松的大尾巴蹲在风冥安的妆台上,爪子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见她终于回来了几步便窜到了她肩上,然后将爪子中抱着的东西递给了她。

    一颗红豆。

    一句相思。

    风冥安在小松鼠毛茸茸的脑袋上摸了摸,收下了这个小小的礼物。

    “把这个帮我带回去吧,好不好?”风冥安拿出了一条帕子仔细叠了几叠,在紫焰脖子上绕了两圈之后打了个蝴蝶结。

    终究还是心软了,等见面的时候再好好理论吧。

    她承认想他了,但是生气还是依旧生气的,所以那是条什么都没绣的帕子。

    云漠寒在等了许久之后终于看到那个紫色的毛团子飞速窜过来,可他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然后他就看见了小松鼠身上帮着的那条帕子,同样的紫色在那紫色皮毛的映衬下并不显眼。

    将这小东西一把揣进袖子,云漠寒便回了景王府。

    他解那条手帕的时候手抖得太厉害了,连带着紫焰也跟着他一起抖了起来,不过这次小东西倒是乖乖的一动没动,就是它也能察觉到小主人和大魔王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因为它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小主人了,大魔王也很久很久都没笑过了。

    那紫色的丝帕上一个字都没有,也什么都没绣。

    云漠寒左右翻看了好几遍然后都快把那条帕子盯出个洞来了也没有找到什么信息。

    但是丫头收下了那颗红豆。

    还送了这条帕子来。

    “这到底是给你的还是给我的?”最后云漠寒拎着那条帕子去问了紫焰。

    小松鼠自然是没法回答他的,只能瞪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歪着脑袋看他。

    云漠寒捂着眼睛长叹一声却终于笑了。

    “丫头啊——”

    这辈子他都栽在那双纤长的素手里了,却是永远的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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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春闱果然没那么消停。

    二月十五第三场结束之后云帝便拿了查出来的一个考生行贿的事情当靶子直接扯到冀州候身上去了,再加上湖州带回来的东西一并发落,苏沽在祁墨离开湖州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逃过了这一劫,但是没想到黜置使回安阳没多久他就被押解进京了。

    直接下了狱,但是什么时候审判,云帝没给出确切的时间,似乎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再等一等。

    此次苛税一案,云漠若用劲了浑身解数把他自己和陵王府择了个干净,但是也仅限于他自己和陵王府了,朝中再加上地方他这一派的党羽被处置了五六成,一下子便削了他半数的势力。

    苏沽被押解进京的当天圣旨也到了安阳城中的平北侯府,削爵、囚禁,薛丰比苏沽唯一好的一点是他被关在了自己府中,虽然爵位没了,但是没进大牢。

    同时陵王被禁足一个月。

    朝中的官员落马的落马,安静的安静,这次春闱之后新任官员的指派基本都是云帝一手裁定的,倒是给朝堂中注入了大量新鲜的血液,让这一年的百花宴也热闹了不少,皇后下了懿旨,扩大了不小宴会的范围。

    新晋仕那么多,有不少人家都盯着这次的举子婚配自家的女儿呢。

    云漠寒和风冥安依旧是没露面。

    去年传出来的谣言到今天也没完全消下去,这次的宴会也有不少人在私下里议论纷纷。

    毕竟云凰将军又多了一桩军功,而景王……依旧像是不存在一样。

    他们两个人也依旧没见面,毕竟月凉那两个还在安阳城里,而云漠若只是被禁足,那这件事就算不上完,还完全没到能放松下来的时候。

    风冥安倒是抽空从校场直接去了一趟云漠澜的别院去看了看童于归。

    添香给她引路的时候说襄王殿下时常来,原先怀王还叫世子去见见,现如今不知怎的便再也没叫过,也没像原来在王府中时那样留襄王用饭。还说王妃娘娘没生的时候襄王总是送补品过来,娘娘产后虚弱他却再没什么表示了,不过那些补品都被殿下收起来了,也没说要给娘娘用。

    风冥安听她说了一路,末了点点头说了声清楚了。

    这些消息定然都是童于归嘱托她这婢女跟她说明白的,要不然就是风冥安跟她关系再好,这些消息也不应该由一个女使这样像是嚼舌根一样说给她听。跟在亲王妃身边的贴身女使,怎么会是这样的性格?

    想来童于归似乎是不太好插手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但是通过她父亲她定然知道襄王的事情涉及朝堂,所以才同风冥安说了这些。

    陛下留着薛丰的缘由风冥安基本上也是清楚了。

    四月份云漠若被禁足,但是他那侧妃嘉诺公主悄悄跑出来的次数不少,具安阳城的眼线回报说是去见了完颜占桐。

    风冥安瞧着这些消息仔细想想好像一直以来有个人都特别安静,安静的有些不那么正常,就连风信给她的消息里都没有这个人的痕迹。

    完颜涛。

    这位月凉六王子似乎自从来了安阳城就待在馆驿里面没怎么走动过,去过一次怀王府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了,后来似乎还因为水土不服病过一回,然后就更加深居简出了。

    若说他这样一个异国王室安阳城里有动作还能瞒过风家,风冥安是不大相信的,但是还没等他们在深入的往下查什么,完颜涛便上书了云帝,说是要回月凉,至于完颜占桐无论是愿意跟他一同回去还是依旧留在安阳城里他都没有异议。

    云帝准了他的请求,毕竟还有一个表示自愿留下的人质呢,完颜涛想要离开的态度很决绝,云帝也不好强留他了。

    五月十六,月凉六王子完颜涛启程。

    但是就在前一天的晚上风家收到了消息,完颜占桐好像约了什么人在城外相见,而约定的地点……就在完颜涛离开安阳的路线上的一处。

    更何况风冥安不太相信完颜占桐在安阳城里搞出这么多事情,完颜涛会半点不知情。

    可这异国王室离开她若是带了太多兵力跟着……容易引发两国之间的矛盾。

    要不就她自己去探查一番?若只是接头联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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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刀挡住从她身后刺过来的匕首,风冥安头一次觉得完颜占桐还有点脑子。但是这个局应该不是她一个人能布下的,她也只是被人利用了,利用的月凉让她因为顾虑两国之间的关系人一个人出来。

    “云凰将军,别来无恙!”见风冥安挡住了刺客的偷袭,暗处藏着的人也现身了。

    为首两人一男一女。

    男子看着年近半百,一身灰衣,手中握着一条长鞭,那鞭子上有不少倒刺泛着冷光寒芒。

    女子瞧着是个杏眼桃腮的中年妇人,空着一双手,但风冥安瞧她那一身衣服,里面带着的暗器绝对不少。

    “彭宗主,陆楼主。”风冥安瞧着这两个人心中已是警惕万分。彭炎后面还跟着两个人,十五她见过,但是今日没在,如此瞧着应该是十一和十三,陆婉带着铜板,他们身后还有不少黑衣人,将风冥安围在了正中间。

    “开打之前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风冥安一手握紧了刀,另一手下垂着让护臂中的东西滑到的手掌里,“这次出钱的买了鬼使的是谁啊?”

    “薛丰和苏沽手里应该都没钱了,陵王最近不会花这么多钱,而且他应该还不想要我的命——”

    “陆楼主平日里赚的不少啊!”风冥安话音落下,手中的东西就朝天上甩了出去。

    红色的烟火带着尖啸在山林上空炸响了。

    不是军中用的信号弹,是风家自己的,两国的关系是风冥安必须要考虑的。

    见到风冥安发出警报,彭炎和陆婉也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他们这次勾结月凉人,若真的官府来审判的话——

    可杀徒之仇不能不报,陆婉也咽不下风冥安伤了金银的这口气。

    拧身躲过了彭炎和十一抽过来的鞭子风冥安翻身便上了树,借着压弯了树冠的力道直接就向着外围鬼庄杀手所在之处扑了过去,要她和成名多年的彭炎单打独斗或许可以,但是在加上两个专门用暗器的,还有十一和十三——

    还是先让他们不那么容易攻击她比较好,现在要做的是拖延时间——

    风冥安冲入了鬼庄的阵中,但是这个阵法想要困住她却没那么容易,现如今却成为了焱燚宗的长鞭和如意楼的暗器的阻碍。

    彭炎和陆婉找了这些人来原本是想要拦着风冥安不让她有机会跑了的,却没想到她会当机立断冲入了鬼庄的阵中,而不是选择和他们对打。

    鬼庄的杀手倒下的很快,待到这些人接连冲上来已经不能再帮她挡住陆婉和铜板的暗器的时候风冥安当机立断并未恋战,反而再次借力上了树,她没带着弓箭,但是她有弩。

    弩箭无需臂力内力,射程还比暗器远,坤宁手中的那把惊弦弩今日被风冥安借了来。她的命很珍贵的,为了父亲和云漠寒她得很惜命才行,所以纵然是一个人来,风冥安的准备齐全也的很。

    陆婉看着那弩箭穿透了树干钉在十三肩上的时候即刻便停下了追击的脚步。如意楼以暗器之法傍身,怎会不识得惊弦弩。

    “那弩里只有十只箭!”陆婉冲着铜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后面围住风冥安。

    “啧!”风冥安皱紧了眉,现在她看不到敌人没法再射下一箭,可她定然在陆婉和铜板的视线里,若是不动——

    风冥安腾身而起朝着另一棵树的树冠跃去的那一刻两枚铜板打在了她刚刚站立的树干上,紧紧嵌在了树里。

    还没等她站稳三颗算盘珠便迎面袭来,风冥安不得已只得翻身下了树,但凭着这三枚算盘珠袭来的方向,风冥安两支弩箭接连射出,落地时顺势往旁边一滚躲过了彭炎抽过来的鞭子。

    但显然她的处境绝不好,跟着彭炎鞭子过来的是鬼庄剩余的杀手。

    风冥安收了手中的惊弦弩,双刀在手一撩一砍,又收了两条命。

    但也正在这时陆婉竟然贴身攻到,借着风冥安攻向鬼庄杀手的时候一掌重重击向了她的小腹。

    风冥安直接被这一击打得吐了一口血,向后倒去撞在了树干上,但是她也一刀砍在了陆婉腿上,伤可见骨,直接破坏了陆婉的行动能力。

    但是如今的情形似乎是很不好了。

    风冥安忍受着小腹上不断传来的刺痛靠着树干依旧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如意楼主几乎用尽全力的一掌,可不是那样好受的。

    “云凰将军的人好像还没来。”彭炎一步一步走到了风冥安面前和十一一起拦在了她面前。

    “你杀我徒儿的时候可曾想过有这样一天,嗯?”

    风冥安努力平息着自己的内息并没说话,她是想要留这些人活口的,因为终究是个人证,若是都毒死了就浪费了。

    她带着——

    彭炎看着风冥安那双平静的眼睛心中的怒火更甚,挥鞭便朝着风冥安抽了过去。

    风冥安躲过了这一击,鞭子抽在树干上,生生将一颗一人环抱的大树拦腰抽断了。

    风冥安躲过了这一鞭,但是终究是因为内力不济,彭炎的第二鞭以刁钻的角度袭来,她抬刀去挡,但那长鞭太长,在彭炎的操纵下仿若灵蛇一般,重重抽在了风冥安的左肩上,那鞭子上的倒刺带走了一片血肉。

    一瞬间,血流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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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正是:故人春日提相思,旧敌山野清怨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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