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人生无不散之筵席
凌风翔转身离开的时候，泪水终于落了下来，然而霁寒霄却永远看不到了。
一叶扁舟载着凌风翔在惊涛骇浪中风雨飘摇，而他的心里却平静如水。
他回忆起在醉春楼第一次看到金玉章的情景，仿佛看到了一个不属于红尘俗世的精灵。
他自己都不知道当时是如何忍住内心的悸动替她穿好衣服的，他只知道眼前的女人已在他心里掀起了一波涟漪。
他对她所有的讽刺挖苦奚落只不过是在提醒自己，他根本没有资格给她幸福。
没有男人会把自己喜欢的女人亲手交给别人，除了凌风翔。
因为他没有爱一个人的资格。
一个生下来就注定没有自由的人，有什么权利去痛痛快快地爱一个人呢？
凌风翔虽然看起来放荡不羁，然而他却并不是一个多情的人，只不过他必须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喜欢拈花惹草的浪子罢了。
他拿起酒壶喝了一口酒，海风吹起他散乱的头发，像极了他此刻凌乱的心情。
金玉章是为了自由从家里逃出来的，他又何尝不是？
金玉章或许还能挣脱命运的桎梏，可是他呢？
终究有一天他要回去，去承担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命运。
他敬重霁寒霄，因为霁寒霄的词典里从没有逃避两个字。
为了肩上那一副重担，霁寒霄可以做出任何牺牲和舍弃，包括自己的生命。
霁寒霄生来就是为了家族荣耀和使命而活的。
而凌风翔却太贪心，他想为自己而活，哪怕只为自己活一天。
其实他根本没什么把握能从叶青枫手上逃走，但他却骗了霁寒霄。
死，又何尝不是一种逃避？
他不后悔，因为他已把自己全部的精神和希望寄托在霁寒霄身上，所以他死而无憾。
霁寒霄一定会在泰山之巅打败钟飞鸿，成为新一代的武林霸主。
钟飞鸿那样工于心计的人，配不上天下第一这四个字。
忽然，凌风翔忽然发现怀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样东西。
他看着那样东西，眼眶再次湿润了。
金玉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躺在霁寒霄怀里，忍不住羞红了脸。
“你醒了。”
霁寒霄的话依然简短，却失去了往日的冰冷。
金玉章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凌风翔的影子。
“他还在销金窟。”
霁寒霄不忍心告诉她真相，也不想她陪着自己一块担心。
“我早就知道他想支开我，在那销金窟里风流快活！”
金玉章愤愤地说道，心中不知为何却涌起一阵怅然若失的感觉。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与凌风翔的邂逅，是一场梦幻般的英雄救美。
凌风翔的出现，就像是一只天上的鹰，时时刻刻牵动着她的心弦，只因她羡慕他活出了自己理想中的模样。
然而有一天，天上的鹰失去了踪迹，金玉章的心里也再次感到了迷茫。
她不知道自己未来的方向。
她只有去问霁寒霄：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威海。”
霁寒霄的眼神飘忽不定，他是否在担心凌风翔的安危？
然而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誓言，那就是泰山之巅再见。
在此之前，霁寒霄要带着金玉章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躲起来，安心准备那场决战。
但是他发现自己的心已经没法静下来了。
大概就是从金玉章发现凌风翔不见了之后，露出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开始。
霁寒霄觉得嘴里发苦。
他真的很想开门见山地问一问，你是不是很喜欢凌风翔？
可是他又很害怕那个答案。
霁寒霄忽然发现，一直以来无所畏惧的自己，心里忽然有了一种恐惧。
只有暗恋过的人，才明白这种恐惧的滋味。
只是我们没心没肺的金大小姐，却开始纠结另一件事：
“我的凌波微步怎么不见了？”
霁寒霄不由觉得好笑：“你要那玩意做什么？”
金玉章瞪着他道：“既然我打不过别人，就只好学一学怎么逃跑咯。”
霁寒霄望着茫茫大海，嘴边却露出了一丝微笑：“老乞丐有没有告诉你，一点轻功底子都没有人，练不了凌波微步？”
老乞丐确实没说过。
可是金玉章也没问过。
一个急于赚那白花花的一百万两，一个急于买一本速成的武功秘籍，最后稀里糊涂地就成了交。
金玉章知道自己又上了当，只能闭上了嘴，脸上露出一副懊恼的表情。
霁寒霄叹了口气道：
“你可知那么多厉害的武功秘籍，为何却没有人买？”
金玉章眨巴着眼睛答道：“难道那些武功秘籍都是假的？”
霁寒霄淡淡地说道：“销金窟从不卖假货，只是…越是厉害的绝世武功，就越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学会的。”
金玉章白了霁寒霄一眼道：“你的意思是，我花了一百万两的冤枉钱？”
霁寒霄不语，只是凝望着远处。
金玉章又在船里找了一圈，依然没有发现那本凌波微步。
她只好半开玩笑地说了句：
“夫君，你会不会嫌我是个败家娘们啊？”
“你本来就是。”
霁寒霄嘴边露出一丝微笑，金玉章的心里却升腾出一股暖意。
假夫妻也好，真夫妻也罢，总之如今他们成了一对相依为命的患难夫妻。
然而金玉章眼前再次浮现出叶青枫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神色忽然间凝重起来。
霁寒霄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一字一句地说道：
“放心吧，有我在，就绝不会让他带你回去。”
金玉章深深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如果说凌风翔是一只翱翔在天际的鹰，那么霁寒霄就是一所可以遮风挡雨的大房子。
只要住在这所房子里，就什么都不用担心。
只要有霁寒霄陪在身旁，金玉章就不用害怕任何人，包括叶青枫。
只不过她如何也想不通，既然爹爹知道她的心病，又如何舍得把唯一的宝贝女儿嫁给叶青枫？
叶青枫…
金玉章想起叶青枫在销金窟杀死信阳四简的情形，忍不住趴在船边呕吐起来。
霁寒霄站在她身边默默地看着她，等她把胃里的东西统统吐干净了，从怀里拿出一壶水递给她。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觉，这依然是这世上最纯净最甘甜的水。
“这是我从天山带来的冰川融水。”
霁寒霄这个人，又岂不是也像天山的冰川融水一般甘甜纯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