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偷，强盗，侠客
夏天的江南，格外炎热。
金玉章不禁开始想念金枝阁里面那些从关外运来的冰。每每夏天来临的时候，金老爷子总要从关外运一大批冰回来，除了冰镇水果和汤羹，还会在金大小姐的房间里摆上大大的一块。
所以金大小姐从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竟如此炎热。
虽然坐在马车上，但金玉章依然被晒得像一朵快要枯萎的花。
她不禁再次瞟了一眼身后那道简朴异常的帘子，心中暗自痛骂这马车的主人不懂得怜香惜玉。
然而比炎热更加可怕的东西，是饥饿。
金大小姐长这么大，从未感到如此容易饥饿。
向来都是大小姐没有胃口，从没有大小姐主动说自己饿了。
然而现在的她却饿得两眼发昏，每每路过街边小吃的时候，都忍不住偷偷地咽了咽口水。
如果换作以前的金大小姐，怎么会对街边这些粗糙不堪生煎，汤包，杂面感兴趣。
可是现在的金大小姐，你给她一碗白米饭估计都能吃出海参鱼翅的滋味。
但是，马车的主人好像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他仿佛像是一块冰山里的坚冰，又好像是一块又聋又哑的木头，整整两个时辰金玉章也没听到他说一句话。
“喂，我饿了。”
在路过街边的一个馄饨面摊的时候，金玉章忍不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可是我现在却不饿。”
声音冷冷的，淡淡的，然而却透出一股无法形容的威严。
“你虽不饿，看着我吃也无妨。”
“请问这位姑娘，你身上可有一文钱？”
金玉章的脸红了，却依然梗着脖子说道：“我没有。”
“那姑娘的意思是想让在下请你吃饭？”
声音依旧很冷，但这一次却充满了戏谑和调侃。
“难道不可以吗？”
金玉章理直气壮地看着马车上那块一尘不染的帘子，蛮不讲理地说道。
“也不是不可以，但姑娘若是想让别人请你吃饭的话，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是行不通的。”
“那要什么态度？难不成要姑娘我跪下来求你，还要对你的施舍感激零涕！”
这人怕是对金大小姐有什么误解，金大小姐长这么大，缺什么也不可能缺钱。如今怎么却被人当做要饭的一般看待，心头难免一阵窝火，恨不得立刻跳下马车一走了之。
但是，理智却在提醒金大小姐，你身上确实没有一文钱。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谁又能保证金玉章遇到的下一个人，会不会比这个更小气更无情更不懂得怜香惜玉？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金玉章看到了三个人，她的眼睛里瞬间有了光。
所谓的苦尽甘来，讲的就是金玉章现在的心情。
她出门以来所吃的所有苦头，都是因为没钱。
然而现在，钱却主动送上门来了。
一个又呆又丑的车夫，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还有一个躬身驼背的老头子。
他们正恭恭敬敬地站在不远处的一座就扣门口，像是在等什么大人物。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金大小姐这样的武林高手，对付几个小毛贼简直是绰绰有余。
金玉章头都不回地跳下马车，冲着那几个贼人飞奔过去。
“姑娘…”
白石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被他的主人淡淡地打断了：
“别理她，继续赶路。”
“可是公子…”
“莫忘了我平日里怎么教你的，女人比这世上所有的包袱都要沉重和麻烦。”
白石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挥了挥马鞭。
“居然连一句谢谢都不说，这女人可真够没礼貌的。”
当一个向来话不多的男人开始对一个女人斤斤计较的时候，说明这女人已经在他的心里变得有那么一点点不同了。
究竟有什么不同呢？
大概就是比庸脂俗粉有趣一点点，好玩一点点，令人多回味一点点。
然而现在金玉章却一门心思扑在那三个小毛贼身上，准确地说是扑在她的盘缠上。
“你们三个给我站住！”
金大小姐大吼一声，一个燕子翻身便稳稳地站在这三个人面前。
“我们本就是站着的。”
那姓简的车夫打了个哈欠，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金玉章红了红脸，心想这可是本小姐出门之后第一次行侠仗义，可不能给爹爹丢了颜面。
从小到大，金府的人都在夸大小姐学武的天分是多么惊才绝艳，大小姐的武功是多么高深莫测，大小姐甚至能一拳打倒麒麟镖局的镖师。
所以，金玉章对自己的武功自信的很。
只见她一个饿虎掏心，用尽全力地打向那个又呆又丑的车夫。
然而那人却并没有倒下去，倒下去的是金大小姐自己。
金玉章被那人捏住手腕反手一扔，狠狠地跌倒在酒楼门口，摔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小姑娘，你这功夫实在是俊的很哪。”
那老婆婆忍不住微微一笑，就连她身旁那个躬身驼背的老头子都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金玉章道：
“你真的以为自己的功夫不错？”
在没摔一个狗啃屎之前，金玉章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现在她才明白，大家之所以夸她赞她，只因为她是金大小姐，只因为她爹是江南首富。
就连那个被她一拳打倒的镖师，也不过是为了博金大小姐一乐，根本就不是真的打不过她。
否则，她怎么可能被人轻轻松松地捏住手腕扔在尘土飞扬的街道上，活像是一只气鼓鼓的青蛙。
金玉章忽然觉得眼眶发酸，忍不住又要哭了起来，但是一想到上次被那老婆婆骗入贼窝的情形，却只能硬生生地把满腔悲痛憋了回去。
“我不知自己的功夫好不好，我只知道你们三个是卑鄙无耻的小贼！”
金玉章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们，心里却在期望一个大英雄大侠客从天而降，上演一段英雄救美的戏码。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次终于给金大小姐得偿所愿了。
只听一个正气凛然的声音从天而降：
“你们三个人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金玉章回头一望，只见一个剑眉星目，一身白袍的年轻人站在她的身后，腰上还挂着一把镶金嵌玉的宝剑。
金玉章再也忍不住自己的委屈，哭喊着说：
“大侠替小女子做主，这三个人偷了我的盘缠！”